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冷睨着他,眼中没有鄙夷不屑反而是一副怜悯之色。她缓声道:“你问这么多,无非就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不必拐弯抹角,我不是旁人,你得到的答案也不是她心中所想。当年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一如你如今仍得不到。”
这几句话仿佛一击重锤,将无渊震的久久不能平复,面色一会发青一会儿发白。
周遭也陷入了死寂。
最终,白姬开口问道:“这些都是用你自己的记忆编造的吧。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更改过的痕迹,之前的幻境不是如此。”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几乎低不可闻:“无渊,她在哪儿?!”
白姬知道如果更改后的幻境是无渊所为。那么他不可能做到如此。只能说明他在第一次的基础之上加强,强行扩大,将所有人拉了进来。那么第一次梦境,应该用的当初她教给沈黎所编织的办法,是沈黎为无渊所编织的梦,所以找到沈黎也可以破除这个幻境。
无渊终于抬起头来,幽绿的眸子凝望着她,低喃道:“她早已离开了。”
白姬心知他没有说谎,她早就探查过这个笼内没有属于沈黎的气息。一开始还以为是她刻意隐藏了。如今想来,从头到尾,她都不在这里。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白姬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她仍是那个风光霁月心怀善意的少女,对吗?她本意是对你施展造梦,而你利用笼造了虚假幻境,想要欺骗她困住她,对么?那么,她又为何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随着李长泽这句话,无渊的思绪飘忽不定,似乎回忆起了那些往事。
那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
那日。
沈黎长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无渊的肩膀。
无渊霎时心如死灰。
他已经知晓了公主的决定。
果然,公主取来了药方放在萧羽的手中。萧羽离开了。
公主与他许下了约定:兵不入南国。
无渊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能做的就是不论对错都默默的陪着她,守护着她。
那日。
公主在院中坐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陪着她去了南国国主的寝殿。
南国国主对于这位女儿并没有多少耐心,甚至没说几句话,他就大发雷霆的将她压入了地牢。
无渊当时就站在殿外,他们的谈话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
少女没有喧哗没有吵闹,就那么平静的问出了那句话:“父皇,离国的瘟疫是您做的吗?”
直到南国国主暴怒,要士兵押她入牢。她仍心平气和地说出最后一句。
“国主,离国百姓,不该受此无妄之灾。”
然后,在士兵面前从容地走向大牢。沈黎一眼未瞧站在门外的无渊,因为在来之前,她已经命令过他,不许他插手。
她说:“父皇向我索要疫种时,我就该想到的。是我的错。无渊,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手。答应我。”
无渊素来最听她的,怎么可能会违背公主的命令呢。
再见到沈黎时,暗无天日脏污不堪的大牢里。她一身绛色衣裙,正靠着墙壁阖目养神。看到她凌乱的鬓发,瘦凹的脸颊,苍白的脸色,无渊知道她在这里过的很不好。
“公主……”无渊单膝跪地。
沈黎睁开眼睛,看到他并不感觉意外,她淡淡地说:“我想,这几日你是要来的。”
此时的公主似乎变了,似乎又没变。她好似变得越加温柔了,也越加疏离了,她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感觉担忧。
仍是那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态度。
“公主,你要照顾好自己。”无渊深深叩首,前额碎发低垂,遮掩着他的眼睛。
“你要离开了吗?”终于沈黎的语气有了一丝变化,似乎夹杂着一些忧伤。
“不。”
无渊立刻抬头看向她:“公主,我会回来的。我会弥补过错,将你救出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无渊终于有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沈黎是很开心的。
她唇角微微上扬,灿如春阳,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无渊伸出手:“公主,在我回来之前,它会替我守护你保护你。”
沈黎起身走来,从他手中接过一物,晶莹剔透亮如水晶。她微怔,从没见过这般洁白无瑕耀眼的事物,在后方窗口投进的阳光下璀璨夺目。
无渊说:“这是我们族里的一种术法,取狼胸口处的骨做成笛,达成契约可随时召唤驱使……”也是送与心上人之物。
最后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从没告诉过她,自己是妖。
沈黎慢慢握紧了手中精致的骨笛,轻轻问:“…很疼吧…”
无渊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她却不想再说,摇了摇头:“没事。去吧。”
无渊郑重的点头,随后大步离开。
他与国主做了约定,击退离国,放出公主。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往边境,领兵一万对上离国十万大军,打得对方连退,不敢进一步。他预计的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击退离国大军。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萧羽险渡山江,兵临昭阳城。他丢下大军,立马回援。
而令他彻底癫狂的是,大牢里,原本冰清玉洁的少女被绑在罚桩上,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喊,她垂着头无声无息,浑身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刀刀见骨。
无渊跪在地上,他喘不上来气,想叫想吼,却喉咙嘶哑的发不出声。
他跪爬过去,就跪在她的腿旁,手足无措的伸出手……
又缩回手……
又伸出手……
又缩回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做什么。
重复了无数次,也没能生出一点力气抱住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啊!!!!!!啊——!!!!”
他终于大吼大叫出声,痛苦的捶击胸口,痛,好痛,好痛!那种痛几乎要撕碎了他。
到最后,他吐出一大口血。
湿润的双眼,朦胧之间,有一抹淡淡的黑色的荧光,他向着光亮追寻而去。
来自于少女紧握的手中。
他抬起双手轻轻握住,被鲜血染红的骨笛,无声无息的散发着黑色的光芒。
无渊猛然惊醒,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探上少女的鼻间,他不敢置信的屏住了呼吸,试了很多遍,才确定了那几不可查的微弱呼吸。
竟然,是那骨笛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
他不假思索的站起身来,将体内的妖丹一分为二,刨出一半放入她的身体里。
没有妖这么做过,他不知胜算几何,但是当时他就这么一个念头:
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他将她带走了,找到了一处安养。
在沈黎沉睡的时间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到南国,他断断续续地将一些人引入密林,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惊慌,大喊,大叫,发疯,饥饿,不甘,痛苦,最后死去。
一直到沈黎苏醒的那日,他就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后来他听说离国派人来南国企图容并两国休养生息,他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苟延残喘然后变强呢?他只身回到了南国,将伤害她的南国人全部都杀了。
而接下来就是离国人。
就在这时,沈黎出现了。
望着血流成河的南国和浑身是血的青年,沈黎迷茫了。那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第一次对无渊感到了失望。
她回想着他们给予她的痛,给予她的苦。不经意间又回想起抚养她长大的婢女,道观舍身救人的小道士,他们都是芸芸众生里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是浩瀚夜空里一颗小辰星。
沈黎对无渊说:“放下吧。”
无渊不能理解,他不懂她说的那些大道理,他失去了半个妖丹,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善。直到他控制不住自己要杀人,他永远也忘不了少女掌心浮出白色曼陀罗花瓣,对着他说:“无渊,收手吧。”
曼陀罗花瓣可做囚,樊笼困住妖,樊笼散去,要么失去记忆和修为,要么——死。
她竟然,要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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