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都快忘记自己是多少岁的时候被人给捡到窑子里头去的了。
他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和岁数，那个捡到自己的花魁说是觉着他的这双眼睛好看，便是将他收为义子，并且为他取了名字，定了个岁数和生辰。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叫做无双。
花魁说他的这双眼睛世上无双，这副容貌也是世上无双，日后必然是个富贵命的。
彼时狄仁还是不明白花魁口中的富贵命是什么意思，只是懵懂地点着头，接受着花魁给他安排的一切。
哪怕这一切，都是他下意识想要抗拒的。那些个所谓说给他安排的训练，都不过是一步步地将他变作一个女子，包括这穿衣打扮方面，就连青楼里头的姐姐们都是戏说他愈发的像个女子的了。
这话落在了狄仁的耳朵里，总是那般刺耳的。他甚至是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男是女，这下头的命根子是否应该存在的了。
那一日，他偷来了花魁的长剑，伸手便是想要将自己的命根子给砍掉。结果这手还未下，便是被青楼里的另一个姐姐给及时发现。
她是这青楼里的艺伎，素来都是不愿意卖身子的，故而也是这青楼最不为得宠的一人，平素里连自己的吃喝用度都是要细细揣度着的。
可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个雨夜里将狄仁给带出了青楼，将她所有的家财都是送给了他，并且叮嘱他跑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到这种地方来了。
那个雨夜太黑暗了，以至于狄仁都是不曾看清那个姑娘眼底的那份绝望，和点点的希望。
可是狄仁这些年来都是只学会如何来取悦男子，该是如何靠着自己的身子来换的男人的钱财，却是不曾学着半点的正经活计的。
故而当他只身来到这街市上的时候，却是一心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才是。就在狄仁寻觅份活计来养活自己的时候，却是有一户老夫妇收养了他，为他取名狄仁这二字。
这老夫妇待他极好，将他视为了亲生儿子一般对待，送他去学堂念书，将家中最好的吃食都是留给了他一人，逢年过节更是要带着他前去集市上购置一番新衣裳的。
故而狄仁极其喜爱这对夫妇的，哪怕学堂里头的富贵子弟总是对他有着非分之想，他也是一心忍受了下来，努力学习，为的便是不辜负老夫妇的一腔好意。
这些，原本应当如此的。
可是狄仁十三岁那年，初长开的少年却是被自己信任了多年的老夫妇给药晕，最后送到了县衙大人公子的床榻上。
狄仁永远忘不掉，那个在学堂里总是对自己污言秽语动手动脚，肥头大耳的令自己作呕的男子，居然是会有朝一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给抚摸了个遍，将自己的身子变得肮脏无比，将自己给扯入了那个姐姐曾经最不希望自己落入的深渊之中。
狄仁在他年华正好的年纪，在他预备着要上京赶考的年纪，成为了县衙公子的娈宠，终日只需要学会取悦公子，摇首摆尾希冀公子的垂怜。旁人都是觉着他是个窝囊废，已经是被公子给调教的没有了人性，可是却又一个个地垂涎他的美色，趁着公子不在的时候都是想要偷吃一下的。
可是狄仁自己知晓，他这些年来的屈服，为的不是这一□□命粮食，而是为了当年自己被公子侵犯时候听到的那一句：三年后的科举，都是已经内定好了状元的了。
而考官，正是公子的一门远方亲戚。这亲戚起先是厌恶狄仁这番作为的，可是却在狄仁的主动诱惑中，一步步上前献上了自己的身心，心甘情愿地同这娈宠成为了爱人，死心塌地愿意帮着他完成所有的事情。
而狄仁更是借助考官从公子府上逃了出来，虽说明面上说着参与了科举，却不过是同这考官日夜恩爱，最后直接进入到了那辉煌大殿之中参与殿试。
而正是那一一眼，皇上彻底地被他的双眸俘获，成为了他狄仁的俘虏。
狄仁高中的那一日，县衙突发大火，县衙里全府四十九口人全部死于这场火灾之中，无人幸免。
而彼时众人都是在拥挤着前去看新科状元，根本是无人前去看看这县衙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任由着那县衙被大火吞没，只剩下了几十根烧焦的柱子。
而先前狄仁所被收养的青楼，也是陡然间出现了意外，那花魁惨死于广场之上，被人剥光了衣服，浑身上下的肉都是被剜去不少，整个人被吊在城墙门口，口中塞入了一柄长剑。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乎死前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
人群们纷纷瞧着她指指点点的，不曾注意到角落里戴着斗笠的那个少年，他不过抬眼瞧了一眼那具尸体，便是转身离开了这城墙处，脚步轻盈如风，不曾有着半点的停留。
多年前那个把自己送出去的艺伎在偷偷送走自己后，便是被花魁给生生打死了，听他人说，花魁彼时拿那长剑直直地刺入了艺伎的嘴巴里，最后逼得艺伎血流尽而亡，死相极其凄惨。
故而自己下手的时候，也是用了同样的方式来了结了花魁的性命，不曾有着半点的犹豫。
这个女子曾经给了自己一口饭吃，却是抱着不单纯的目的，就像当年那对老夫妇一样。
他们收养自己，怜悯自己，为的不过是将自己当做赚钱的工具罢了。
他们兴许发自内心地怜悯过自己，也或许疼爱过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所受的伤害面前不足为题。
他狄仁已经是这深渊中的恶魔了，再也不能够重新全身而退了。
既然是已经成为了恶魔，这世人又是如何的议论，也是同自己无关了。
狄仁压了压斗笠的帽檐，闪身上了马车回到了宫里，换好衣裳后不久皇上便来了宫殿里求欢。
他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来，柔声道，“皇上想要的东西，可是统统须得自己伸手来取的了。能否取到，便是皇上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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