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病了,否则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羁长情想。
她对面站着个身形颀长的小修士,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
小修士身后又躺着个一身黑袍的人,黑袍人还未完全昏迷,此刻他大睁着双眼,眼眶欲裂,眼球泛红,仍死死盯着她。
羁长情:“……”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弱……这么弱?
这么弱还说自己是魔修,这不是丢魔修的脸嘛,现在魔修这么随意了吗?
黑袍人一口血吐出,晕了。
羁长情:“……”
这能怪我吗?
必然是不能的。
她只好将目光看向身旁的小修士。
小修士脸颊泛红,双眼晶亮,满眼憧憬。
嗯,一看就是在崇拜她。
她赞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这小修士,真是有一双好眼睛啊,看看那灵气满满的眼神,那眼睛,会说话似的,这是多少苦练摄魂术的魔修们心心念念的天然法宝啊。
可惜了,小修士是个正道,否则假以时日,这双眼定是震撼四方的“凶器”。
不对,小修士好像说了什么?
细细一听,只听见这最后一句。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道友救命之恩。”
羁长情:“……”
你说什么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只是看见同行一时高兴出手试探啊!
还救命之恩?
这一定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世界疯了。
“道友为何不说话?”小修士凑上前来,仰头看她,“是打魔修时候耗损严重?我这还有几颗补灵丹,道友先服用吧。”
“你没事就行,我走了。”
长情没打算和正道多纠缠,与他们,点头之交足以。
“道友等等我!”小修士冲上前来,伸手拉住她的袖子,“你刚刚答应我的,带我离开,等家里人来接我。”
羁长情止住步子,回头撸了一把小修士的头发,“小孩子不可以说谎,别闹,乖乖回去。”
小修士那双眼顿时就泪汪汪了,“你答应我的。”
怎么可能,哪来的毛孩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说了?”
小修士使劲点头,“你答应的。”
羁长情抬手就想削这小骗子一顿,就听小修士倔强地说:“我刚刚说和家里人走散了,一时没有地方去,能不能跟着你,等家里人来找我,你答应了的。”
“我没说。”
“你答应了!”
“你撒谎。”
“你就是答应了!”小修士自怀里摸出一块留影石,“你看,留影石都录下来了!我说的时候你点头答应的。”
留影石果真将方才的场景重现了。
羁长情一看,可不,这不正是刚才她忙着欣赏小修士眼睛时候点的头么。
看着小修士那双眼睛,她这心思更活络了,年纪小小的,谁说就要修正道了。
“得,那就跟着我。”
小修士忙点头,乖巧地答,“好。”
这乖巧的样子,看起来就想让人撸几下,她伸手环住小修士脖子,撸了两把头发,才问,“叫什么?”
小修士停住脚步,仰头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说:“探微,我叫探微。”
“探微……倒真是个好名字。”她一听这名总觉得有点印象,却又想不起来。
“得,先回去。”长情揉了一把探微的头发,“找沐府把账算了。”
“什么?”探微疑问。
这事说来也简单,可惜不是能向探微说明的。
她原名羁长情,魔修,已死,醒来就到了这躯体之内。
可这沐府就真不是东西了,她醒来的时候,是被捆着的。
具体原因,还要从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说起。
这姑娘,名叫阿情,是沐府的死奴,因寒冬中她被养母赶出,冻倒在路边,是沐府的小姐将她给救了。
于是这阿情成了沐府任打任骂的死奴。
阿情这姑娘,是个怯弱乖巧的,也没什么反抗之心。
直到那魔修来了,说自己是某地的修士,需要个侍剑女仆,看上了阿情,只要沐府把阿情送去,他愿以奇珍异宝交换。
沐府哪敢反抗,何况还有宝贝拿,一丫鬟换一宝贝,两全其美。
于是就找上阿情说了这事。
哪知平日乖巧怯弱的阿情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此事,跳湖自尽了。
结果没死成,剩了最后一口气。
这沐府就将这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姑娘绑了,给这魔修送来了。
行至中途,长情接管了这具躯体。
这具躯体孱弱极了,幼时没有调养好,后来做奴做仆更是没什么养护,灵根倒是有的,只是细了点。
好在她修魔的,魔修可不注重根骨,全凭悟性与执着。
也正是这样,她才说那魔修弱得丢脸。
她一个刚接管躯体,还没开始正式修炼的,随便一动手,这魔修就吐血了。
这哪是魔修啊,说是学徒都还嫌不够格呢。
总之,阿情小姑娘是香消玉殒了,这恩仇相抵,仇大过恩啊。
再说了,这亏肯定是不能白吃的,谁让沐府绑了她呢。
沐府。
“娘,你说阿情还能回来吗?”沐婷把玩着发尖,状似不经意地问。
沐老夫人嚯地转身,“你给我站好了,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沐婷绷紧身体,站得笔直,“我就是担心阿情嘛……”
“你啊你,连娘都骗。”沐老夫人冷笑,“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跟着修者一道去修炼?”
沐婷丧气地放下手,撒起娇来,“娘你明知道我的想法,还送阿情去,阿情死了,去的人不就是我了嘛。”
“你啊,还嫩了点。”沐老夫人瞅着自家女儿稚嫩的脸庞,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那人是魔修,魔修终究是为祸世间的。什么侍剑女仆,多半是借口,估计是被拿去采补了。”
“那阿情不是必死无疑了!”
沐老夫人哼了一声,别有意味地看她,“反正救不活了,拿去换个宝贝不是正好?”
沐婷顿了顿,努努嘴,“好吧。那娘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记住了,如果阿情回来,我们要迁就她,咬死我们是不得已的,懂吗?”
沐婷皱眉,愤愤地说:“凭什么,她就一不成器的丫鬟,我干嘛要迁就她!”
沐老夫人没生气,“这是御人之道,你要记着。阿情能不能活谁也不清楚,可她要是活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她心软,你说几句好话,什么事都没了。要是将来她能翻身,沐府能得到的好处可比这一时的示弱来得多。”
“好嘛,就对她感恩戴德,说我们不得已是吧?”沐婷重复一遍。
沐老夫人摸了摸沐婷的头,“这才是娘的好女儿。”
“啧啧啧,真是一场苦大情深,哦,不,感天动地的主仆情呢!”
长情迈着从容的步子缓缓踏入,笑眯眯给二人鼓掌。
小修士紧赶慢赶也跟着跑了进来,乖巧地跟在长情身后。
沐老夫人将沐婷挡在身后,抄着和气热络的口吻,“阿情啊,你回来了。”
长情单脚踩着桌子,手拄膝盖瞥了眼沐婷,说:“也是,我不回来,你们怎么唱戏呢?”
“阿情,你说什么呢?”沐老夫人讪笑着,“唱什么戏,你能活着,我和婷婷可高兴了。”
“嗯,高兴就好,我也挺高兴的。”长情理理衣服,讥嘲的语气压抑不住,“我有个让人更高兴的法子,你们想听吗?”
“娘……”沐婷从沐老夫人身后探出脑袋,“阿情在说什么?”
沐老夫人勉强一笑,低声对她说,“没什么,别出声。”
随即朗声朝长情问,“什么法子?”
长情考虑似的伸出手指敲敲脑袋,“我觉得咱们主仆情深义重,不分你我呢。这样好了,你,我,沐小姐,三个人,那就把沐府财产分三份,我们各占一份怎样?”
沐老夫人气得颤抖,紧咬牙关,似在考虑。
沐婷当即勃然大怒,“阿情你说什么呢?!”
“三分之一的财产啊。”长情脸上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眸光直直看着沐老夫人。
“我看你是疯了!你可别忘了我们沐家是怎么对你的!”沐婷冲过来,要朝长情动手。
“你们对阿情的恩情,阿情至死不忘。”长情冷了脸,“你们以为我是来谈判的?”
说完一抬左臂挡于脸前,将沐婷扇她耳光的手挡了下来。
“你好大的狗胆!本小姐打你竟然敢躲开!”沐婷气得小脸通红。
长情一声冷哼,扬手一推,沐婷顿时摔回沐老夫人身旁。
沐老夫人忙伸手接住,关切地问:“婷婷,没事吧?”
长情状似无恙地将左手放下,实际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住,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
小探微在这时候拉拉她的衣服,悄声说:“道友很缺钱?”
沐老夫人似乎看见了转机,朝探微看去,变身似的一瞬就苍老不少,哀求道:“小仙人,您救救我们吧,我家老爷去世的早,一直以来就靠我撑持沐府,那魔修找上门来,我们也不得已啊,若是不答应,沐府上下近百口人都要丧命啊!”
探微扯着她袖子的手虽紧了紧,却也没回话,只迟疑地看她一眼。
长情吁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探微朝沐老夫人解释道,“您客气了,我不是仙人。”
长情始料不及地被逗笑了,她趁机放松身体,装模作样朝探微警告:“小不点,这事你可别多管。”
探微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好的好的,我一定不管!我保证!”
长情将他竖着起誓的俩手指按下,指指旁边的位子,“那边等我。”
探微蹭蹭蹭跑到边上坐着,身体坐的笔直,神情专注看着这边,俨然一副乖乖看戏的样子。
长情活动着手指,觑着抖个不停的沐小姐,轻飘飘地问:“夫人和小姐考虑的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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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方才的某个所在,重伤的魔修缓缓吐出一口无色之血,躯体倏忽间化成白骨,馨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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