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未时三刻,青秀山演武场新砌的汉白玉台阶上落着几点梅瓣。
古月娜提着缀银线的墨绿裙角绕场走了三圈,指尖依次拂过每张酸枝木案的边沿——左边第三张案几的漆色比东边稍深半分,她冲身后的春桃招招手:“把镜湖阁的席位换到西边第三排,苏姑娘爱梅香,让小菊在案头添两枝绿萼梅。”
演武场中央的青铜鼎刚注满灵泉,水雾裹着桂花香漫过百张案几。
秦婉儿站在鼎前的白玉台边,月白锦裙被山风掀起半寸,露出绣着云纹的湖蓝中衣。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珍珠簪,发间的玉牌“叮”地轻响——那是林子豪前日让秦铁柱新铸的主持礼器,刻着“大道如川”四个篆字。
“古先生,苍梧派的人到了。”李长空从山门外跑来,额头沾着点雪末,“带头的是个穿青竹纹道袍的,说奉掌门之命来赔罪。”
古月娜的指尖在案几上顿了顿。她早让人把苍梧派的席位设在最末排,此刻却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碟,碟里盛着周小棠新做的桂花糖藕:“把这碟糖藕摆他们案头,就说'甜苦自尝,既往不咎'。”
日头移过望云台时,山门外传来清越的鸾铃响。
慕容清影穿着素白剑服立在台阶上,腰间的“映雪”剑穗扫过积雪——那是她昨夜亲手绣的,金线绣着半朵未开的莲花。
镜湖阁的苏清月提着鹅黄裙裾上来,发间的银步摇颤出细碎银光:“慕容姑娘,你这剑穗倒和我新得的玉簪配。”
“苏姑娘的玉簪雕的是并蒂莲。”慕容清影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我这剑穗是单莲,倒像你我今日要讲的道——各有各的根,同饮一江水。”
白灵的幻术袋在演武场西北角“叮铃”轻响。
她躲在新搭的竹帘后,指尖捏着七片梧桐叶,叶上沾着晨露。
待宾客坐定,她咬破舌尖,鲜血滴在叶心——幻境里,每个宾客眼前都浮现出不同的景:苍梧派的青袍弟子看见自家后山的竹林被灵泉浸润,玄霄门的灰衣老者看见失传的棋谱在案头展开,镜湖阁的姑娘们则望见满池荷花在冬日里次第绽放。
“诸位远来,先饮盏灵泉茶。”秦婉儿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玉珠,落在每个人耳中都带着暖意。
她提起青铜壶倒茶,茶水入盏时腾起白雾,凝成“大道宗”三个字。
台下传来低低的惊叹,苍梧派青袍弟子端茶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仰头饮尽。
夜凝萝站在演武场东侧的木楼上,火灵珠在掌心烧得发烫。
她望着台下百张仰起的脸,突然想起上月在大漠秘境里,狗剩塞给她的淡蓝灵石——此刻那灵石正贴着她心口,和《太初经》的金纹同频跳动。
“夜师姐,该你了。”春桃捧着刻着火纹的木牌上来,木牌边缘还沾着点金粉。
慕容清影先上台。她抽出“映雪”剑,剑气裹着梅香漫过全场。
“剑者,心之锋也。”她的声音比剑气更清冽,剑尖轻点,空中凝出朵冰莲花,“前日有外门弟子问我,如何持剑不颤?
我答:当你看见剑鞘里藏着老母亲的缝补针,剑尖挑着小师妹的糖葫芦,这剑便重若千钧,也轻若鸿毛。”
台下镜湖阁的姑娘们轻声鼓掌,玄霄门的老者捻着胡须点头。
苍梧派青袍弟子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节拍,竟和着剑气的韵律。
夜凝萝上台时,火灵珠“轰”地腾起赤焰。她抬手接住火焰,掌心的火团渐渐凝成凤凰模样,尾羽扫过之处,积雪消融,露出点点新绿。
“火者,生之始也。”她的声音裹着松针香,“上月在宗门后山,我见小菊用灵火烤红薯——那火不是烧山的灾,是暖手的光。
修行如用火,烧得旺不如烧得久,烧得烈不如烧得软。”
白灵的幻术袋突然炸响。幻境里,每个宾客都看见自己最珍惜的东西被火包裹——不是焚毁,是淬炼。
苍梧派青袍弟子看见被自己砍断的竹笛在火中重圆,玄霄门老者看见早夭的孙儿笑着递来热粥,镜湖阁姑娘们看见沉在湖底的玉镯浮出水面,沾着水珠闪着光。
“好!”
平淡的喝彩声从演武场最高处传来。林子豪抱着《太初经》坐在云纹石凳上,金纹顺着书脊爬过他的手背,在半空织成金丝络。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梅瓣,瓣尖还凝着雪:“慕容的剑有烟火气,夜凝萝的火有慈悲心,这便是大道。”
台下掌声如潮。古月娜站在角落整理礼单,见苍梧派的帖子上多了行小字:“愿赠百年竹根,为宗门铸钟”;镜湖阁的帖子里夹着粒珍珠,写着“湖底灵蚌所产,可润丹炉”;玄霄门的帖子最厚,竟是本残缺的《星象手札》,边角还沾着茶渍。
秦婉儿提着玉壶绕场续茶,经过苍梧派案几时,青袍弟子突然起身:“秦姑娘,我等昨日在柴房见到陆九了。
他说...说在大道宗学的那套拳,比苍梧派的劈山掌管用。”
秦婉儿的梨涡在唇角漾开。她往对方杯中添了七分茶,余下三分是刚融的雪水:“拳是死的,人是活的。
陆九能悟,是他的造化。”
白灵的幻术袋又“叮铃”响了。这次幻境里,所有宾客都看见大道宗的演武场在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春天有弟子在灵泉边练剑,剑花溅起的水珠落进药园;夏天有姑娘们在树荫下炼丹,丹香引来了彩蝶;秋天满山桂花开,连麻雀都衔着桂花往藏经阁飞;冬天雪地里堆着雪人,每个雪人的手里都握着半块桂花糕。
日头西斜时,古月娜宣布“千门大议”暂歇。
慕容清影的剑穗上落了只麻雀,夜凝萝的火灵珠还烧着淡淡的红,秦婉儿的玉牌在夕阳下泛着暖光,白灵的幻术袋里飘出最后一片梧桐叶,叶上的晨露映着满天晚霞。
林子豪翻着《太初经》,金纹突然在“千”字上顿住——他数了数台下的宾客,正好九十九家。
山门外传来马蹄声,最后一家宗门的旗帜在暮色里扬起,旗面绣着三只衔珠的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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