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耳朵。
那摊主是个三四十岁中年人，衣袍朴素，面容平淡，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是他的耳朵上却带了一枚小银钉。
原来……！
白姬恍然大悟，她看向墨玉，银面下的黑眸沉沉，似乎也有所感却不知何故。
将周围人大致都看了一遍，几乎每个人的耳朵上都有这枚银钉。
她低声道：“这些人，不是南国人。”
墨玉不解：“何故？”
“看他们的耳朵。”白姬指了指：“南国推崇至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仅不可自伤连发丝都不可断，更莫提耳上穿洞。”
墨玉沉默。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人应当是离国子民。离国与南国思想相悖，认为耳上附银，有聆天令之意。”白姬皱眉：“可是……离国人为何在南国城内。南国人又去了何处？”
她心中对这些人有了明显的认知。明明是个线索，但推理下来，却让她更加迷茫。
此事，越加扑朔迷离了！
看来需要找个解答者了。
她道：“昙月公主对此城百姓施展此术，乃是逆天而行，看来我们只能先将无渊唤醒，询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墨玉点头，带着她向皇宫行去。避开了守卫，几个隐蔽躲藏之间，就来到了北角的宫殿里。
宫殿内布置简单冷清，和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所有的摆设都好似没有变。
这是昙月公主的住处。
他们刚落入院中，有一道身影转过廊角健步而来，白姬忙拉着墨玉隐身于弯月门墙后。
白姬伸出头去，看清那人墨绿袍服，便知来人是无渊。
无渊步伐稳健，发梢来回摇摆。他并没有发现他们，绕过廊柱来到了主寝殿门前，稍微一停顿，开门走了进去。
见四下无人，白姬悄悄贴了过去，站在墙角，俯身贴窗听着里面的声音。
墨玉则警惕的看着周围。
无渊是昙月公主的侍卫，这个寝殿是昙月公主的，此时无渊前来，想必公主就在殿内。对方实力不明，她目前并不打算直接面对昙月公主这个施术者，想着可以听到一些内情。只可惜寝殿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到。
不一会儿，白姬就听到里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忙带着墨玉躲回暗处。奇怪的是，整个宫殿内除了昙月公主和无渊，好似并没有其他人。
无渊关闭寝殿门，顺着长廊大步离去。
白姬与墨玉对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眼看无渊向着偏殿走去，她给墨玉递了个眼色，伸了三个手指。
墨玉点头先行一步。白姬则是顺手拣起一块小石头，指尖一弹，将石子击打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无渊忽地止住了脚步，微微侧头，侧脸棱角分明，眉目间满是肃杀之气。
白姬见他在听声辩认，不由得一怔。按说困在笼里的被施术者不会有自我意识，只能听从施术者的安排。难道昙月公主对他们的闯入仍保持着警惕之心，所以连带着宫中的人都警戒状态？
她凝住了呼吸，看着墨色身影在转角一闪而过，才放下心的‘喵呜～’了一声。
无渊仍旧站在那里。
直到白姬憋气憋的脸发红，快坚持不住时，他才转头大步离开，她轻轻吐息，拍拍胸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白姬紧随其后，看着无渊进入侧殿，心中默数：
一、二……
殿内突然传出轻微的异响，白姬知道刚才隐入侧殿的墨玉动手了，心里嘀咕着：不是说好了数到三。
她犹豫了一下，脚下轻跃，立刻冲进殿内。
殿内黑暗无光，仅有从殿门外洒进的依稀月光，勉强映亮。二人拳脚相向纠缠不清，皆身着深色一时间分不出。
“墨玉。解幻。”
白姬一边对二人说着，一边十指翻飞，绿色荧光飞出掌心那刻，墨玉也默契配合的将无渊推向光雾。随后，站在了她的身边。
无渊不防被推的后退几步，退出了月光映在地面的光亮，隐入了黑暗中，好在他周身被光雾笼罩，动作依稀可辨。
眼看他抬手就要继续冲来，白姬立刻出声：“无渊。”
无渊闻言忽的止住了脚步，光雾消散，他保持着攻击的动作僵在了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墨玉则手臂一甩，殿内烛光依次亮起。
殿内烛光摇曳，照亮了殿内三人。
白姬看向无渊，他仿佛已经恢复了神智，冷傲的面孔上满是警惕之色，绿眸微缩，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她撩袍欲上前一步，墨玉却伸过一臂拦住了他。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放心。”
“你是谁？！”
对面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白姬看过去。
无渊看到她所穿道袍之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辨认了一番，看清她的脸，神色突变，猛地又冒出了一句话：“你、你是白……”
墨玉微愣，看向她。她虽表现的很平静，但墨玉还是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白姬注视着无渊，平静回道：“对，是我。”
“可是，你怎么……” 无渊震惊不已，将白姬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最终落在她身上的滚金边白道袍上。看到白姬微垂眼帘不愿多说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男子，好似明白了什么，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再继续问。
.
旭日初升，东郊密林。
因狼族暴乱，家人被杀。
幼小的无渊逃出了族群，奔走了一夜，眼前一阵迷糊，腹中鲜血不断涌出，失血过多导致他浑身发冷发抖，他仍咬牙坚持穿梭林中，只是步履维艰，身形渐渐不稳，纵使如此他仍未停下脚步，最后不得已边扶着树木边前行……
直到体力耗尽，一阵天旋地转跌倒在地渐渐地失去意识。
当第一束天光透过交映的枝叶洒入树林时，原本身受重伤的少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受伤的小狼仔。
“是受伤了吗？”
无渊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是个极好听的声音，关切中带了一丝悲悯。
他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地反应想要逃离。
模模糊糊间。
他看到了一个人，她背对着光看不真切模样，但光洒在她周身为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那不可忽视的耀眼光芒。
那一瞬间，他恍若看到了仙子。
但他伤势颇重，实在没有力气，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昏昏沉沉的彻底晕了过去。
……
“那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她出现了，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一束光照亮了我，将我从阴暗不堪的地狱中拉出，重回世间。”
“后来，我一直保持着狼身跟在她的身后。我们一起上山采药救治病人，一起游山玩水，一起读书识字，一起对酒赏月，在苍生观后山的小院里度过了最快乐的五年。”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开心快乐的度过余生。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
无渊坐在石桌旁，他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在空荡的大殿内十分清晰，尤其讲到最后一句，绿眸微缩，已然带了几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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