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睁大眼睛。
可药效迅疾发作,他踉跄一步,最终还是沉沉倒了下去。
棠宁立马抹了把眼泪,捂着胸口仓促跑走。
门被合上。
棠宁跑到自己房间,吃了一颗丹药才勉强压制住疼痛,她草率收拾了一番东西。
裴观南真是得了疯症,她就知道,他一直压抑自己修炼是会出大事的!
还有什么喂她血,听听,这是正道首徒能说出来的话?
让他平日里看看话本消遣一下也拒绝,真是作孽啊。
匆匆下楼间,棠宁心神不宁,撞到了一人,她垂头道歉,而后正要迈步时,听到一声清雅的棠宁姑娘。
是温行舟。
此人是昨晚遇魔,裴观南受伤,今日早在客栈时遇见的。
早上棠宁梳妆完毕,正准备找路琼她们去逛逛荆州,买点特产吃,昨天听店小二说荆州烤鸭一绝,把她都说馋了。
下楼看见好端端坐着的人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这人恢复得也太快了吧。
她昨日给他喂丹药时便洒了一层用她鲜血制成的迷幻粉,怎么醒得这么快!
按照计划,他第二天上午应该继续沉睡,然后迷幻粉药效发作,毕竟药粉是在人清醒瞬间开始有效,那么她便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逃跑。
真是失策,他昨晚应是醒过来一次,迷幻粉这才失效。
她得想想其他的。
棠宁走过去后,这才发现他对面坐着喝茶的公子,一身银白团鹤纹圆领袍,长得极好。
一般男子穿圆袍着实难看,会显得脖子短肩膀粗。
但他丝毫不会,浑然天成般,如珪如璋,如切如磋。
见她看过来,亦是弯唇浅笑,温雅姿态。
棠宁瞥见他袖口处隐隐蹙金刻丝,暗想此人家世不简。
果然,裴观南开口。
“这位是金陵温家公子温行舟。”
金陵温家,世家大族,已在世间屹立几百年,家产遍布九州,产业核心是丝绸和矿石。
温家三子温行舟,擅阵法,喜交际,常无意间被坑了一把的来往者吐槽此人:脸上似焊了副隐形面具,看不透他笑意下的真实想法。
他未待到裴观南开口介绍棠宁,便浅笑道。
“我与棠宁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她脸上疑惑显而易见,温行舟笑意吟吟。
“棠宁姑娘应是忘记了,温某曾去过沧澜宗,当时沧澜宗正在办试剑大会,我第一次去,恰逢引路弟子临时有事,我就自己随便逛了逛,棠宁姑娘还为我指过路呢。”
他说得仔细,可棠宁着实无甚印象。
“抱歉,我忘记了。”
“无妨,是温某唐突了,还请棠宁姑娘不要介怀才是。”
此人说话得体,让人心里慰贴。
他说自己此番前来荆州是有一位朋友家中出了奇事,嘱托我前来,说完后又询问裴观南。
“现已确定三桑林重现魔族踪迹?”
裴观南嗯了声。
这温家公子似乎与裴观南关系不浅。
他摇了摇折扇,坠着的璎珞玉珠晃动,好奇问询。
“棠宁姑娘这是去哪里?”
距离过近,他身上的淡香接踵而至。
棠宁退开一步,看着他腰间玉佩,面不改色道。
“宗门出了事,召我回去。”
温行舟瞧她额间细汗,眼神躲闪,笑而不语。
棠宁一开始觉得他情商极高待人温和,这下被洞穿一切的看着,她有些烦躁,遂有些急促开口。
“我先走了。”
温行舟也不阻拦,在阶梯处静静注视着她背影。
眼里莫名掠过的却是他在百酿楼与人商议事情,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她带着猫耳面具转身,裙摆微漾,蜜甜眸子,笑眼弯弯。
但这何尝不是她惑人的手段。
温行舟眼色渐冷。
蛊惑人心,谎话连篇。
倒符合妖的本性。
——
棠宁拿出飞行器具坐上去,直到飞了离荆州较长的距离,她这才松了口气。
这飞舟是她花大价钱从炼器大师那买的,还让他把九州各地点指向与飞舟飞行方位融合,只需在地图上施加低微灵力,飞舟便会朝着相应方向前行,这样没有罗盘也能辨别大致方向。
这次刚好试试是否好用。
棠宁现在要去曦城,唯一一座不被人类管辖的城池,鱼龙混杂,非常符合她的身份。
白云流动,忽而想起了裴观南所说与魔族合作一事。
这倒是冤枉她了。
昨日众人从沧澜宗到荆州三桑林历练,魔族重现,裴观南作为首徒,是要一起去的。
密林幽静,蝉声悠悠,但总让人觉得不知何时会突然窜出来大妖。
“师姐,我有点害怕。”
同门师妹路琼跟着她,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地形。
棠宁皮笑肉不笑,干巴巴地安慰。
“莫怕。”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还未有任何动静,先前安静沉默的氛围打破,叽叽喳喳起来。
“这些妖怪莫不是怕了我们。”
“哈哈哈哈,但凡它们出现,我见一个杀一个。”
“说大话的省省,别到时候第一个跑的就是你。”
路琼也松了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细汗,摸出一个细扁水壶。
“师姐喝水吗?”
棠宁摇摇头,她还提心吊胆,总觉得林子里有不少东西。
见她不喝,路琼自己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谁敢喊一声妖怪你出来。”
“你怎么不喊?莫不是怕?”
“对啊,许师兄你这么勇敢。”
“喊就喊。”
许封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妖怪你不出来,是不是怕了小爷我啊?胆小如鼠,你可别做妖怪了,真丢妖怪的脸。”
胆小的妖怪棠宁面无表情沉默。
没人应答,连个风声也没有。
本来许封心里还有点虚,完全是一时兴起,但被架着下不来,索性喊话,见一直没动静,他得意一笑。
“我说吧,真怕了我……啊啊啊啊。”
正在此时,许封瞬间发出尖锐的叫声。
刹那间,一直静谧的林间似活了过来,许封前方不远处的树干化作手臂,窸窸窣窣穿过地面,瞬间把许开裹缠倒吊了起来,诡异至极。
众人皆吓了一跳,棠宁躲在裴观南身后,见他宽袖一挥,携带杀意的绿叶顷刻之间便利落削了两根粗壮的枝干下来。
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师兄修为,恐怖如斯。
可怪异的是,树精剩下的枝干反而越缠越紧,许封几欲窒息,口吐白沫。
棠宁皱眉看着,她闭上眼,企图与这树精沟通一番,但它就像失了智一番,元神里涌动着古怪的话语。
应当是被有心之人蛊惑了。
有人问:“师兄,这是?”
裴观南皱眉,“是魔气。”
“什么?!”
“那怎么办?我今天不会死在这里了吧?”
“这世间还有魔吗?”
人群慌乱气息渐起,何况是看见许封的样子。
涉及到魔,这已经脱离了平常普通的历练范畴了。
裴观南也在思索,长老说的是曦城出现魔族踪影,没想到荆州地界也是如此。
他微一沉吟便立刻吩咐众人御剑,返回入口。
弟子们胆战心慌,都是些修为不高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更何况是魔,这可开不得玩笑,有些心理素质不稳的,甚至从剑上跌落。
路琼也拔出剑,跳了上去,接着把手递给棠宁。
棠宁牵过她的手,飞速跳了上去,还不忘催促几声。
好机会啊好机会,她快要笑出声。
但接着一阵狂戾的罡风把棠宁刮了下来。
路琼惊慌失措尖叫。
“师姐!”
棠宁默然,我说没站稳你信吗?
预想的疼痛并未来临,她跌入裴观南怀中,衣诀飞扬。
粉白衣衫交织,棠宁甚至能感受到他冷硬的胸膛和扣在腰间的指骨。
裴观南盯着棠宁,话却是对着路琼说的。
“走。”
路琼一咬牙,利落御剑走了。
现下只剩棠宁和裴观南,还有一个倒霉且自大的弟子。
残风后,几个覆着面具的神秘人悄然出现,为首那个面具不同,纹饰更细致绵密,身量更高。
“裴公子好一出英雄救美。”
好难听的声音。
棠宁躲在裴观南身后,心里默默吐槽。
她身前的青年沉默不言,幻化出一把长剑,通体雪白似覆着寒霜,一看便知是把好剑,杀意凛然。
裴观南的本命剑:既白。
面具人合掌,笑道。
“既白,久闻大名。”话虽这么说,但却是对此剑无甚兴趣。
棠宁感知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颇有兴趣地开口。
“妖?是沧澜宗养的,还是裴家公子?真是有趣,正道首徒也会沉溺情爱么。”
面具人打量着棠宁。
啧,灵榆花,这可不止珍贵两字可以说了,听说可解百毒,更离奇的是,可让断了呼吸的修士重新活过来。
棠宁心里不快,你以为我稀罕他们养吗!
而且,他话也太多了吧,叽里咕噜的。
裴观南颌间绷紧,指骨握紧长剑,既白似感知到他身上的杀意,剑身嗡鸣,迫不及待饮血。
他给棠宁丢了个保护罩,飞身迎战,剑尖只直中间那人,真一句话也不讲。
棠宁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此人对裴观南的了解。
不对劲。
那方很快便打了起来,中间那个面具人倒是在一旁气定神闲,让两个手下先上。
话说,棠宁思绪一转,她立马静悄悄的往回跑。
电光火石间,她心狂跳。
但下一瞬,便被人抓了回来,紧紧桎梏住手腕。
“原来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真可怜啊。”
他在乱说什么,棠宁转头怒目而视,发丝打在他的衣衫上。
“你干什么?”
面具人笑了声,放开了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见她抬起手揉了揉手腕,上面指痕明显。
这么娇气?
棠宁撞见他的视线,又快速把手放了下来。
“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嗯,你想怎么?”
他好笑问。
还未得到回答,凛然剑光斩了过来。
面具人飞身灵敏躲开,余光见着躺在地面不知死活的两人。
“废物。”
他或许应该思考魔族的人才引进一事了。
棠宁又躲了起来,唯恐打架波及到她。
裴观南手中的剑,似活的一般,在他手里一招一式毫无破绽,但对敌却杀招不断。
他几乎是完全知晓面具人的下一秒思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脚尖一点,侧身避过袭来的杀意,手腕一转,既白如势破竹,狠厉尽显。
但想不到面具人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回,身形鬼魅,以身法躲万招。
两道截然不同的蛮横灵力相撞,几乎是山崩地裂,密林晃动。
焦灼之间。
“你跑什么?”
这混蛋朝着她的方向开口说。
棠宁猝不及防和裴观南对视,他眸光骤然晦涩,而棠宁还保持跑路的姿态。
面具人抓住机会,一剑刺进他的胸膛。
裴观南额头青筋浮现,唇边带血,他两指并拢,血自动引入既白,既白感知到剑主的血,立刻兴奋起来。
他手心凝聚灵气,剑身颤抖剧烈,浮动灵力。
捅了他一剑后,面具人丝毫不恋战,飞速消失。
裴观南并未把那蛮横一剑挥出便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血染湿草地。
棠宁被咒术反噬,颤颤巍巍的往入口处走。
被云朵遮掩的阳光终于拨开云雾,如金丝般洒落,棠宁皱了下眉,拿出纸伞。
她不喜光照。
棠宁百无聊赖的看着飞舟檐尖摇晃的风铃。
最终救了他,只是为了还他这些年的照顾以及心头血。
毕竟,除了咒术封印一事,裴观南尚未苛责于她,甚至是纵容她。
但恰好,封印是她最恨最厌恶的一件事。
——
桌上一公子独自饮酌,唐琳暗暗瞟去,正巧撞见他的视线,她闹了个大红脸。
公子却无事发生一般轻笑了下便移开视线。
她勇气渐出,正准备上前交谈,后面传来声响。
唐琳眼里又一亮,今日是什么运气,竟遇见两个长得极好的男子,只不过,这位下楼的公子似乎脸色有些苍白。
裴观南抬眼,便看见温行舟戏谑的笑容,他皱了下眉。
“你见过她?”
不愧是天才剑修,如此敏锐。
“是或否,重要吗?”
原来两人还认识?
但气氛怎么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
“唐琳,还在磨蹭什么?上楼了。”
她还未应答,便见两位公子都向她看了过来。
这位脸色苍白的公子好生吓人,明明也是极好的皮囊,看了她一眼就漠然置之,身边也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唐琳浑身一哆嗦,连忙跑了。
“你要用既白和我打架?”
温行舟有些讶异,觉得他是否因为棠宁下药,脑子也出了问题。
裴观南手持既白,默然对峙。
“有时候过于执着不是好事,棠宁姑娘不喜欢你,何必强留?”
裴观南持剑之手一紧,几乎泛白,那种让人痛苦的心悸感再度袭来。
温行舟端杯抿了口,语气有些劝慰。
但倘若裴观南不听,他也管不着,只是本着勉强算是好友的规劝。
“她生性狡猾,谎话连篇,不是良人。何况,还是个妖物。”
“你当真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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