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亭内,风停云滞。
那幅悬于石桌之上的画卷,在吞噬了如海潮般的磅礴灵气后,金光渐渐内敛,狂暴的气息也随之平息。
画上的云海依旧流动,仙宫时隐时现,只是那道通往未知之地的门户感,却被深深地锁在了画卷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苍茫道韵。
苏念衣脸色苍白,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股天地伟力通过笔尖灌入她身躯的感觉,让她心神激荡,几乎虚脱。
周围的弟子们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看着林子豪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宗主只是随口一句点评,便引得天地变色,灵气归一,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修为!
林子豪却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只是觉得那画面干净了,顺眼了,至于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他轻轻拍了拍《太初经》的封面,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转身朝着后山自己的竹楼走去。
在他看来,这件小事远不如去藏书阁找几本新话本重要。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道婀娜的身影从人群边缘走出,不偏不倚地行至他的面前,躬身一礼。
正是那幻云镇的花娘,沈清韵。
“宗主神通惊世,清韵叹为观止。”她的声音柔媚入骨,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畏。
林子豪摆了摆手,不以为意:“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沈清韵浅浅一笑,直起身时,衣袖似无意间拂过林子豪的手臂。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又行了一礼,便转身袅袅娜娜地离去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来不及细思。
夜凝萝与慕容清影已经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念衣,将她交给了几位读书堂的女弟子。
夜凝萝的目光锐利如刀,一直锁定着沈清韵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她鼻尖微动,捕捉到空气中一缕极淡、却又挥之不去的异香。
夜色渐深,银月如钩。
后山的竹楼里,烛火摇曳。
林子豪将那本《太初经》放在手边,兴致勃勃地对着面前的三位女弟子描绘着自己的宏伟蓝图。
“今日之事,已是明兆!那九霄秘境离我们不远了!”
他敲了敲竹案,“依我看,此事断不可轻忽。
我们须得早做准备。凝萝,你明日清点一下宗门库存,看看绳索、火折子、干粮还够不够。
清影,你的剑最快,负责探路。絮儿,你多备些跌打损伤的金疮药,以备不时之需。”
他安排得头头是道,完全是将这次秘境之行当作了一场凡俗的登山远足。
柳絮儿乖巧地点着头,将宗主的话一一记下。
慕容清影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无意识地在剑鞘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她的视线越过林子豪,与夜凝萝对上,两人眼中都有一丝无奈。
夜凝萝没有理会林子豪的“远足计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子豪的衣袖,开口问道:“宗主,今日可曾与沈清韵有过接触?”
“沈清韵?哦,那个花娘。”林子豪想了想,“她过来与我说了句话,怎么了?”
夜凝萝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他衣袖的一角,送到鼻尖下,随即眉头微蹙:“宗主可曾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林子豪低头闻了闻,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竹子的清气,他摇摇头:“没有。
就是寻常味道。”
“有一股‘醉仙昙’的香气。”夜凝劳放下他的衣袖,语气变得凝重,“此花只在幻云镇以南的瘴气谷中生长,三年一开,花开之时香气能令妖兽昏沉。
沈清韵将这缕香气留在宗主身上,绝非无意。
她是在暗示我们,她知晓一些关于九霄秘境的线索,或者说……是警告。”
慕容清影补充道:“这更像一个标记。一个能让她或者她背后的人,随时追踪到宗主位置的标记。”
林子豪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无法将一缕花香和如此复杂的阴谋联系起来。
但他看到夜凝萝和慕容清影严肃的神情,也只好点点头:“那……那该如何是好?”
“宗主不必担忧,”夜凝萝双手放松交叠在身前,“有我等在,不会让她得逞。
只是这秘境之行,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议事至深夜,依旧没有一个确切的方略。林子豪听着她们讨论阵法、强敌、各方势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渐渐地竟有些困了。
竹楼内的谈话结束后,柳絮儿却心事重重,毫无睡意。
秘境之行在即,宗门对丹药的需求必然大增。
她作为药香堂的主事,感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去了药圃旁的炼丹房。
她要尝试炼制一种名为“凝神紫魄丹”的三品丹药,此丹能大幅提升修士的神魂之力,在幻境和险地中尤其重要。
但其炼制条件极为苛刻,对火候的控制要求到了毫厘之间。
柳絮儿点燃了丹炉下的地火,一簇橙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舔舐着乌黑的炉底。
她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投入药材,神识探入丹炉,竭力控制着火焰的温度。
然而,当地火的灵力催动到极致时,那火焰便开始变得狂躁不安,时而化作凶猛的火舌,时而又萎靡不振,炉内的药液随之剧烈翻腾,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柳絮儿急得额头冒汗,双手结印不断,却始终无法让那火焰平稳下来。
就在她快要放弃之时,一道身影溜溜达达地晃到了炼丹房门口。
林子豪打着哈欠,正准备回房睡觉,被这里的火光吸引了过来。
他探头朝里望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簇上蹿下跳的火焰和柳絮儿满脸愁容。
他不懂炼丹,只觉得那火烧得很难看。
“这火苗跳得跟兔子似的,不安生。”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口说道,“要是能温和些,稳稳地烧着,丹炉里面的药材想必会更舒坦。”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嘴里还嘟囔着“早睡早起,方为养生大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炼丹房内,柳絮儿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林子豪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炉底那狂暴的橙红色火焰,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过,瞬间安静了下来。
火焰的颜色由橙红转为一种温润的青碧色,稳定地、均匀地包裹住整个丹炉,散发着恰到好处的热量。
炉内原本濒临沸腾的药液立刻平息,各种药性在一种完美的韵律中开始融合、提纯。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浓郁的丹香,缓缓地从丹炉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柳絮儿呆呆地看着那簇稳定燃烧的青碧色火焰,又看看林子豪消失的门口,握着法诀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几日前,后山竹楼前那根枯萎的锁灵藤。
也是宗主一句不耐烦的话,枯藤逢春,绿意盎然。
此刻,夜凝萝正立于自己竹楼的露台之上,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与衣袂。
她俯瞰着灯火渐熄的大道宗,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却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从枯藤复生,到画卷引动天地,再到沈清韵留下的香气标记……宗主身上的一切,都指向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至高无上的力量。
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带着浓郁的丹香,急匆匆地跑上竹楼。
柳絮儿拉住夜凝萝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将刚才炼丹房发生的神迹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听完柳絮儿的叙述,夜凝萝眼中的最后一丝惊疑也化为了然。
她轻轻拍了拍柳絮儿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她转过身,望向远处演武场的方向。在那里,慕容清影的身影在月光下挥舞着长剑,剑光清冷,一招一式都比往日更加凌厉决绝。
夜凝萝忽然明白了。她们不需要去探究宗主力量的来源,也无需去理解那言出法随的境界。
她们要做的,是成为宗主身前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这股由共同的秘密和目标所凝聚起来的力量,让她们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大战前的夜,总是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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