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舒穗背了一篇古诗词，从冰箱里取出面包，制作三明治。她右脚踏出房门，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拐回厨房，熟练地又做了一个并用保鲜膜裹好，装进帆布袋里。
淡蓝色的帆布袋外表已有些脏污，底部冒出了线头毛边，这些常年使用留下的磨损痕迹，昭示着舒穗对它的喜爱。
那是她在美术班比赛中初露天赋时，老师赠送的礼物。是馈赠，也是嘉奖。
不知道敬鹤凌有没有起床。
舒穗踩着运动鞋，数着楼梯。
昨晚敬鹤凌说，他想给奶奶添置点生活用品，问她知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热心市民舒同学大脑迅速运转，当然有啊，当然知道，她最喜欢去这种地方了。
“就是——需要早起。”
“你能起得来吗？”
敬鹤凌爽快答应：“没问题。”
“那明天见。”
“嗯。”
“好。”
虽有保证，但舒穗怕被放鸽子。
她走到二楼，莫名紧张起来，忽然听到开门声，探出脑袋：“哎，这么巧。”
声音从高处传来。
敬鹤凌怔神。
他顶着起床气，抓抓头发，等舒穗从楼下下来，淡淡地：“早。”
二人并肩而行，舒穗领着男生朝车棚的方向走去，瞧敬鹤凌的模样，他肯定没吃早饭。她唇角牵起一丝了然又自得的弧度，这感觉像是轻轻扳回了一城。让她腰杆都挺直了些，昨日摔跤的狼狈，似乎也在这小得意里冲淡了几分。
“诺，给你。”
敬鹤凌的目光从三明治上移开，落在舒穗肩头。帆布袋压在少女锁骨凸起的地方，勒出红痕。他犹豫要不要接，想起饼干，最终还是说：“谢谢。那个……蛋糕好吃吗？”
“好吃，奶油不腻，水果新鲜。”舒穗回忆，“很贵吧？”
提钱煞风景，舒穗知道天上没有免费的蛋糕，虽然是“报酬”，但她想知道价格。
蛋糕并非常规的圆形，是卡通形状，有耳朵有尾巴，舒穗不怎么看动画片，只觉得可爱。这样高难度的蛋糕，光凭定制造型就要做好久，更何况品质也不错。
“随便买的，你喜欢就好。”敬鹤凌从不送拿不出手的东西，他环视一圈，“你的包很沉，装了什么？”
舒穗带了一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两瓶水、太阳伞、卫生纸，抹布。
“去买点生活用品至于带这么多吗？”
敬鹤凌不解。
“安全感。”舒穗从车棚里推出电动车，看着他手里的三明治，贴心地补了一句：“等你吃完，我们就出发。”
两个人站在车棚口，正值早晨，路过的邻居很多，大多都会跟舒穗打招呼，几句“吃了没”“小穗起这么早”“这是你同学吗”起了调子，敬鹤凌成功混入街坊邻居，有了名姓。
他默默想，回来生活未必不好，他需要时间习惯新环境。
“你在市一中吗？”敬鹤凌随口问。
“是，你怎么知道？”
“我奶奶告诉我的。”
“你是几中的？”
“好巧，我也在。”
舒穗闷闷地说：“我没见过你。”
“转校生。”
陡地，舒穗想起昨天二人之间的对话。
反射弧加速工作。
原来昨天错怪他了，舒穗扭捏地憋出句：“那你写暑假作业吗？”
……
幼稚。
敬鹤凌瞄准垃圾桶，手腕发力，正中目标。
舒穗尴尬地收回视线，轻哼：“出发。”
这点正逢早高峰，路上的电动车很多，舒穗第一次载男生，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小心翼翼，时速20码。遇到速度很快的电动车，她甚至会停下来，让别人先过去。
跨在肩膀上的包前后摇摆，扰得人心乱。
太阳越来越晒，敬鹤凌眩晕。
然而身边连热风都无，弥漫着汽车尾气，车速比步行慢，敬鹤凌扯着嗓子问：“你会不会骑车？”
忽然一声吼，前面的女生抖了下，手心出汗又松了些油门。舒穗集中精神，她戴着头盔，只能凭经验判断音量：“我会啊。要不是带着你，才不会像蜗牛一样。”
敬鹤凌听得很清，拍拍她的背：“下来。”
急刹，舒穗将车靠在路边。
她回眸，似是不放心：“你会骑车吗？你要是摔了，我可付不起医药费。”
“舒穗，我们起这么早的意义是龟速前进吗？
敬鹤凌不疾不徐。
舒穗不服气，软绵绵地回：“你也不认路啊。”
“下来。”敬鹤凌再次说，递出手机，“去哪里，导航。”
某些人真的不认识路吗？
舒穗气鼓鼓，转念一想，敬鹤凌说的也有道理，这么慢也不是事儿，她卸掉头盔，“那你不能把我摔了，你可能付得起医药费，但我怕疼。”
“好。”
男生不置一词。
舒穗坐稳，拍拍他的肩，示意可以走了。
电动车直接窜了出去。
风吹的脸疼，男女有别，舒穗不敢扶敬鹤凌的腰，一只手抓住椅背，一只手稳稳抓住帆布包，默默在心底估算速度。
心率比车速快。
鼻尖嗅到薰衣草香，清新自然，舒穗后知后觉，那是敬鹤凌身上的味道。
心怦怦跳。
她在学校都不和男孩子说话的，现在却坐在认识两天男孩子的后座。
到了目的地，舒穗不自在地带上口罩，问敬鹤凌要不要带。
敬鹤凌抬头，入口处挂着一张红底黄字的牌匾：生活大市场。他目光扫过周边，乱糟糟的尘土、破旧的店面，空气中弥漫着腥气。他接过口罩，跟在舒穗身后。
舒穗敏锐地察觉到弥漫在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她刻意放慢脚步，轻声细语：“敬鹤凌，这是批发市场，物美价廉，我经常来买东西，你不要嫌弃啊……环境确实不太好，但东西特别好！”
敬鹤凌眉梢微拧：“你不去超市吗？”
果真是少爷。
“偶尔去超市。”舒穗有点难堪，怕被对方看出什么，转移话题，“你要买什么？“
“厨房用具。”
舒穗经常替小姨去裴奶奶家送花。经敬鹤凌一说，她想起来裴奶奶家的布局，建议道：“要不要再买一把椅子？客厅的椅子不是很稳，我记得椅子下面垫了一块纸。”
“或许我们还需要买点调料，柜子里的胡椒粉淀粉应该过期了。”
提起这些事，舒穗眼眸亮亮的。
敬鹤凌一一应允，他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善意，有些惘然。
舒穗还价的模样非常老成，像是语文课本里的市侩小市民，但她扭过头弯着的笑眼又清新自然。
敬鹤凌自认为他的眼光很挑剔，做了空手而归的准备。舒穗拿起瓷碗问他好不好看，他心头一震，舒穗还蛮有品味的。
舒穗压住嘴角：“是吧？我觉得挺好看的，小小的地方有大大的宝藏。”
逛了半个小时，舒穗肩上的布包塞满了。她意犹未尽，拉着敬鹤凌坐在休息区喝水。
“哎。”
“好羡慕你。”
敬鹤凌撩了撩额头碎发：“嗯？”
“我说——我好羡慕你。”舒穗偏头，有些不情愿地解释，“你知道市一中的暑假作业有多少吗？垒起来有两层楼高。你之前在哪里读书，怎么突然转学？”
提起转学，敬鹤凌脸色几不可见地沉了沉，他语塞，似乎是没想好说辞。
今天敬鹤凌穿了一身运动服，胸口处有一个图标，舒穗在时尚杂志上看见过这个品牌。她推测敬鹤凌家境不凡，代入了小说里风流倜傥的富二代形象，转学应该是因为学习跟不上。
她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拿他当朋友了，于是自顾自地介绍：“市一中管理严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上课不能吃东西，写不完作业会被请家长，体育课会莫名其妙变成数学课，最严重的是——”
“最严重的是什么？”
“最严重的是上学必须穿校服！”
始料不及的答案。
敬鹤凌被舒穗逗得失笑，他想掀开这位邻居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怎么就认为他会上课吃东西，不写作业，不穿校服呢。
难道他看上去很不学无术？
他正欲辩解。
“你放心，如果老师请家长了，我小姨可以代劳。”舒穗考虑周到，裴奶奶年龄大了，估计承受不住叫家长这件事，谁让她心善呢，“我会帮你保守的秘密。”
市一中是重点高中，也是这座行政级别为市级县的小城最好的高中。严格的教学管理和近乎变态的校规吸引了不少外地学子，挤破头想抢教室里的一张桌椅。
敬鹤凌凝住目光，不忍泼灭舒穗的热情，点点头。
“我们去那边看看椅子吧。”
挑选合适椅子的过程没那么顺利，逛了一个小时，没有买到合适的椅子。两个人又前往食品区，零零散散买了一堆。
舒穗发自内心开心，她很喜欢帮人买东西，整理了一下帆布包空间，邀功道：“怎么样？五脏虽小，什么都有。现在回家，正好赶得上吃午饭。”
“舒穗。”
帆布包实在太重了，压得她右肩往下沉。
舒穗停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身问：“还有需要买的东西吗？”
很奇怪，每次敬鹤凌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总会有异样的感觉，密密麻麻激起波澜，将她往外推。
敬鹤凌抬手：“交给我。”
舒穗有些为难，这是她最喜欢的包，不愿意让别人碰。
视线相对，敬鹤凌琢磨不出舒穗的心思，直截了当：“太重了，我担心你拿不动。”
而且，这里面都是他买的东西。
“你可要保护好它。”
“当然。”
舒穗郑重地把包交给敬鹤凌，就在肩带靠在敬鹤凌肩膀上时，咔嚓一声，包带断裂，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瓷片碎掉的清脆声夹杂着呜呜声。
始料未及，敬鹤凌垂眸，倒映在瞳孔里的是舒穗珍珠大的眼泪。
“敬鹤凌，我讨厌你……”
车神登场[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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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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