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烧烤、茶香与诡画疑云
沿着溪流又走了一段,日头渐高,腹中开始有些空落。路边恰好有个出租烧烤摊位的农家乐,简陋的棚子下摆着几张桌椅,炭火炉子倒是齐全,旁边冰柜里放着串好的肉蔬。
牧玄脚步停下,目光在那烧烤架上扫了一眼,又看看我。
“会烤吗?”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会一点。”以前在福利院,偶尔也会有户外活动,帮着烤过东西。
“那就这儿吧。”他做了决定,径直走过去跟老板租了炉子和一些食材。
于是,画风开始变得有些奇异。郊野河边,炭火燃起,肉串蔬菜在铁架上滋滋作响,油烟混合着孜然辣椒粉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满了粗犷的烟火气。
我坐在小马扎上,负责翻动烤串,时不时被烟呛得咳嗽两声,手忙脚乱地刷油撒料。牧玄则坐在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姿态闲适得像在高级茶室。
然后,更违和的来了。
他竟然从随身那个看起来并不大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整套小巧精致的便携茶具——一只巴掌大的紫砂壶,两个白瓷品茗杯,甚至还有一小罐茶叶和一个保温杯!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用保温杯里的热水温壶、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与周遭的烧烤油烟格格不入。氤氲的茶香清雅高扬,顽强地在孜然辣椒的包围中杀出一片天地。
一手油乎乎的烤串,一手清冽甘醇的香茗。牧玄就这么交替进行着,吃得慢条斯理,喝得气定神闲,仿佛置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裂缝之中。
我默默啃着烤糊的鸡翅,看着他用品茗的姿势啜饮茶水,心里再次刷新了对这位老板认知的下限。
吃饱喝足,主要是我吃他喝,收拾完残局,我们继续沿着溪流散步消食。没走多远,看到河滩边支着几个画架,是美院的学生出来写生。
其中一个学生看到我们,眼睛一亮,尤其是目光落在牧玄身上时,那种艺术家看到优质模特的兴奋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拿着速写本小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两位帅哥,打扰一下,能不能……请你们当一会儿模特?不用很久,就速写几张动态!你们的……嗯……气质很特别!”
我下意识就想后退拒绝。牧玄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伸手在我背后轻轻推了一把,把我直接推到了那个学生面前。
“画他吧。他比较闲。”
学生:“……”我:“???”
牧玄说完,自顾自地走到不远处一棵树下,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闭目养神,完全置身事外。
我僵在原地,对着学生期待又恳求的目光,骑虎难下。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对方的要求,在河滩边来回走了几趟,或者坐在石头上假装看风景,浑身不自在得像上了发条的木头人。
那学生倒是画得飞快,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眼神非常专注。
好不容易熬到他说“好了,谢谢您!”,我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就想溜。
“哎,帅哥等等!”学生又叫住我,从画夹里抽出几张速写递给我,“送你几张,算是感谢!”
我接过来,草草道了谢,脚步不停地往牧玄那边走。低头翻看那几张速写,画得确实生动,把我那种僵硬尴尬的神态捕捉得惟妙惟肖。
翻到最后一张时,我的目光顿住了。
这不是我的速写。这似乎是一张风景色彩小稿,用的是水彩,画的是一条古旧的街巷,青石板路,两旁是斑驳的木门砖墙,店铺招牌依稀可辨……这地方,有点眼熟。
是琉璃厂东街!许臻的“臻古斋”好像就在画里那个角落附近!
但奇怪的是,整幅画色调阴郁,青灰色的调子占主导,明明是大白天,却给人一种傍晚甚至雨前的压抑感。而且,画中街道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极小的、打着油纸伞的模糊背影,看身形像个老人,正佝偻着背走向更深的巷子阴影处。
这视角……这感觉……和我那天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天虽然也觉得古老,但更多的是热闹的烟火气和文雅气,绝不是这种阴森诡谲的氛围。
我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蜇了一下。我又抬头看向那个学生,他正在收拾画具,准备离开。
“那个……同学,”我忍不住走过去,指着那张小画,“这张画……是琉璃厂东街吗?你什么时候去的?这画面……”
学生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是啊,前两周去采风画的。那天刚好阴天,快下雨的样子,我就试着用了点不一样的色调处理,想表现一种……嗯……时光沉淀和历史沧桑感?怎么样,还行吧?我觉得那条街还挺有味道的。”
阴天?快下雨?所以色调才这么沉?那个打伞的老人也只是恰巧入画的路人?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但我心里的那点异样感却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不仅仅是色调和天气的问题。是一种……感觉。这幅画里的街道,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疏离感,甚至是一丝……死寂。尤其是那个打伞的背影,明明很小很模糊,却莫名地吸引我的视线,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这张画……能送给我吗?”我听到自己问。
学生愣了一下,随即爽快地答应:“行啊,你喜欢就拿去!反正也是练习稿。”
我道了谢,拿着那几张画,快步走回牧玄身边。
牧玄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溪水流淌。见我回来,目光落在我手里多出来的画纸上。
“画的什么?”他随口问。
我把那张水彩小稿递给他,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尽量平静地说:“那个学生画的琉璃厂东街。我觉得……有点怪怪的。看着很不舒服,跟那天我们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牧玄接过画,目光落在上面。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凝滞了一瞬,手指在画纸上那个打伞的模糊背影处极轻地拂过。
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久到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
然后,他抬起头,把画递还给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色调处理得比较阴郁而已。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我怔住了。我以为他至少会看出点什么。
“可是……”我有些不甘心,“那个打伞的人……”
“光线和角度造成的模糊影像。”牧玄打断我,站起身,“走吧,该回去了。”
他看起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率先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捏着那张画,看着上面阴郁的街道和那个诡异的背影,又看看牧玄毫不迟疑的背影,心里的疑惑不但没有打消,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真的……只是我想多了吗?
回去的公交车上,我们都沉默着。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水彩小稿。
牧玄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画先留着吧。”
我猛地转头看他。
他依旧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冷硬:“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感觉……也很重要。既然觉得不对劲,就先留着。”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刚才不是说没问题吗?
所以……他不是没看出来,他只是……不想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多说?
“哦……好。”我低声应道,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画折好,放进口袋里贴身收好。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我却感觉,口袋里的那张纸,像一块小小的、冰冷的石头,投入了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荡开了一圈圈带着寒气的涟漪。
琉璃厂东街,许臻,那枚乾隆通宝,还有这张诡异的画……它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那个打伞的背影,究竟只是光影的错觉,还是……藏着别的、与我有关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玉佩温润,血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张突如其来的画,轻轻触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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