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段泓是贤君仁君,饱受爱戴。
但念生身为悬剑司一员,她最是清楚段泓的疑心,段泓的手段。
只要稍稍细想,便可知水千山虽然借助朝廷脱离了鬼窟,但他有了妻子,还有了女儿,这几乎是直接将把柄送到了别人手里。他摆脱了一次鬼窟,却无法再一次摆脱朝廷。
水千山从来没有获得过自由,他只是跳进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念生不禁想到了阿娘,阿娘既然与鬼窟关系匪浅又怀了前朝血脉的孩子,怎么跑到了宫里成了段泓的属下?阿娘生下自己之后就开始呕心沥血创建悬剑司从而疏于对亲生女儿的照料,真的是如她从前被告知的那样,是因为阿娘把悬剑司当成毕生事业吗?她从小就被皇帝下令抱到宸妃宫中养育,是帮忙照顾还是以此要挟?
宸妃娘娘,她是阿娘的好友,也是念生所敬重的养母,她温柔和善,待念生如女儿一般,念生敬她爱她亲近她,可她知晓此事吗?在其中又参与了多少?
念生越想越是心惊,她又想到了风归天跟她在承天楼聊过的话,她如实告知了自己的来处,以此向风归天说明,自己与当今朝廷联系颇深,她绝对不会行谋逆之事。
可风归天转而问她,若是她接近鬼窟,知晓了身世的消息传回京城,现在的皇帝陛下会作何反应?他会不会相信念生绝无谋逆之心?
念生那时候迟疑了,她作为悬剑司掌司所了解的段泓,是个心思深沉,疑心重重的帝王,他不会允许任何动摇段氏江山的可能存在......
“念生。”叶舟轻轻唤她,眼中有无奈和心疼。他们两个相识相伴那么多年,念生在想什么叶舟怎会不知,他就是因为清楚宫中有无数阴谋诡计,悬剑司更是一滩浑水,才一定要带念生离开,生死蛊一事也证明念生确实早已身处算计之中,但他也没想到,原来这算计始于更早之前。
念生纵然心有波澜,面上仍是分毫不显,甚至能分给叶舟一个宽慰的眼神。
“可是......”水心又问:“既然你们都是为皇帝做事,怎么会不认识我爹呢?”
念生明白她的意思,段泓看中的是水千山的蛊术,而蛊术这种阴毒的东西注定无法显露人前,水千山若是真为段泓所用,最可能出现的地方也就是悬剑司。
而悬剑司中确实也有单独的蛊坊,帮念生拔除生死蛊中的死蛊,以及研制出抑制生蛊药丸的正是蛊坊。
不过悬剑司内人人以代号相称,念生没听说过水千山这个名字。
况且蛊坊是悬剑司保密级别最高的部门之一,在念生接任掌司之前与蛊坊的接触并不多,而她接任掌司之后也从未在蛊坊中见过任何符合水千山描述的司众。
水心说她的父亲多年前就已去世,也许在念生做掌司之前水千山就已经不在了,念生是在第七晏去世后才接任掌司,而第七晏去世是在五年前......
念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水心道:“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水心:“五年前。”
那就是了,五年前那个致使第七晏去世的任务,水千山也参与其中。他们两个在那次任务中双双去世,念生做掌司之时自然见不到水千山了。
那次任务似乎事关重大,事情了结之后段泓下令毁掉了所有档案,所以即便后来念生成为掌司也不知道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心无法从她这里得知更多水千山的消息。
“这样啊......”水心泄了口气,肩膀松垮下来,脸颊也郁闷地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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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张涯一巴掌拍在桌上站了起来:“公主她这些年一直在皇宫里帮姓段的做事?第七晏是怎么想的!她竟然让尊主的女儿认贼作父?!”
“张涯,坐下。”风归天半卧在榻上,其他人分坐两边,他止住张涯的冲动,道:“第七晏这孩子虽与我等非同道中人,但也不是个拎不清的,她做的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能怪她。”
张涯这才拉着脸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多年姓段的指不定给公主灌输了什么东西,才让她不愿认祖归宗。”
严均汝道:“公主既然已经身在鬼窟,就不可能再与京城那边毫无芥蒂,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公主自己就会明白,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这边正说着话,外面来人通报方洄有事禀告。
风归天把人叫进来,就听方洄一脸苦闷交代了在水千蝶处得知的念生身中生死蛊,前来鬼窟是为了寻找解蛊之法的消息。
在坐的诸位都不是傻子,对当年水千山叛逃之事的内情也知道的比水千蝶更多,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张涯再次暴走:“那狗皇帝把生死蛊用在了公主身上?!”
方洄被张涯吓了一跳,连忙又将念生已经除去了死蛊,现在算是摆脱了一半生死蛊的控制。
这个消息总算让大家都松了口气,不然念生的命若是还捏在段泓的手里,即便她愿意回归鬼窟,也不过是段泓的傀儡。
“可是......”何羡提出了疑问:“皇帝为什么会愿意放开对公主的控制,还解了她的死蛊?”
方洄猜测道:“我觉得这事似乎跟公主身边姓叶的那小子有关系,他跟公主以主仆相称,又对公主很是关切。”
“主仆相称......”严均汝捋了捋胡子,那位名叫叶舟的少年人进鬼窟之后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比陆清雨这个跟他们有旧怨的人还要冷淡。严均汝想到了什么:“他姓叶......”
"方洄啊。"风归天又开口道:“这段时间你就先跟在念生丫头的身边,她要解生死蛊,少不了要跟巫族人打交道,她初来乍到,若是碰见什么麻烦,你带人尽力帮忙。”
风归天说完一段,停下来喘了会儿气,才继续道:“她虽姓第七,但终究是月来的血脉,即便她不愿坐这个位置,她也是我的亲孙女,万不可让她出事。”
“是!”方洄抱拳领命。
“还有......”风归天嘱咐众人:“她既不愿意做这个劳什子公主,就不要再称呼她为公主了,一切凭她的意愿。”
这......方洄几人都迟疑地看看严均汝,最后严均汝叹了一声还是带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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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生三个人没有等很久,出去打探消息的陆清雨和许乐归就回来了。
叶舟问他们:“怎么就你们两个?刀侠前辈呢?”
陆清雨直接越过他先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有许乐归水也不喝一口,坐下就开始给他们解释。
他们为了更加高效,选择了分头行动,杨汶武功高强,对鬼窟也较为熟悉,自己一个人走了,然后让许乐归和陆清雨两人互相照应,不要走远。
所以两人就在承天楼附近转了一圈,探知那位被称作血魔的方溯原本是风归天二十五年前在山下那片林子里捡到的一对小孩。
那个时候方溯九岁,方洄才三岁。
当时方溯一个九岁的孩子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着,就是不肯说话,风归天问不出两个孩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只能先带回承天楼,并给两人取名阿溯阿洄。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方溯才开口说话,他说自己父母早亡,是一路流浪至此,而方洄则是他路上捡到的孤儿。他还说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家人姓方。
风归天心软,便将两人都收留在承天楼,加以教导。
以前风月来还在的时候,方溯对他极其崇拜。
后来风月来去世,承天楼风雨飘摇之际,方溯也不离不弃,一直跟方洄陪伴在风归天的身边。
风归天几乎是把对儿子的感情投射到了方溯的身上。
而随着方溯逐渐长大,他的能力的开始显现,很快成为承天楼的中流砥柱。
直到那个朵雅出现。
朵雅是方溯一次出鬼窟时从外面带进来的姑娘,也不知道两人怎么认识的,总之方溯非常信任她。
也就在朵雅进入鬼窟没过两年,方溯便被发现修炼魔功吸食人血。
风归天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逐方溯出承天楼。
此之后,方溯便与承天楼反目成仇。
原来还有这种渊源,念生想,怪不得方洄不太喜欢谈及方溯。
陆清雨喝够了水,适时插话道:“不过这些都是比较浅显的东西,随便抓两个人都能问到,具体里面发生了什么,念生姑娘最好亲自问一问当事人。”
念生闻言也点头,她们都是在宫里长大的,深知有些事情外面传的跟本质发生的很有可能完全是两件事,或者会丢失掉许多关键真相。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各自的信息,许乐归有点懊恼地挠头,他说要是早知道在这边打听到的是这种谁都知道的消息,刚才不如再探得远一些,了解一下巫族的情况,可能对念生和水心都有帮助。
陆清雨说拉倒吧,巫族人又不是没在雾隐桥上见过她们俩,真要去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刀侠前辈不让两个人走远完全是正确的。
许乐归被训也没脾气,开始操心起另一件事情:“我师父也不知道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还用你操心?”杨汶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过来。
屋里几人齐齐看去,就见杨汶背上竟背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手臂耷拉着,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几个人连忙过去把那女子接下,杨汶道:“快找个大夫来,这姑娘不太行了。”
“这......这姑娘......”许乐归开始结巴起来,他见过这姑娘,在他经过迷岭之时,一位富家公子发出的悬赏令上,要重金找回自己的未婚妻。
这姑娘不就是那悬赏令上画着的未婚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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