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一尘不染,阳光透过逼仄的、高于头顶的小窗打到地面上,纪耀明步伐从容地随着指示进了会面室,陆斯恩紧随其后,确认外面没人后,把门关紧上锁。
“走快点!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屋里漆黑一片,还是陆斯恩进来现开的。倚靠着椅背,纪耀明垂着眸子百无聊赖地摁着左手无名指根,听着里面的嘈杂,面无表情抬眼望向竖着几根铁柱子的隔音板。
“草...别碰我,知道我是谁吗?!”里面的人被强制性摁下,他依旧骂骂咧咧,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耀明?!”一贯衣冠禽兽的人此刻有些狼狈,“还是你靠谱,快把资料给他们把我保释出去!这一群狗东西的不把人当人看!”
纪耀明对着温漠笑笑。
“温总,你仰仗的亚伯索特家没来关照你?”
手接过陆斯恩整理好的资料,纪耀明打开,抽出里面的纸张,一一排开摆在窗口前面的台子上。
链子相撞的声音随着砸桌子声一同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狱警的呵斥声:“狗东西!亚伯索特这群黑心的就是想坑我,我做错了什么?!还指望他们?指望他们我这一辈子都出不去......耀明我们不一样,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还有温启,你们俩——”
纪耀明抬手,温漠闭了声。
他直身向前,拿起资料,慢条斯理,却语气不善:“禁食、囚禁、强制未成年从事地下灰色工作。”
温漠眼睛瞪大,脚铐嘈杂从地面上响起:“你在说什——”
“还要念吗?”纪耀明把资料一拍起身,“下药以及殴打致昏迷,这些还只是能给你定罪的,温漠,我们不熟,这份资料两分钟后会送到最高法院审判官手里。”
皮鞋蹭到地上转了身,纪耀明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秒钟:“这里环境不错,星际监狱很适合你住到死。”
“不...不是的,我是有苦衷的,温启他...”
隔板被拍得哗哗作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们纪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都说你最恨你爹,纪耀明,你他妈的跟你爹一样该死!你最恨你自己!!!”
纪耀明抬脚出了门,身旁的陆斯恩看了他两眼后欲言又止,纪耀明没心思搭理蹦跶不了几天的人,转身又进了另一扇门。
屋子亮堂,隔板后面早已坐着一个人。不同于胡子拉碴头发打结的温漠,这个人收拾得很利索,即便是囚服上也不见有几个褶。
“好久不见。”
纪耀明落座,朝着他的前上司,梅雷尔茨,点了下头。
梅雷尔茨嘴角勾着笑意,眼神却恰恰相反:“稀客,耀明啊,你怎么敢来这里呢?”
下一秒他的憎恶破体而出,身子都不由自主前倾,他恶狠狠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狱警警告:“注意言辞,会面时间还剩13分钟。”
他挑挑眉,重新倚靠在他的那张木头椅子上。
“开玩笑。”梅雷尔茨又恢复微笑,“这位可是一手把我送进来的人,我又能拿这种人有什么办法呢?”
纪耀明盯着他,一言不发,直到对面的人自觉无趣收敛了笑容。
“有两件事想问你。”
“如果是关于当年战事操作的问题,那就免了,你想知道的话请滚回去翻卷宗,来问我,你什么也问不到。”
“第一件事,为什么小镇没有提前撤离。”
“都说了,让他们搬又不听,人说人说不听,那只能听天由命喽。”
纪耀明冷哼一声。
“第二件事,”说着他递过去一张协议,“签字。”
梅雷尔茨盯着“致歉情况说明书”愣了两秒,紧接着又往下看到那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签字。”纪耀明脚尖晃晃,“实在不行血印也行。”
梅雷尔茨额头青筋跳动,但还是笑着说:“战事难免有牺牲,听说你现在接替了我的位置,后生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是。”纪耀明抬眼,眼神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但是因为你,生前他们耽误了最佳撤退时间,死后又无人问津、跟你的事件一同压了下去,你尚且还能因为那个长到史无前例的刑期可笑到大家,这些人,因为你,连尸骨都找不到。”
纪耀明顿了一下,又说:“忘了,你半个月后就出去了。”
所以当真是可笑。
梅雷尔茨听完纪耀明的话耸肩:“所以是我让他们上的吗?”
转动的拇指停下,纪耀明眯起眼看着这个半截就要入土的人。
“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说到底就是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这都是他们的命,关我什么事?我他妈还因为这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关了整整三年!!”
纪耀明轻笑,望着逐渐暴躁的面孔,轻语:“你到底是有什么把柄在纪度锋的手里?”
梅雷尔茨一愣。
“......纪度锋他也配!”
高频率的眨眼和突然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纪耀明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朝着里面的狱警望了一眼,只见狱警拿出小刀,眼疾手快朝梅雷尔茨掌心划了一道,梅雷尔茨指尖下意识一缩,当他意识到大势不妙时狱警已经摁着他的手在两张纸上画押。
纪耀明把资料收好,起身低头。
“纪耀明!!!”梅雷尔茨彻底不装了,右手摁着桌板血淋淋的,“你等我出去的!你看我怎么把你玩死、怎么把纪家玩死!!!”
纪耀明不以为意:“你也信他会把你捞出来。”盯着梅雷尔茨一脸云淡风轻,却说着让人想死的话,“这么多年,他来看过你一次吗?”
梅雷尔茨愣住。
“你算什么东西来挑拨我们的关系。”
纪耀明的勾起一抹笑,只是梅雷尔茨觉得后背发凉,突然大脑一片苍白:“看来确实关系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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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一个位于星系最南边的小星球上,温启在楼上望着外面的大太阳,摁着桌面上的信纸发着呆。
手边还放着一摞有笔迹的报纸。
“温启...温启!!!”
钢笔脱手砸在信纸上沁了墨,温启心头一阵懊恼,紧接着推开窗户,刹时一阵风裹着清凉和海腥味窜进屋子里。温启探出脑袋跟楼下的人打了个招呼。
“出什么事了吗?”
楼下的人光着上身只穿了件蓝色的夏威夷裤衩,身上依旧发着微微一层光,温启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要被晶源腌入味了。
庄承书在下面双手叉腰笑得灿烂:“快下来!又有人来这边旅游了,缺人手啊!”
温启无奈一笑,朝着他喊:“就来!”
离开海莱特星后,灰下区的飞船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地方,温启一开始想着随便去个地方,只要能不被温漠找到就好了,后来问了一下同行的旅客,说是航线临时改了,专门来这里的,而且系统好像出了故障,查不到购票信息了。
温启没时间多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自由了。
最好的是,这个星球有大片的海,于是他把自己身上的东西能卖的卖,最后租了个海边的房子。
他下了楼,踩着微微烫脚的沙子走到一排遮阳伞下面。庄承书没骗他,此刻这些遮阳伞下面趴好了四五个客户,等着有人给他们服务呢。
“嗨呀,您试试这个力道,怎么样?”
庄承书手起油落,没一会儿他手底下的人后背油光发亮,附带着那人舒坦的长叹。
温启也笑着,拿起一瓶椰子油倒在手掌心揉搓两下就去给人搓背去了。
“哎呦朋友,你这技术可以啊...再往上一点,对对对,就这里,啊——舒坦。”
“你这左手,怎么硌得慌?”
温启看了眼套着皮套的手,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接的假手,力道可能重一些,介意的话一会儿我让我老板来给你弄。”
“不用!”客户突然翻了个身,两眼冒精光,“这个就好,这个得劲,你只管摁就完事了,我皮糙肉厚。”
温启勾唇,把折叠整齐的白毛巾搭在人的眼睛上。
手底下的客户却笑起来,又问他:“你干这行多久了?”
温启加大手上的力度:“不久,一个月。”
“你还真实诚。”那人又笑笑,“正常人干一个月就说自己有三年的经验,是个地地道道的老手了。”
温启被他逗笑:“是吗?哪来的这种人?”
“......嗨呀您怎么猜得这么准?!不瞒您说,再有几天我就干这行干两年零六个月了...别不信,爹不疼娘不爱,一直都是由我爷爷拉扯大,这不他老人家前不久过世了,我这才从海莱特星搬到这里,重操旧业。”
温启:“......”
庄承书讲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温启听得差点就信了。
“你瞧,你老板不就是?”
打脸来的太快,温启选择沉默不语默默干活,直到服务完最后一个人,看着客户屁颠屁颠去晒日光浴,温启抻抻肩膀伸了个懒腰。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个胳膊,庄承书朝着不怎么拥挤的海边笑道:“还不错吧,佑安之前说你喜欢大海,歪打正着的,正好合你心意了。”
温漠入狱,因故意伤人和虐待未成年人,获刑一百零三年刑期;温家群龙无首股票大跳水,集团内部上下人心惶惶,前几日s级omega回去接手烂摊子。
报纸上是这么写的,温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庄承书知道他从海莱特逃走也不是什么事。
哦,报纸上他还看到一个有意思的新闻——
前第一部队首席执行官梅雷尔茨承认自己为了巨额遗体安置费故意下达进攻指令,已于一个月之前在星牢执行了死刑。
“是啊。”
温启深深吸了一口海的气息,又朝着旁边微微发光的人大笑起来:“你要不还是去海里冲一下澡?你又发光玩偶了庄公子。”
“好啊,又打趣我是不是?要不是我爷爷死了,我哥非得把我发配到这边来,我至于这么狼狈吗?”
温启躲开他的肘击朝着自己的小别墅跑去,两人一前一后笑着吵着,海浪也哗哗作响给他们鼓着掌。
嗯。
信就这么写吧,现在的生活,很值得写给他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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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相交路上的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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