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睡下是一片黑暗潮湿，醒来外面已经亮了。刚出来就有仙灵拜访，估计是要忙起来。
仙池闭眼，运起周身的灵气。
“爹爹！”
听到身后那嘹亮的一声，小白鹤真以为自己又听错了。
“爹？”
小白鹤懵懵地看向前面这位看起来比他还年幼的仙池。
不远处，天青色大蝴蝶身后跟着一群小蝴蝶，扑哧扑哧带着一个漂亮大花环飞过来。
“爹爹，看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出关大礼物！”
“秭归。”仙池认真喊了声，“我不是你爹。”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反驳，仙池顺手接过了花环。
小蝴蝶估计也是被说了很多次，已经变得丝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落在仙池肩膀上。
秭归笑嘻嘻道：“戴戴看嘛，爹爹戴上一定好看。”
小白鹤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对上仙池后，眨巴眨巴。
仙池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撕开了一道浅青色的口子。
“熙淞，秭归又闹了。”
空中莫名其妙传来一温温的笑声，“回上神，我还有两日左右就来了，上神就先多担待一下吧。”
仙池道：“这山里的结界有些问题，估摸是周围出了些怪事，你在外面记得帮我看看。”
熙淞道：“是。上神怎么用起'我'来了？”
仙池顿了片刻，“那称呼有些别扭，上天庭才用得上。”
“我刚刚算到有些仙灵已经来了，您尽管用，他们自然敬重您，再说，您不认识他们，还怕他们不认识您吗。上神有空可以读读那些天书，指不定哪天就能突破上去了。”
“随便。”
“诶？是淞淞昂，淞淞，回来别忘了给本尊带好吃的好玩的啊！爹爹，刚好你出关了，来看看我这几年的治理成果吧。”
仙池跟随秭归而去。那些花草还算茂盛着，山下生灵看似也都快活着，秭归高高仰起脑袋介绍这些年她干的事。仙池抬头，看向一旁哭诉的仙树。
“这个也是吗。”
“嗯那当然，嗯？诶诶诶？它哭什么！”
仙池站在树下查看，挥挥手指，掉落下一个仙果，里面两只惊悚的小虫钻出了脑袋又立马缩回去。
“……”
很明显那些仙果已经被小虫啃食得不像个样。
秭归咳嗽几声，“爹爹，这绝不是，绝不是我管的。”
“所以？”
“所以是别的小族想陷害我们，来人啊，把这些丑八怪抓走。”
天空没有一只蝴蝶回应。
仙池道：“实话实说。”
秭归干脆不装了，“呜呜呜啊啊，爹爹，他们那些不听我的，真不是我们一族的，我们一族是吃叶子，不知道这结界是怎么破了，闯进来好多奇怪的虫虫，他们过来偷吃仙果，生来就野，我们族的还不敢惹他们。”
仙池刚有所察觉，回头，一身影迅速掠过。
“吃的！”
小白鹤捡起仙果连虫带果一并吃了，吃的十分满意。
的确，对他们一族而言，这果子有荤有素，可口美味。
“……”
秭归吓得愣住了，直哇哇大叫“好可怕好可怕”起来，抓咬住仙池肩上衣襟瑟瑟发抖。
仙池侧头看向秭归，微微叹息一声，“这里交由我来处理，你去别处玩吧。”
“那爹爹是不怪我咯，哈哈哈！那爹爹，你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个吃人魔哦，要像吊我一样吊他，不对，要吊更久！哦哦哦还有件很重要的事，爹爹晚上记得来我房间跟我讲故事，呜呜呜你知道的，晚上我害怕鬼，睡不着。”
“……”
秭归算是这座仙山的半个主人，平素行事向来大大咧咧。先不说在其他高位仙灵前来拜访仙池时，当面询问仙家野史记载的真假，就连中元节那夜，鬼神纷纷游行，整个归属于地府，那般赤头绿面，阴气森森，她竟也敢毫无畏惧地飞过去，非要凑近了去瞧那鬼新娘的容貌。要说她怕，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待秭归离去之后，仙池抬手轻轻拍了拍仙树的树干。
刹那间，一些坏掉的仙果连同枯叶一同淅淅沥沥地落下。
小白鹤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去挡。
再睁眼，那些仙果悬浮在空中。
仙池颔首，那双天青色的眼眸依旧冷淡，刚才的动作已然表明，自己随时都能压制住小白鹤，让他别再耍小聪明。
仙池缓缓走到小白鹤面前，半蹲下。
“小、白、鹤。”
“……”
在地上啃果子的小白鹤愣了片刻，他先是看向其他在仙池之水那边戏水的仙鹤，又对上那对冷色眼眸。
“我？”
“说吧，你怎么进来的？”
小白鹤嚼吧嚼吧，咽下刚刚那一口美味，“啊？我不知道，我刚刚是看到好像有个结界，然后看到吃的，然后就这样进来了啊。”
仙池微微蹙起眉，轻抬手，在虚空中灵巧地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小圆圈。那圆圈似有灵性，闪烁着淡淡的青光，飞向小白鹤的额心。
小白鹤顺手又捞了头上的几个仙果，依旧自顾自大口吃着，忽觉额间传来一丝痒意，挠了挠，抬眸便与仙池那如天青色眼眸撞个正着，不禁嘻嘻一笑，手指树梢。
“阿池，你肯定是不喜欢这虫子吧，我正好肚子饿了，帮你把它们都吃掉可好？”
还没等仙池回应，小白鹤便已迫不及待地化作鹤身飞向树梢，一口大半个，吃得不亦乐乎。
“你还真是一只鹤妖。”
“唔唔不然还能是仙鹤不成？那你呢，你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山神？”
“算是。”
“哈哈，那你可太厉害啦。”
小白鹤吃得差不多，咻得从树上飞落下来，仙池静静望着眼前逐渐放大的身影。
“诶诶诶，躲什么？接住我啊！”
小白鹤摔在草地上，吃了一口草，吐出来，甩甩脑袋化作人身，“……”
“那只蝴蝶妖真是你孩子？可你看起来还这么这么小，比我还小。”
仙池闭眼。
“她是上一任山神的孩子，我只是负责接管这边事务，顺便照顾。”
“那她就这样缠着你叫爹啊？”
“灵气相近，错认了，还改不了。”
小白鹤吃饱了，蹦蹦跳跳欢脱看着周围景色，灵气充沛的地方总是格外好看，尤其是人。
“阿池阿池，我可以去仙池那里玩吗？”
“仙池之水只供仙灵所用。”
“阿池，你就通融一下呗，反正是你管嘛。”
“不可。”
“那我不下去，就看看，看看总行吧。”
“不可。”
“就一个池子，看看有啥不可？”
“这是规矩。”仙池顿了一顿，“你该离开了。”
“怎么办，你不准，我更想要。”小白鹤故意说，“我不仅要看池水，还要进去玩，进去洗，洗个痛快。”
“放肆。”
“啊，我又放肆了？”
小白鹤又过去想拉住仙池衣袖，结果仙池先一步用仙术甩开，小白鹤又厚脸皮地粘上去，但是被一个小结界挡着，这下进不去，只能屁颠屁颠挤着结界跟着仙池一块走到池水侧。
仙池面向池水，伸开双手。点点青色荧光像蒸发似的从青衣上冒出来。
天空云团散开，太阳重新浮现。
同样，肉眼可见的，仙池身上的青气渐渐减弱。
仙池之灵，以身躯供养神山，以仙力净化仙池。
“阿池。”
仙池之灵抚仙树的手一顿，回头，那妖居然还在？
小白鹤笑嘻嘻道：“阿池，刚刚那个水，我可以再有吗？”
仙池道：“晨露之水，不可贪饮。”
小白鹤哈哈笑了几声，“你不该这么说。你这一说，我原本并没那么渴，搞得我现在更是想喝了。”
“不可。”
小白鹤又问：“那你这有没有其他可以沐浴的池水？我想洗洗。”
仙池闭起的眉目微微抽动，“无。”
小白鹤脑袋微微晃了一个圈，“啊，你这里这么大，只有一个池子？”
仙池道：“也并非非洗不可。”
小白鹤笑道：“啊，可我们白鹤一族最爱干净了。”
“……”
仙池微微咬唇，离开。
片刻，银铃般的笑声先行一步。
“还有一个原因——这有你。”小白鹤窜到仙池面前，“你说你这么干净，我就想在你面前更干净些。”
仙池停了片刻，向旁绕行。才动一步，又停。
“你拦我路作甚？”
“那你先睁眼看我。”
“为何？”
“你是不是嫌我脏了？”
仙池睁眼。
天青色与黑眸相对。
小白鹤一愣，又笑了，让行。
“你长得真好看。”
“你说，我要是成仙，是不是就跟你这般干净好看？”
对面没有声音。
“诶，你说句话嘛，我想听你说话。”
“那你住在这山上，就跟一堆食物玩吗？”
“这山可真大！就住你一个大活人，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好看诶，我可以抓一只蝴蝶尝尝么？还没试过……诶，停了？你真偏心那些蝴蝶妖啊。”
“嗯？刚刚是不是打雷了。不会吧不会吧，真是天神显现，啊救我救我，我还没成仙呢干嘛要劈我。”
小白鹤砰砰捶着结界，仙池喊了声：“秭归。”
秭归不情愿从天上飞下来。
“谁让他擅闯进来，还不敬重我，还说要吃我，我就吓吓他嘛。”
秭归说着还变大了些，朝小白鹤又是张口又是晃触角，还“忒忒忒” 小白鹤也不服气，做个鬼脸“略略略”回去。
“你去寻山吧。”仙池忽然道。
秭归愣了片刻，“啊？”
小白鹤笑起来。
秭归叉腰道：“好吧好吧，我去寻山，但是爹爹今晚一定要记得来我房间跟我讲故事哦。我们答应好了。”
小白鹤对着小蝴蝶撇撇嘴，“小家伙要求还挺多。”
小蝴蝶扭头哼了声，大摇大摆飞离。
小白鹤转身又黏在仙池结界上，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池，奶声奶气地说：“阿池还会讲故事啊，好厉害啊，可以跟我讲一个吗，还是说叫声爹就可以吗？”
仙池微微皱眉，冷淡地回道：“谬论。”
小白鹤却毫不气馁，歪着脑袋，眼神灵动地看着仙树，试探着说：“那我帮你把树上这些害虫都吃光，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仙池不为所动，“你离开。”
小白鹤却像是没听见，依旧黏在结界上，仰着头，倔强地说：“你不讲我就不离。”
就这样，仙池一边被小白鹤纠缠，一边修复仙山净化池水。
小白鹤耐心也是极大，一路跟着缠着，弄的几个仙灵都误会他是不是有了新的侍童。
仙池看着天色，道：“这么晚，你还不回去吗？”
小白鹤眼睛一眨，露出委屈的表情道：“啊，这么晚你还要赶我走？我可是落单了，还没长大，修为也不够，要是遇到别族的坏蛋，可是很危险的。”
“你怎么不觉得我也可能害你。”
小白鹤却像是完全没察觉阿池的冷淡，眼睛一亮，灵机一动道：“阿池是山神嘛，肯定是好人啊。”说着，又用力往结界凑近了一些，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小心翼翼，“阿池，我留在这，你招待我的话，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啊？”
“放肆。”
小白鹤却像是没听见，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和委屈，仰着头，小声地说：“别拒绝那么快嘛，我睡觉很老实的，绝不乱动，两个人睡肯定更安全更暖和啊。”
仙池是天神一族，不用睡觉，平日他夜里闲暇就待在一个山洞里打坐聚气，发呆看书。
仙山上是有个木屋，听熙淞说先前是没有的，是后来秭归出世了，其他仙灵特意献上古木，用仙法做了一座灵巧的古楼，准备给她化人形用的，结果受天道诅咒没能化形，古楼显得有些大，就又在古楼里做了一间小楼，里面摆满人间珍宝。整个仙山生灵也是把这位小殿下捧在手心里宠养。
对比之下，山洞就显得潦草了。
一堆书，一张摆着奏折书本笔墨的矮木桌，一张容下两人的丝制的毛绒白毯。
山洞有时漏雨，所以那些书和木桌就堆在最里面，忙碌了一天后，仙池点灯看起奏折。
那些奏折是灵书，上面自动刻写周围生灵仙者求神办事的心愿，还有一个本是熙淞记事用的。
仙池微微托着腮，看了几页奏折，目光落在趴在面前的小白鹤身上。小白鹤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一丝憨憨的笑意。
仙池阅完奏折后翻开书，看了几页，却发现心思还是难以静下来。小白鹤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呢喃，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小白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抱住眼前的东西，嘟囔着：“香，好香……”
有力量推开，小白鹤就抱得更紧。
小白鹤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眼前那块留着自己口水的实心木，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嗯？我怎么在这？”他向旁边一看，是仙池，仙池还在看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暖色灯光下，仙池那寒色眼眸显得温和了些。
小白鹤越发胆大放心，迷迷糊糊地往木头上蹭了蹭，又继续睡。
“啊啊啊！你这歹妖，离我爹远点！”秭归气鼓鼓地从小木屋飞过来，翅膀扇动得呼呼作响，又委屈巴巴落在木桌上，“爹爹，你说好跟我讲故事的。”
提到故事，小白鹤一下清醒了不少，他伸手拍了拍仙池周身的屏障，期待着、仰着头说：“阿池，我也想听故事。”
仙池沉默了一会儿，秭归又催促道：“爹爹，你答应过的。”
小白鹤也跟着附和：“阿池，你就讲一个嘛。”
“……”
仙池手指敲了敲木桌，土地里一下冒出两个小地精，齐声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上神，有何吩咐？”
“啊，我不要听他们讲故事。”秭归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两个小地精，“我要爹爹嘛。”
仙池手一挥，两个小地精瞬间化作了他的模样，只是少了额心一点红，笑得还格外温和。
“小殿下乖乖，别哭别哭。”
“小殿下想要听什么啊，我看看啊，还是听《玉女心经之俊美天神心悦我》怎么样？”
秭归翅膀一扇，“谁让你说那么大声了。”又小声嘀咕，“让我爹听见了成何体统……”
“是是是，小殿下。”两个“仙池”连忙点头，也是了解自家殿下，眼睛弯弯的、笑带着一丝宠溺。
“小殿下，咱们是在这听还是回去呢？”
“就在这，小声点就好，我要爹爹陪着我，还得保护我爹爹，不准这歹妖对我爹爹做什么坏事。”
两人就地变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床，上面还铺着丝绸小棉被，还有小灵石点缀，很是精致。
小白鹤看了看两个温和的“仙池”，又看看坐在洞口的仙池。
仙池的白发青衣被夜风吹拂起，冷淡的天青色眼眸垂下，曲起一条腿，靠在石壁上，静静对着月色看书。
小白鹤心里微微一动。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不知是怎么睡了过去，隔天醒来是躺在那唯一一张毛毯上，周围没有声响，刚坐起来查看，洞口就飞来两只捧着荷叶送露水的小蝴蝶。
昨日是坐地上看，感觉仙池有着这个年纪模样不相匹的冷淡，难以接近，今日站起来看，感觉还是小小一只，有趣的咧。
“阿池！”
仙池在仙树下输送灵力，那些仙树被那些不知哪来的小虫子钻了孔，看起来怏怏的，但虫子躲在仙果里，要是控制不好力度容易给仙树弄成大秃头，只能多给些灵力让仙树更好自己抵抗和生长。
小白鹤一下飞过去大吃特吃了一顿，还不忘朝树下的仙池眨眼。
仙树爷爷笑了笑，给他抖落一颗完好的大仙果。
小白鹤正是长身体，一口一口捧着大果子吃的很是开心，刚想炫耀炫耀这果子，结果转头仙池居然走了。
小白鹤追着仙池喊，“阿池阿池，你读过那么多书，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我与你无瓜无葛，为何替你取名？说不通。”
仙池头也不回，语气依旧冷淡死板，小白鹤不甘心，继续缠着他。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也没有缘由，快帮我取一个。”
“要有缘由。”
仙池停下脚步，回头瞥了小白鹤一眼。
小白鹤在原地挠挠头，认真道：“你老叫我小白鹤，其实我有很多同伴的，你喊一声白鹤就把他们也喊来了，多不好啊，喊我就够了。”
小白鹤期待地看着仙池，眼中满是好奇，“你说名字不是别人取的，那你的名字是从何而来？”
仙池道：“聚天地灵气而生，无名。”
冷淡的天青色眼眸顺着纤长的白色睫毛微微垂下，语气平静而淡然。
“所以上天是你爹？”小白鹤歪着脑袋，天真地问道。
“……不得无礼。”
“那不是你爹是什么？”小白鹤凑近，眼中满是期待，“哎，说真的，要不带我去见你爹，我想当个仙鹤，你就让他通融批准一下，是不是马上我就可以成为仙鹤？然后就跟你一样是神仙了！”
仙池还没长大，年龄身心都还幼稚，反正跟一个东西相关，慢慢长大的时候就会越发高冷威慑了[求求你了]
然后小白鹤的确是有些颜控哈，他也幼稚，不过他的幼稚主要在他胆大没有边界感……
不讲理怎么办，靠仙池脾气好呗[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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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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