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差点错过大事。
不知为何，今日他睡得格外沉，若不是季舟推开房门，他恐怕还不会醒。
“那、那个妖修不是说你走了吗？”
季舟推开门，看到顾衡之后也是一惊，随即便拉他起来，“快快快！来不及了！”
两人急冲冲赶来的路上，顾衡才知道，连猩早已离开。
“那妖修一早就走了，他说你们约好分头行动。”
顾衡不明白他为何要撒谎。
“自然是不想你也去争名额，这样他胜算就大一些。”
季舟想起早上那个幽魂似的少年，还觉得心里阵阵发寒。
那少年站在晨雾里，绿眸透亮，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对劲。
“你可千万别再信他了！”进去前，季舟最后警告道。
“我明白。”顾衡点点头。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他刚好卡在报名结束的时间点上。
看到满广场的人时，他意识到这里并没有那么好进，甚至还有不少内门弟子也来凑热闹。
不过黎山府君能为女儿买一座丹霞峰，手中自然不缺灵石。
他粗略看了一圈，并没看到连猩。
既然是招陪练，首先比试的是修为。
比赛采用的是分组对战。
弱者结盟，抱团攻击，背后放冷刀，里面门道比他想得还要多。
连续击败三十个对手后，他有些脱力。
最后，仆人引他进入一处院落。
环顾四周，雕栏玉砌、连廊重阁，连脚边草木都是名贵罕见的珍品。
一番苦战后，很多人的衣服已经破了，他们进入院落便打开储物囊，毫不避讳地换起衣裳。
顾衡背过身时，看到了连猩。
稠绿的袍子垂下，勾勒出少年瘦削的身形，雪白的衣领竖起，衬得他一张面孔白净至极，幽深的眸对上他后，微微弯起。
连猩走向他，“顾兄修为了得。”
再面对这张脸，顾衡脑中闪过季舟的话。
说起来，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但不知为何，连猩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
并不是过分热切，甚至还隐隐有些刻意维持的生疏感。
他的视线移到他的雪白胸襟处，经过这样的缠斗，他身上竟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连道友也很厉害。”
“那是没碰上你。”连猩依旧是面带微笑，抬眸淡然地平视顾衡，“我今早先行一步，便是不想比试碰到你。”
少年语气轻松，三言两语便解释了自己的目的。
顾衡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这事，更没想到他的目的是为了避开自己。
比试是根据报名的顺序来排列，的确，若是同行，他们很大概率会成竞争对手。
不过，他又为什么说看到了自己？
又或者，是季舟听错了？
“对了，顾道友没另带一件衣裳？去见这位殿下，可不能穿着不齐整。”
连猩的目光移到他的手臂处，那里破了一处，想来是和对手缠斗时被剑气划破。
顾衡看到他连一丝褶都没有的衣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
“忘了。”他道。
昨天他还觉得季舟想得多，现在看看周围，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巧了，我还剩下一套备用，如果顾兄不嫌弃的话。”
连猩说着，从芥子囊中取出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衣袍。
顾衡看这件衣服觉得有些眼熟。
“路上遇到个行商，说是从宗门淘汰的旧物里挑的，便宜就买了。”
看周围人都在忙着换衣裳，手快的已经开始对镜整理仪容。
穿着破衣确实不合适，顾衡也不推辞，接过道了谢便换上。
衣裳的尺寸很合适，简直像是贴身量过一般。
连猩后退两步，垂下眼睫，上下扫了一眼，眸光锁定他腰间的悬着的玉佩。
“这玉环很特别。”
顾衡低头，眸色微黯，“这是我娘去世前留给我的。”
他自小被师父抚养，虽然从未缺过什么，但每次下山看到别家小孩的爹娘，也会有疑惑自己的父母是谁。
见他这幅落寞的样子，连猩唇角微抿，“真是抱歉。”
“无妨，都过去了。”
他这次来宗门，目的之一就是寻找父母的线索。
突然，院中进入了几个婢女，为首的那个白衣婢女扫视了一圈院中人的容貌。
虽然有人穿着花哨，但所幸没有丑陋的，她松了口气。
不怕争奇斗艳，就怕丑人作怪。
只是，锻雪的目光在角落的灰衣少年身上停住，眉头微皱。
这衣服……怎么会在外人身上？
她多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罢了罢了！她深吸一口气，“各位跟我来。”
顾衡和连猩走在最后的位置，但不知为何，走在前面的人却频频回头看向他。
非但如此，他们还交头接耳，露出不屑的神情。
顾衡不解，“他们为什么一直看我?”
连猩垂下长睫，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顾兄，他们大概觉得你穿着太朴素。”
顾衡看看前后，发现和周围人相比，自己的确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而是看起周围的景致。
不同于九霄剑宗的粗犷简朴风格，整个丹霞峰都弥漫着一股奢靡和精致，如果用一句话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灵力过分充沛。
湖里的红莲更秾丽，水底的锦鲤也金光灿灿。
穿过蜿蜒的回廊，一行人来到一处亭子前，亭前站着一排守卫，隔着重重的纱幔，隐约能看到亭中坐着人。
直到这时，顾衡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看自己眼光古怪。
他的衣袍纹样款式竟与廊侧守卫几乎同制。
在进入丹霞峰时，领自己的侍卫穿的就是这件衣服，不过当时的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当即转头看向连猩，却发现他只是低头远远站在角落。
隔着纱幔，黎昭妍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少年。
穿着守卫服装，站在一群精心打扮的候选者中间，说不出的违和。
系统口中的“命中注定”，就是这样一个连基本准备都不做的人？
系统：【宿主，快选顾衡，这次你不以貌取人，他会看到你的好，赢了开始的好感度，后面攻略就更容易。】
为什么要赢？
赢他一文不值的好感？还是未来被抽血剖丹的悲惨命运？
黎昭妍心里这么想，却并不会和系统说。
“你们继续比试，我只要一个人。”
纱幔后面的女子声音传来，轻、冷，带着些漫不经心。
在场十余人互相对视一眼，混战再起。
顾衡的剑法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破绽，只能一步步击败对手。
连猩的招式则是诡谲难测，打起来毫不费力。
最后，场上只剩下两人不相上下，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黎昭妍的视线锁定在绿衣少年身上，在心内问系统：“他是谁？”
【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宿主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顾衡身上。】
【好感度系统已激活，检测到顾衡现在对你印象不错。】
“停下吧。”
少女的声音从亭中传来，两人都停下来。
顾衡隔着薄纱，隐约能看出她衣着华贵。
“绿衣服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声音清亮，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
连猩缓缓看过去，抬起那双碧绿的眼。那双眼形状很特别，薄眼皮，尖眼角，眼尾微微上扬，再搭配上那双发光似的绿眼珠，整个人呈现一种沉静诡谲的气质。
他虽然身量高，但身形又瘦削，远远看起来，像是一个高挑的漂亮少女。
“回殿下，我叫连猩。”
少年声音轻缓柔和，很有礼貌。
黎昭妍满意地点点头。九霄剑宗的弟子多有傲气，这个连猩实力不弱，又足够恭敬。她要的是陪练，不是一个自以为能对她颐指气使的人。
“就是你了。”
【什么？！宿主，你怎么能选他？】耳边传来尖锐的质问声。
连猩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异色，“多谢殿下。”
他恭敬地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
“至于你——”黎昭妍的目光转向顾衡，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解释一下你的衣服。”
顾衡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神色平静：“借的。”
“借的？”黎昭妍冷笑，“你知道这是什么衣服吗？”
“不知道。”顾衡答得很干脆。
他确实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
“殿下，请让我解释。”连猩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愧疚，“是我的疏忽。我见顾兄衣服破损，便将备用衣物借给了他。这是我从一个行商那里买来的，他说是宗门处理的旧物——”
“我在跟他说话。”黎昭妍冷冷打断，“让他说。”
“我忘了带。”
“有趣，”她站起身，纱幔随着她的动作轻摆，“一个连规则都不看的人，也来当我的陪练？”
顾衡沉默，他的确并没有看比赛规则。
“看来，你并不是诚心想当我的陪练，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顾衡眉眼沉沉盯着那帷幕后的身影，他的目的，自然只是来见她一面。
他早听人说过，这位殿下做派骄纵，举止张狂，但因为其父是黎山府君的原因，连宗主也是对她姑息纵容。
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假。
“把他赶出去。”
她一声令下，顾衡连辩解都没有就被架走了。
【好感度-1】
【好感度-5】
【警告！如果好感度到0，宿主会因为失去主角身份而被抹杀。】
在系统立刻发出尖锐警告声中，顾衡的好感度停在11分。
抹杀？她倒要看看，这个系统能把她怎么样。
【我承认是绑定出现失误，但一日不完成任务，我会一直无法离开。】
“关我什么事？”黎昭妍淡淡道，“还看不出来吗？我讨厌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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