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六卯时,林子豪踩着晨露绕宗门走了三圈。
演武场边的竹篱笆被昨日布阵的弟子挤歪了两根,灵草园的蓝星草抽了新枝,竟越过半人高的木栅栏探到了青石小径上。
他弯腰把蓝星草扶回篱笆内,抬头望向后山——灵泉潭的水雾漫过竹林,将演武场、藏书阁、剑庐都笼在薄纱里,倒像幅没干透的水墨。
“林先生!”顾长河抱着一摞地契从山脚跑上来,青布短打被露水浸得发暗,“镇西张员外愿把山脚五亩地卖咱们,说是前日看了演武场的阵光,图个吉利。”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摊开地契,“还有王屠户家的菜窖,说要折算成木料捐给咱们盖房。”
林子豪接过地契,指尖碰到纸角的墨痕——是张员外的私印,红泥里还沾着碎草屑。
他望着山脚那片被晨雾笼罩的空地,随口道:“要是地势再平些,灵气再聚些,盖房倒方便。”
话音未落,脚底下的青石板突然轻震,像有谁在地下轻轻推了把。
他踉跄两步扶住篱笆,转头见顾长河瞪圆了眼:“林先生!
那片地...那片地在往上长!”
林子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原本低洼的山脚空地正缓缓抬升,被雾气浸软的泥土翻涌着,竟在半柱香时间里与青秀山主脉连成了平缓的坡地。
更奇的是,坡顶的雾气凝成细小的灵珠,像雨丝似的落进新土——正是后山灵泉的灵气。
“这...”顾长河的地契“啪”地掉在地上,“前日《太初经》金纹说'势起',敢情是要咱们把宗门往大了扩?”
林子豪弯腰捡起地契,掌心还残留着方才青石板震动的余温。
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太初经》,突然想起昨日演武场阵纹流转时,经卷金纹里闪过的“承势”二字——原来这势,不只是弟子们的灵气,更是宗门的根基。
“去请秦铁匠。”林子豪把地契递给顾长河,“扩建要铸门、打器,得他来掌炉。”
秦铁柱的铁匠铺在镇东头,门楣上挂着块“铁打春秋”的旧木牌,漆皮早被烟火熏成了黑褐色。
林子豪到时,他正抡着三十斤的铁锤砸一块玄铁,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林先生?”秦铁柱擦了擦脸上的黑灰,铁锤往脚边一杵,“您这大道宗要铸什么?
玄铁剑?火灵炉?”
“想请您铸宗门大门。”林子豪指了指铁匠铺角落堆着的湘妃竹、火灵珠,“还有灵器,给外门弟子用的锻体锤、引灵钉。”
秦铁柱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大门?那是木匠的活计!”
他踢了踢脚边的玄铁,“您给的材料都是顶好的,拿来打门太糟蹋!”
林子豪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染着靛蓝的帕子——是阿巧昨日擦阵旗时落下的,“阿巧说大门要雕蓝星草,夜凝萝要加火莲花,清影说得有松风纹路。”
他把帕子摊开,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三幅图:蓝星草的叶片舒展如羽,火莲花的花瓣层叠似云,松风纹路的线条像被剑风削过的竹枝。
秦铁柱凑过来看,铁锤尖儿在地上划出半道痕。
他突然伸手抢过帕子,指腹蹭过靛蓝的草叶:“这蓝星草的脉络...得用冷锻法,让铁纹跟着草筋走。”
他又摸了摸火莲花的花瓣,“火灵珠嵌在花心,得留个转枢口,灵气能进能出。”
林子豪见他眼里的光比铁匠铺的炉火还亮,便道:“材料随您挑,弟子们听您差遣。”
“成!”秦铁柱把帕子往怀里一揣,铁锤往肩上一扛,“明日卯时带玄铁、精金、火灵珠来青秀山!”
他转身往屋里走,又回头喊,“让那染坊的阿巧来画样,她这靛蓝染得透,铁纹得照着颜色深浅走!”
第二日卯时,青秀山新扩的坡地上支起了三座熔炉。
秦铁柱脱了外衫,只穿件粗布短打,胳膊上的肌肉像铁疙瘩似的鼓着。
他捏着阿巧画的蓝星草图,用铁钳夹起块玄铁:“小柱子!
把灵泉水浇第三块精金!”小柱子扛着木桶跑过来,灵泉水“哗”地浇在精金上,腾起的白雾里竟浮着几颗蓝星草露。
“夜凝萝!”秦铁柱又喊,“把火灵珠烤热,我要嵌进花心!”
夜凝萝指尖掐诀,腰间的火灵珠腾起橙红火焰,将另一块精金烤得透亮。
她望着秦铁柱手里的蓝星草模子,突然道:“秦叔,草叶尖儿要留个缺口,前日布阵时,蓝草露就是从这儿流进阵纹的。”
秦铁柱的铁锤顿了顿。他盯着模子的草叶尖,用铁笔在缺口处画了道细痕:“丫头,你比我这老铁匠还精!”
另一边,古月娜带着小菊、阿巧蹲在坡顶画装饰图。
古月娜的裙角沾着炭灰,手里的炭笔在青石板上勾出松风纹路:“这纹路要从门楣往下走,像慕容师姐的剑风似的。”
小菊捧着靛蓝染料罐,用细笔在纹路里点染:“我在染坊染布时,松针的影子就是这么斜着落的。”
阿巧把蓝星草叶按在石板上,用染了蓝草露的帕子拓印:“这样草纹里能渗灵气,晚上会发光。”
林子豪站在坡下望着,《太初经》在怀里烫得厉害。
他看见秦铁柱的铁锤敲在玄铁上,火星子溅到阿巧的帕子上,竟没烧出洞——原来帕子浸了蓝草露,防火。
他又看见古月娜画的松风纹路,和慕容清影剑鞘上的云纹有几分像,这才明白弟子们的灵,早把各自的本事融进了宗门的骨血里。
三日后未时,宗门新大门立了起来。玄铁门框泛着幽蓝的光,是冷锻时渗进了蓝草露;门楣上的火莲花嵌着九颗火灵珠,花瓣边缘的缺口里凝着靛蓝露珠;两侧的松风纹路从门顶垂到地面,像被剑风削过的竹林,风过时竟真有沙沙的轻响。
秦铁柱站在门对面,用铁锤敲了敲门框。“当”的一声,余音里竟裹着蓝草的清香、火莲的暖热、松风的清凉。
他摸了摸门框上的蓝星草纹,指腹被灵气烫得发红,却咧嘴笑出了声:“好!
比我当年给镇庙铸的大钟还响!”
顾长河搬了张竹椅坐在门旁,啃着周小棠新蒸的桂花糕:“秦叔,您再给外门铸些锻体锤吧?
王二牛说他的木锤打裂了三个。”
“急什么!”秦铁柱把铁锤往地上一杵,“先给林先生铸把镇山剑!”
他转头看向林子豪,声音突然低了些,“前日您说地势要平,地就真平了。
这剑得用后山灵泉的水淬,灵气够镇得住这满山的势。”
林子豪望着新大门上流转的光纹,突然想起昨日《太初经》金纹里的话——“宗因势立,势因人兴”。
他摸了摸怀里的经卷,又看了看正围着大门比划的弟子们:阿巧在数火灵珠的颗数,小柱子在量门框的高度,夜凝萝正把蓝草露滴进草叶的缺口里。
山风突然吹起,新大门的火灵珠腾起橙红火焰,松风纹路里浮起白雾,蓝星草纹渗出靛蓝露珠。
三种光色交织着升上天空,在青秀山头顶凝成朵七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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