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禾还觉得,小时候她和孟宵元许诺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了,更像是家人。
“一个人这辈子要是能遇到那么一两个心意相通的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程年微笑开口,语气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怅然。
“确实。”周岁禾听出程年语气中的痛意,没过多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仰头将杯底剩的那一点红酒一饮而尽。
“听说南城的灯会很好看,听说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过。”
第一杯端上来的是长岛冰茶,程年只抿了一口,就好喝得眯起了眼—孟宵元这手艺是真的很厉害,让他瞬间忘了前段时间在南城其他酒吧踩的雷。
那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喝,不像是在调酒,倒像是在做生化实验,难喝得各有千秋,还偏偏要标榜“别出心裁”。
“好不容易等到灯会开始售票了,”程年指尖摩挲着杯壁,装着冰块的酒杯冰得指尖发红,声音低了些,“我抢了两张票,却发现没人陪我去看。”
程年睫毛很长,垂下来时投下一片阴影。
“一个人去看灯会真的好没意思。”
周岁禾看着程年落寞的神情和那双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的眼睛,心尖一酸,猛地脱口而出:“我陪你去!”
结果说完周岁禾就后悔得想扇自己耳光,让她自己嘴快,说话不经大脑。
明明前两天孟宵元约她到时候去看灯会,她没答应。结果她转头就主动应了程年,这要是到时候要是在灯会上碰见了孟宵元该怎么办?
她怕是能杀了她。
程年可不给周岁禾反悔的机会,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就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买的是这周五的票,你那天有安排吗?有的话我改改时间。”
“没什么安排。”周岁禾趴在桌上,恹恹开口。她就一网文写手,手里的坑全部填完了,又不打算写新的文了,简直是再闲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程年套路了的感觉。
算了,看在他长这么帅,还肯为她花心思的份上,套路了就套路了吧。
周岁禾闭眼,惆怅地喝了一口酒,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惆怅是从哪来的。
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至少周岁禾是这样觉得的。
只是程年看着周岁禾的那张苍白的脸,笑意像是焊死在了她脸上。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每个笑都像是挤出来的,看得人心头苦涩一片。
正怔忡着,肩头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程年转头,是个举着话筒的年轻男孩,笑眯眯地朝他问:“帅哥,要不要来唱首歌?”
“什么歌都可以吗?”程年仰头一口气喝完杯里剩下的大半杯酒,转头接过了话筒。
“只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什么都可以哦。”
男孩眨眨眼,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同时凑近悄声道,“不过我建议你唱首情歌哦,这样说不定就打动了你对面那位女士呢?”
他看出来这位先生对那个女孩子的心动,有心想帮人一把。
“谢谢。”
被人误会了他的喜欢倒也没有去纠正,万一被周岁禾听到,即便她也对他不感兴趣也是徒增尴尬。
还不如就这么让人误会着,反正都是萍水相逢一场而已。
不过就算程年真的喜欢周岁禾,这么被人直接点破心思,脸色也是半点不带变的,反倒还要在心里感叹:
脸皮这玩意儿果然是跟着年龄长的啊,这要是放在七八年前,他的脸早就红成了猴屁股。
“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吗?”程年转头去问周岁禾的意见。
“我?”周岁禾被问到,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什么想听的歌,只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听的,你唱你自己想唱的吧。”
程年清了清嗓子,唱了第一句。
“元宵”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而他隔着满室喧嚣,注视着周岁禾琥珀色的眼睛,声音清朗温柔,带着点酒后的微哑:
I've been on the low
I been taking my time
I feel like I'm out of my mind
It feel likemy life ain't time
......
只一句,周岁禾就听出了是什么歌了。
他在劝她珍惜生命,在劝她好好活着。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谁不想好好活着啊?
她真的太累了,她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她活不下去了。
周岁禾不敢再看程年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睛,猛地闭上眼,埋下头双手使劲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元宵”。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她想起程年最近缺钱,在给孟宵元转酒钱的时候,顺便把他的那一份也给结了。
“乖乖,这么晚才回家啊,和同学玩得开心不?”
周岁禾家住在南城一中附近,再加上她穿得厚,又戴着口罩,被司机阿姨认成了高中生。
“你们这些高中生也真是辛苦,看你都快瘦成竹竿了,学习再辛苦也不能不顾惜自己身体啊。”
刚刚这个小姑娘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就是一根竹竿撑着一件衣服,真的是风大一点就能把人吹走,看得人怪心疼的。
“就是该趁着这放假,好好补补身体,出去玩一圈。”
南城人总这样,跟萍水相逢的人也能聊得热络。周岁禾在南城长大,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没有习惯这种热情,也来不及续上刚刚的抑郁的情绪,只能唯唯诺诺地附和司机的话:“嗯,对,是该这样。”
司机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这姑娘也太可爱了吧,心想怕是在外面冻久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她顺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暖融融的风吹来,蕴着酒意,直熏得周岁禾昏昏欲睡。
程年歌唱到一半,看着周岁禾仓促离开的背影,心头发紧,知道是自己太心急,把事情搞砸了。
他们虽然认识多年,但根本不熟,现在在她那儿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她哥哥曾经的好朋友。她也就是看在她哥的面子上,对他诸多忍让,却也轮不到他来对她指手画脚。
是他太急功近利,也太自以为是了。
程年闭了闭眼,还是握着话筒,把那首歌继续唱了下去:
I want you to be alive
Now let me tell you why
It's the very first breath
When your head's been drownin' under water
And it's the light that's in the air
......
程年唱完了歌倒也没急着走,只是坐回了刚才的位置,端起酒杯,喝了两口闷酒。
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是这次真的惹得周岁禾不高兴了,短时间内怕是很难见到她了。
见不见面倒在其次,他更怕的是这几天里,她又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程年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地灌,脑子里乱成一团,想得脑袋发痛,也没想出个什么东西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不让周岁禾觉得冒犯的同时,取得她的原谅,同时还能尽量打消她轻生的念头。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要是他大学的时候辅修心理学就好了。
要是周岁安在就好了,他以前就佩服周岁安,他总是能把他妹和他暗恋对象哄得高高兴兴的,现在更是觉得强悍如斯,实在佩服。
不等程年神游完,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弹出来几条消息:
【程年哥,抱歉哈,我有点急事,没来得及跟你说声就先走了。】
【酒费我已经结过了,就当是我给你赔个不是。】
【那我们就周五晚上见了?】
周岁禾显然不想提刚才的事,程年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回过去:
【好,那你回家注意安全,周五见。】
【周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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