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过那座刻有“鬼窟”二字的石头界碑之后,眼前的一切骤然明朗起来。
好似有什么屏障阻拦一般,迷岭上的云雾以雾隐桥为界,没有侵入鬼窟分毫。
念生又看到了那个名叫朵雅的红衣女子,她笑意盈盈地站在一个男人身后,那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端正,就是皮肤异常苍白,眼珠还呈现出奇异的暗红色,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邪气冲天。
男人披散头发穿着宽大空荡藏蓝色的袍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把披着兽皮的华丽椅子上,很多人簇拥在他周围,包括之前念生见过的那位鬼姥。
叶舟陆清雨他们也都陆续走下雾隐桥,来到念生身后。
两拨人互相审视了对方片刻。
椅子上的男人笑了:“鬼姥跟我说风月来跟第七晏有个女儿,还来鬼窟了,起先我还不信,这下见了面还真是不得不信,你这般模样,这般武功,除了他俩也没人能生出来了,”
不等念生发话,方洄先上前一步:“方溯,老国主和尊主都待你不薄,你若还有点良心,就赶紧让开!”
方溯看了看方洄,露出不满意的神情:“阿洄,你今年二十有八了,从小长在鬼窟,竟还像个小孩子,张口闭口谈什么良心,让人笑话。”
方洄还想跟方溯争辩两句,被念生一把拽住,她对着方溯冷冷道:“多说无用,你既然想拦我,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念生没有跟方溯废话解释些什么她来鬼窟目的跟风月来无关,也无意跟他争夺鬼窟尊主的位置,更不想遂方洄的愿做所谓的前朝公主云云。
她的身份和能力摆在这里,只要进入鬼窟就是对方溯的威胁,何况鬼姥已与方溯联合,鬼姥乃是巫族族长,就算是为着鬼姥所代表的巫族势力,方溯也得跟她不共戴天。
但是方溯却摇头:“我已经试图阻拦你两次了,第一次漏了个方洄,让他跑下了山。刚才雾隐桥上那是第二次,可惜我的手下不争气,奈何不了你。”
“鬼姥说若是我能帮她报了木鸢姐的仇,便率巫族臣服于我,可惜......”方溯无所谓地摊手:“让她失望了,我帮不了她。咱们鬼窟向来以实力为尊,现在你既然过了雾隐桥,那是你的能耐。我又何必再费劲拦你呢?”
说罢,方溯冲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后面的人让路。
......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将会发生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方溯的态度竟突然转变,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方溯的手下们些许迟疑之后见方溯没有收回成命,只能缓缓地让出一条路来。
念生锁着眉头没有动作,方洄还是很警惕,小声道:“小心这是他的阴谋。”
倒是叶舟细细思索了一番,拉住念生的手臂:“没事,可以走。”
念生也没想明白方溯的意图,但是她看叶舟的神色似乎胸有成竹,出于对公子的信任,她任由叶舟牵着走向被方溯手下们让出来的那条路。
其他人虽心有疑虑,却也只能保持警戒,跟了上去。
一行人经过方溯面前时,方溯突然开口:“鬼窟跟外头不一样,姑娘可要做好准备啊。”
念生看到方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也没打算理他,跟着叶舟径直走了过去。
直到念生一行人离开,鬼姥才向方溯发火:“方溯!你背信弃义!”
方溯闻言叹气:“我刚才说阿洄像个孩子非要跟我谈良心,没想到鬼姥您作为鬼窟老人,也开始说起背信弃义这种话来了......”
鬼姥厉声质问:“方溯,这种时候难道你想跟我巫族作对?”
方溯看了一眼鬼姥以及她今日带来的巫族人,轻轻呵了一声:“我没看错的话,您今日带来的全是您本家木氏的族人吧,怎么不见一个姓水的过来?您这个族长现如今在族中还能说上几分话啊?”
“你!”鬼姥被戳到痛点,指着方溯道:“你这么轻易放那丫头进来,是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方溯笑:“或许是瓮中捉鳖呢?”
......
远处,何羡带着一些人站在视野开阔的高地,他眼前架着个望远镜,费解地嘶了一声:“怎么这样啊?”
“什么怎么这样啊?”旁边的张涯心中着急,上手去抢何羡的望远镜:“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又打起来了,公主占不占上风,用不用去帮忙?”
“不用了。”何羡放下望远镜:“方溯直接放公主进来了。”
“啊?”张涯不可思议,拿起望远镜一看,果然念生他们已经越过了方溯的包围,朝里面走来。
“怎么这样啊?”张涯也问。
“行了,别看了。”何羡抽走望远镜:“找公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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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念生并不想跟所谓前朝再扯上关系,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也该把事情说清楚。
所以当那两个在丰州试图绑走自己的鬼窟人出现在面前,声称接她去见国主和相师之时,念生也没说什么,跟着一块走了。
张涯何羡两人兴奋之余把方洄拉到一边,小声问他:“公主身边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穿云锦白衣?杨汶怎么又来了?其他三个年轻人又是什么来头?”
方洄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待会儿让相师问吧,反正我看公主很信任他们。”
承天楼前,拄着拐杖的长衫老人看到念生一行人走来,难掩激动,恨不得丢了拐杖迎过去。
“老臣严均汝,见过公主殿下!”老头作势就要跪下。
念生连忙将人扶起,她自认不是什么公主,担不起这等大礼。但是面对老人的热切殷盼,念生也没将拒绝的话现在就说出口,而是一路扶着老人步入承天楼殿内。
叶舟进门时犹豫了片刻,他抬头看到大门前悬挂着的“承天楼”门匾,以及“凤归天下”副匾。
当年段氏率兵攻破前朝皇宫时,承天楼损毁严重。段氏称帝,接管皇宫之后对这栋楼几经修缮,现在承天楼是大辛朝太子居所。
鬼窟仿造的这栋承天楼与原版确实相像,让叶舟都有些恍惚,他费了那么多力气,走了那么远,怎么又回到了这里?他和念生真的离开了那座宫殿吗......
承天楼大殿的主位上,坐着一位衣饰华丽的消瘦虚弱的年迈老人。
“参见国主。”严均汝一干人等纷纷对着主位上的老人行礼。
这老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明了,他就是前朝凤氏唯一保留的血脉,风月来的父亲,念生的爷爷——风归天。
前朝灭亡七十年,风归天如今也已是古稀之年,他看着像是生了病,连喘气都很费力。
“孩子,过来。”风归天向念生招手,他说话的时候胸腔有很重的杂音,四个字说完就得好一阵咳嗽。
念生长这么大,唯一的血脉亲人只有第七晏,可就连第七晏也没在她身边陪伴太久。
当她来到鬼窟,从不同人口中得知父亲的消息,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所谓的父亲,比起亲人,更像是一个充满麻烦的事件。
但现在一个真实的,与念生血脉相连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不知作何感想。
爷爷......好陌生的称呼,念生从没想过自己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角色。
念生抬腿拾阶而上,走到风归天身边。
老人朝她伸出细瘦枯槁的手掌,念生犹豫了片刻,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好孩子。”风归天把念生拉近了一些,抬起头仔仔细细用目光描摹念生的眉眼,似乎想透过念生得到一些旧人痕迹。
很显然,他成功了,风归天露出笑意,努力挪动自己,让出半边椅子:“来,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这......”念生迟疑了,前朝还在奉风归天为主,他坐的位置是承天楼主位,念生不知道自己如果坐下去,在其他人眼里代表什么。
风归天看出了念生的疑虑,笑得像个慈祥的邻家老爷爷,他拍拍念生的手背:“别怕孩子,这就是把椅子,我只是太累了,没办法一直抬着头。”
念生回过头,看了眼叶舟。
她还是没有坐下,而是蹲下身,依坐在风归天腿边。
“好。”风归天点点头,也没有勉强什么,他转头对严均汝道:“相师,你先带人下去吧,把这孩子的朋友们安顿好,让我跟这孩子单独说会儿话。”
“是。”严均汝领命,带着众人离开了大殿。
叶舟走得迟疑,回头看了几次念生,直到看到念生朝他点头示意,才叹气离开。
空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一对第一次见面的祖孙俩。
风归天:“你还是像你娘更多一点。”
念生没见过风月来,她无法判断自己更像谁,只道:“我姓第七,第七念生。”
这是她在委婉地拒绝成为前朝凤氏的公主。
她姓第七,不姓风,更不会姓凤......
她希望眼前的老人能够明白,他们所谓的复国大业,二十年前不可能,今日依旧不可能。
最近卡文卡得严重,更太晚了……现在主角们完全进入鬼窟,这里是故事的一大转折点,得好好想想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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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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