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共乘的计划失败，黎昭妍暂时停止了这种主动的示好行为。
现在还没到澜汐城，她也没必要操之过急。
事实上，她与顾衡几乎见不上面。每日，顾衡与沈青岚一同在前方探路，中午短暂歇息后，车队继续赶路。
一天下来，行程并不轻松。
雇佣来的修士大多是走惯此道的老手，却也是头一次碰上这样急躁的主事人。虽然没人敢明着抱怨，但私下里怨声载道。
休整期间，黎昭妍在车厢里便听到了外头的低声抱怨：
“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人，这不许，那不许！这么厉害他怎么不自己运？”
“那个女人，真是难缠得很。”
“九霄剑宗的，惹不起，咱们以后见着他们绕路走吧。”
……
黎昭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所乘的车撵在队伍靠后，和货物并排。每日的任务是检查车厢情况与货物封印。
相对来说，这是一份轻松点的活。
而顾衡显然对这次任务格外上心，每到休整时，他便与沈青岚一道勘察前路。沈青岚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讲解时毫无保留。
“大概今晚，我们就能赶到这里。”她用灵光点出地图上的落脚点。
刚要用袖口拭额，顾衡却忽然递上一方手帕，“辛苦你了，阿岚。”
刚要用袖口拭额，顾衡却忽然递上一方手帕：“辛苦你了，阿岚。”
沈青岚一愣，随即浅笑接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顾衡比从前更体贴了些，似乎师父的那番话并未对他造成影响。
也许……他本就不在意师命，因为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自己。
这样想着，她心里更觉甜蜜。
不过，黎昭妍……
返程途中，她故作随意地道：“阿衡，你已经连赶五日了，要是太累了，不如去阿妍那边休息片刻？她请你好几次，可能是有话想和你说。”
顾衡一口回绝，“若真有事，她会来找我。”
“倒也是，她没什么任务，哪里知道我们的辛苦。”
沈青岚轻描淡写地抱怨着，但却并没有迎来她想听到的赞成话。
“休息时间结束。”顾衡下令，要求小队的成员准备出发。
“这么快？”
“命都要累没了。”
……
沈青岚站出来道：“大家别抱怨，毕竟拿人钱财。况且我们行程也快走完了，不想继续的，大可以离队。”
众人虽心有不满，却被她的话噎了回去。
“而且，我和顾师弟也很辛苦的，我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人群中，一个小队长嗤笑一声。这女人倒是会说话，她没休息？分明是整个上午都躲在车厢里。
顾衡确认过灵兽无碍，便下令出发。
下午，车队行走到一半时，前方受阻，无法再向前。黎昭妍正在加固车厢的封印，感觉到车队停下来后，便让连猩去打探情况。
不过片刻，就有消息传来。
原来是前面出现了一个挡路的修士，说这座山是真人修炼的洞府，不允许通过。
“是个在此隐居的修士，脾气挺大。”
连猩倚着车厢，看黎昭妍一点点给车厢的阵法注入灵力。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使用法术的时刻，动作格外轻柔仔细，像是怕破坏了原本阵法中的平衡。
他绿眸微黯，计算着她妖力的使用情况。
黎昭妍加固完所有的阵法后，来到了队伍的前面。
此刻，沈青岚正和雇佣的队长争吵。
“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走，我们是九霄剑宗的弟子，凭他是什么狗屁玄寂真人，还想要我们让路不成?”
“你们行事不够光明磊落，现在还来教导我按照你的方式？”
那个队长显然也是动怒了，“此人脾气怪异，如果他真的出来阻挡我们，到时候都跑不了！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的宗主过来，也未必有用。”
“那时间呢?”沈青岚又提到了时间，“如果绕路，那我们之前的赶路时间都白费了。”
黎昭妍冷眼瞧着，发现顾衡皱眉，只是听着两人争吵，似乎也没拿定注意，
“听我的！什么土地不能踩踏，那又不是他的身体！”沈青岚抢过鞭子，跳上车撵，一鞭子下去，车队继续向前。
黎昭妍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车帘尚未完全落下，前方便传来一声惊呼划破暮色。
连猩探了情况，回来嗤笑道，“拉车的灵兽被困住了，现在进退两难。”
黎昭妍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连猩倚在车旁，懒洋洋地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殿下都沉得住气，我急什么？更何况——”
他偏头望向前方，“我看那沈青岚，怕是已经得罪了那位位真人，一时半会走不了。”
“顾衡呢？”
“他去求情了，”连猩耸了耸肩，笑意冷了点，“听说，连面都没见到。还被人一掌打了出来，衣服都破了。”
说到他的糗处，连猩笑起来。
他扫了眼四周，暮色已深，夜色沉沉压下来，附近支起篝火。
“天色不早，殿下不如歇息。”
黎昭妍却没休息。她拿出了准备的一些灵食，分给困倦焦躁的修士们。
一枚枚灵果在火光下泛着柔润光泽。
“说起来，这个玄寂真人，和你们九霄剑宗还有点渊源。”
火光下，黎昭妍微抬眼，耐心听着往事。
“当年妖修联手封印魔族，便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他那时还不是玄寂真人，只是个风头正盛的年轻剑修。可惜啊……”他摇头叹息，“据说是他喜欢上了妖族的某位女子。”
“后来他离开了宗门，与妖族联手，还代表妖族前往赤土。”
一个修士，竟然代表妖族，这件事情确实听起来颇为奇特。
黎昭妍将手中灵果掷给他说话之人，“那后来呢？”
“后来……没人清楚，赤土之行，他是代表妖族前去的，可他出来就疯了，都说是没有挺过去，萌生了心魔。”
火光跳跃，映得黎昭妍神情忽明忽暗。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那位玄寂真人的年岁应当很大。这样的人物，恐怕不仅脾气古怪，更是极难说服。
她侧头望了眼前方的黑暗，顾衡……怕是不会顺利。
“殿下，该休息了。”连猩轻声提醒。
黎昭妍打了个哈欠，向众人略微点头招呼，便提起裙摆进入车厢中。夜色沉沉，火光映在她背影上，勾勒出清浅轮廓。
连猩站在车厢外守夜，听着周围断断续续的低语，得知顾衡的谈判并不顺利。
火堆哔剥作响，夜风将柴火味卷得更浓。
他眼神突然一动，望向远处一个踟蹰徘徊的模糊身影。
他唇角一挑，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接着转身，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帘子。
*
顾衡站在夜色中，胸口还有微微的钝痛。
他原本是想亲自向真人解释，可那位老者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九霄剑宗的分量，也低估了沈青岚的冲动。
他该制止她的。
可那个时候，她那么笃定，连他也信了。
他走近营地，却意外发现众人虽有疲惫，但神情还算平稳。没有想象中的争吵声，反倒有人在低声交谈，分享食物，气氛竟有几分和谐。
询问后才知，是黎昭妍让人分发了灵食灵果，安抚众人。
他怔了怔。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黎昭妍并不在意这次的任务。即便参加，也只是抱着玩一趟的心态，被动地跟随，等着别人解决一切麻烦。
可此刻，当他这个名义上的领队陷入困境、整个队伍岌岌可危时，是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稳定人心，承担着连他都没有意识到的责任。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夜风带着篝火的味道拂过面颊。远处，那辆马车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暖。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向车队后方走去，夜风夹着火星，一步步引他靠近。
车厢内还亮着灯。
那是一盏暖色灵灯，灯火柔软地透过车帘，勾出一片恍惚的光影。
他在外迟疑了一下，想伸手。
此时，恰有一阵风拂过，幕帘摇曳，一阵香风扑面，帘子被风轻轻掀起一角。
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入了帘内，瞳孔猛地一缩。
长榻之上，少女手中拿着一卷书，盖在脸上。她右手的手腕垂落榻边，静静悬在半空，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肌肤。
榻前跪着一人，那熟悉的身影低着头，正贴近她的手腕，鼻尖几乎贴着她的脉搏。薄唇微启，舌尖轻舔，动作亲密，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虔敬。
连猩？
榻上的少女轻轻动了动手指，声音微弱：“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连猩像是得了命令，獠齿从唇间缓缓显出，闪着寒光，却在即将咬下那一刻，忽地顿住。
一缕黑发缓缓偏过，他侧过头，绿眸直直看向车门外。
夜风拂帘，那人影半隐在阴影之间，神色惊愕，似乎已被震住。
少年没有退避，反将那只纤细的手腕托得更高，牙齿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轻轻滑过，既像炫耀，又像示威。
他绿眸直直盯着顾衡，唇角微挑。
下一瞬，他轻轻地，咬下去。
血气涌入喉咙，他唇角勾起一个慢慢舒展的笑，那种发自本能的愉悦几乎是……酥软的。
顾衡转身离开，呼吸在胸腔里凝滞。
同为男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连猩此刻的作为，是对自己的挑衅。
他还以为有了婚约，有了她那日的话，也许，会有其他的出路。
此刻，那丝隐秘的妄念，被狠狠地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他漆黑的眸子望向深夜，有某种东西彻底崩塌，一个更深沉的、更冷硬的念头，悄然滋生。
【好感度-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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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挑衅 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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