洛苓还是抬手,不等她身体前倾,就被来人扶住了胳膊。
洛苓抬头看去,宫玄收回手,陈平站到宫玄侧后方,一付恭敬的模样。
不让她行礼洛苓也省了力气,放下手看向宫玄淡红的薄唇。
看起来气色不错。
“如今身体感觉如何?”
“已然恢复大半,多谢洛神医出手。”
宫玄站在廊下,即使洛苓因此比他高出一截,他眼中也未见不忿。
一双黑珍珠似的的眼眸掩映在长睫下,偶有雪落在其上,蝶翅似地煽动两下便也落雪无痕了。
洛苓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月老宫中挑选童子既不看天赋也不看根骨,反倒是看那皮相。
只道是满园春色惹人醉。
若是日日看着这般赏心悦目的同期,洛苓怕也不能一心专研那医道了。
宫玄看着望着他出神的洛苓,眼里流露出丝丝赞叹,还有一丝可惜,垂下眼眸,叫陈平将准备好的谢礼抬上来,摆满了药芦不大的廊下空间。
叮叮当当的声音唤醒了洛苓,看向那一箱箱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也不拒绝,只是在陈平说这是他家主子的谢礼时,没骨头似地地靠着柱子看他们折腾半天才开口道:
“我既说过药芦的规矩,为何这般无礼?”
陈平上前半步,忙解释:“非是抵洛神医的药方,只是一些寻常俗物,不敢坏了规矩,只是这长白山终是简陋了些,洛神医常年在此修行,不好腾挪,只收下这些了做见面之礼。”
宫玄未曾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洛苓,默许着陈平的话。
洛苓于是弯腰从脚边的木箱里捻起一颗珍珠。
倒是做美颜丹的好料子。
“那便谢过了。”
不收白不收,洛苓想着屋里沉重的棉被,也是该换换了。
而且下山后寻个别处落脚也需要些银子打点,既然对方说了是见面礼,即不是交易,那她自然可以收得心安理得了。
于是洛苓好脾气得将两人迎进屋里,嘱咐平安照旧带着其他随从寻处歇脚。
平安看着洛苓转身向茅草屋里走去只到身影掩映在草帘后完全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廊下的金银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平安心想,洛神医大概是要回到天上去了。
这般简陋之地留不住她。
因是白日,一行随从并未走远,只在院子外等候,平安说不动他们,独自进山去了。
白日里雪狼村的村民们也有进山的,运气好时可以捡上些草药,不仅可以卖银子还能留着向洛神医求个药方救命。
也不乏有些身手好的猎户进山打猎,剥了皮子卖给县里的贵族老爷们,能挣好些银子。
平安也是为了那些雪停后出来活动的野物而来,顺带带着这一群老熟人罢了。
这边平安离去,随从们候在院子里,一个个严阵以待。
那边洛苓进屋照例一人一杯水,宫玄依旧放在勉强没动,陈平倒是捧着喝了一口,只作暖和身子用,多的便也没动。
洛苓也不管,给宫玄把了脉后,倒是有些意外。
本以为能稍微改善被毒入侵的五脏六腑已是不易,这下看来,他身体倒是调养得不错,竟是将周身毒素皆聚于一处,使得他看似已经好了泰半。
陈平有些急切,“如何?”
宫玄收回手,也抬眼看向洛苓。
洛苓摸着下巴想了想,“药效不错,不过有些地方还要改一改,另外你这毒全封在腿上,嗯……你可知后果?”
宫玄点头,“无碍。”
洛苓点点头,病患自己觉得没问题就行。
正要收拾东西开药,陈平端着水杯跑到洛苓身侧替她收拾,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
“可是会对主子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看情况,若是出了意外可能下半辈子就只能躺着了,若是顺利那便与常人无异。”
洛苓如实回答。
话音落,茅屋里落针可闻。
洛苓看了眼陈平惊骇的目光和宫玄面无表情的神色,想来此事只有病患本人知晓。
不过有人问,也没人提前打招呼,看他对此人颇为信任的模样,也就如实告知了
不过好在洛苓还是有些理解陈平的想法的,于是补充了一句安慰一下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若是听我的安排,不出一年,定还你一个健康完好的公子,不必担忧。”
也不知道陈平信没信,洛苓三两下写好药方递给还在发愣的陈平,见他还没反应过来没接,于是转头递给了宫玄。
“此药和之前一样煎熬,每日三次,晚间服药后施以疏影针法,辅佐木沉香半个时辰即可。”
洛苓看着宫玄清冽无暇的眉眼,有些感叹。
此方天道到是舍得,这人身上的气运都要凝成实质了,不过这么接触了两次,她借助褚玉穿越时空时被割伤的灵魂裂隙都愈合了几道。
宫玄接过药方,扫都没扫一眼便把药方塞到回过神来的陈平手里,他则转身看向缩到塌上的洛苓。
“你要离开此地。”
不是疑问。
洛苓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也不惊讶他怎么知道的。
她收拾好的包裹就放在塌上,他看不见才有鬼了。
“是的。”
陈平到是有些惊讶,“洛神医下山后往哪里去?”
话刚出口宫玄瞥了一眼陈平,陈平心下一惊,随后脸色白了几分。
若是一般隐士之人被窥探行踪,心中定然不快,然而洛苓根本没把自己往隐士上靠,所以到是不忌讳告知别人她的行动。
“南边吧?北边已经转得差不多了,我想去南方看看。”
陈平被自己吓了一跳,谨慎了些,见宫玄没动作,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洛神医可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些村民口中说洛神医是每年外出云游四方,救苦救难,那不过是他们自以为的罢了。
洛苓云游不往灾患处去,也不往战乱地去,偏偏走过的地方还是颇有规律的从北到南,不像是没有目的的云游,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也是这段时间宫玄让陈平调查的事,同时询问了同样是出山云游的姜又,借以洛神医每次出手不为金银财宝,只作药材交换……
“洛神医需要何种药材?我们主子府中到是有不少奇葩。不若洛神医随我们入府仔细挑选也好报答洛神医的药方?”
洛苓到是有些惊讶于此人的敏锐了,想来是调查了不少她的事。
这般小心谨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意外,将万事掌握于手不可脱离掌握之中的人,按道理来说洛苓是应该远离的。
只是想到还有将近一大半的地图,饶是再有耐心洛苓也觉得眼前一黑了。
于是洛苓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嘶,好烫。
“行,不知贵府位于何处?”
陈平恭敬道:“帝都城内朱雀街。”
……
洛苓摸了摸烫红的嘴唇,怀疑是不是烫起了水泡,疼得很。
自从洛苓答应上了陈平这艘贼船,陈平每日笑容都真诚了些。
交谈间也坦诚了不少。
洛苓因此得知宫玄乃是宫中那位第二子,如今皇城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之一。
如此洛苓到是明白为何宫玄年纪轻轻深重剧毒还能活到如今这般年纪。
说矛盾到也确实矛盾,不过在他气运之下,这些苦难与福运,倒也算得上理所当然了。
洛苓早有准备,所以在同意陈平随行的要求后不到一刻钟就收拾好了包裹随着他们一同下了山。
离开前,洛苓让宫玄稍等一下。
从布包里摸出一张写了字油纸,寻了铁定将其钉到草帘上,让来人一眼就能看见,随后又从廊下的木箱里摸了几把珍珠,随后拍拍手上了马车。
“走吧。”
宫玄从那写着她离去后,药芦里的草药和廊下的金银只要是有所求皆可自行取用的油纸上转开视线。
既已送予她,如何处置便由她决定了,旁人再难置喙。
线下洛苓一行人已经离开长白山半月有余,暂于一客栈休整,明日出发。
鉴于上一次陈平因为怀疑药方的真实性,耽误了宫玄用药,于是这回陈平拿到药方让医师看过后就直接开始换药了,所以每日针灸除非是洛苓手痒了,其他时候都是由随行的医师上,那药方的效果也逐渐开始显现。
宫玄坐在客栈里捏着手,感受着体内运行愈发顺畅的内力若有所思。
入夜,春雪消融,屋檐下雪水滴落,化作一声声清脆的嘀嗒声。
洛苓躺在蓬松的被褥里,穿着柔软的绸衣,房间里还燃了碳。
唉,如此倒显得之前的她莫名可怜。
洛苓枕着暖玉睡去前想着下次让褚玉给她准备个有钱有权的背景,别再给她随意打发了。
唰唰唰。
“呃!”
“唔!”
“滋啦——”
睡梦中的洛苓皱眉,还没等她摆脱美梦和温暖的被窝,一切都已归于平静,于是她又沉沉睡去。
大厅里宫玄抬首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在陈平蹑手蹑脚地将不小心被扯开的房门合拢后才收回目光。
陈平关好洛苓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来到宫玄身前跪下汇报。
“主子,刺客都解决了,无一活口。”
宫玄擦着剑,不一会儿素白的手帕被血色浸透。
“嗯。处理干净。”
“是。”
陈平没有抬头看宫玄,只是思索着这批刺客背后的人是大皇子那边的人还是五皇子的人。
丢下看不出原色的手帕,宫玄抬脚上了客栈二楼,经过洛苓的房间时一步未停。
等宫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陈平才吩咐侍卫们把客栈里外的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
翌日。
洛苓睁着眼看着床顶,一动不动。
这样的日子太让人堕落了,不好不好。
掀开被褥,洛苓穿戴整齐,在洗脸时顿住了。
她记得昨晚在门臼上放了一根银针,而此时那根银针在洗脸盆下发出清凌凌的反光。
有人来过?
不会。
洛苓虽然被封住了所有仙力,但是身为天生仙体,不至于有人近身了还没发现。
没人进来。
也就是说有人开了门但是没进来?
想不明白,洛苓甩甩指尖的水,算了,没犯到她面前就行。
虽然没了修为,但是医者药也,武斗虽有不足,一些防身的药粉还是有的。
没把银针的事放在心上,洛苓背着小包裹到楼下大堂用了早饭就爬上了马车。
刚掀开车帘洛苓愣了一秒。
宫玄怎么也在?他不是骑马的吗?
不过这是人家的马车,人家想坐就坐,她倒也没意见。
再说,马车里那么宽呢,别说一个宫玄,就是再来三个五个的也能装下。
于是洛苓只花了一秒就把自己说服了,跟宫玄打了个招呼就爬上了马车。
“主子……洛姑娘?”
陈平掀开车帘,正要跟宫玄汇报昨晚的刺客的情报,结果看见坐在一边的洛苓,卡壳了一下。
洛苓点点头,“你有事要说吗?”
顶着自家主子平静的视线,陈平笑得温和,“没,只是要启程了,跟主子汇报一下。”
洛苓点点头,“噢。”
陈平真是太实诚了,这种小事都要跟宫玄说一声。
等陈平放下车帘离开,宫玄看向洛苓的目光又垂下,等洛苓看向他时就见他又成了一座冰雕玉砌的冷面佛像了。
不是很乐意跟皇权有太多牵扯,虽然很想再吸收些气运,但洛苓还是假装不在意地闭上眼装作休憩的模样靠在马车上不发一言。
一时间马车里安静下来,直到启程时车轮滚滚传来轱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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