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顾峥嵘与顾墨瑜各骑一匹快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将军府门前，没有管家随从，也没有带多余的行李，想来是午饭后又要动身回到军营。
顾峥嵘还未下马，便看见夫人与女儿在门前等待，两个绮丽又欢快的身影使他绽出笑容，他身后的顾墨瑜也是如此。
紫珚远远地看见爹爹和哥哥，一人白马，一人赤马，在热闹的街上风驰电掣，好生意气风发。
顾墨瑜四年前便常驻军营，为了能真实客观地考察他的能力，顾峥嵘特意让他藏起将军之子的身份，与其它普通士兵一起同吃同住。因此也如其他士兵一般，无特殊情况时一年只能归家两回，紫珚和娘亲也鲜少能与他见面。
待顾峥嵘和顾墨瑜下马，叶初暮马上关切地迎前去看看儿子的身体有无伤病。
紫珚虽心里高兴，却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顽皮，故意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说：
“好久不见呀，爹爹，哥哥”
“顾紫珚，还这么没大没小！”顾墨瑜一根食指狠狠地戳了戳紫珚的脑门，紫珚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家果然还是
只有顾墨瑜可以整治顾紫珚，顾峥嵘在外也算是威严霸气的将士一枚，在家遇上妹妹却会变成一个普通甚至还有些淘气的少年。
“喂喂喂，你下手轻点”顾紫珚摸摸自己的脑门，眉心之间生疼，肯定被顾墨瑜戳出了一个红印子。
“别闹啦，咱们都进屋吧”顾峥嵘说道。
顾将军一家走到庭院，再迈入凉亭坐下，夫人吩咐管家上菜，将军则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凉亭中的一花一草。
“看这选花、布花的眼光，还当属我顾府夫人的最为上乘”将军虽开玩笑似得以夸张的语气奉承夫人，但他的内心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顾墨瑜也环顾花丛一圈，眉头突然挑了挑，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像是在等待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往年紫珚的生日虽然也会热热闹闹地庆祝，可从未像今日这般夸张，再看妹妹头上的那支对少女来说过于庄重华贵的凤尾簪，顾墨瑜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一桌丰盛的菜肴逐渐上齐，顾府一家难得齐聚，一顿生日宴其乐融融地进行着。
娘亲事无巨细地问道墨瑜在军中的生活，爹爹则关心女儿在府中有无好好练武、好好读书写字。紫珚忙着吃饭，非常应付地回答着爹爹的问题，只见将军颇为无奈却还是任由她如此。
“吃饱了！”紫珚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摸了摸自己突出来的肚子，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才发现爹爹娘亲和哥哥早就用完膳、让人收了碗筷，正专心喝茶中。
“乖女儿，总算吃饱啦？”爹爹说道。
“嘿嘿，不好意思，今天又吃多了”紫珚假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际上她还想再来份甜点。
“今日你生日，爹爹给你备的生日礼物还在路上，傍晚就能到府上，到时候爹爹已经在军营里了，记得写信告诉爹爹你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呀”
“爹爹，是什么呀”紫珚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咯！”将军故作玄虚地笑笑。
“那顾墨瑜，我的礼物呢？”紫珚转头看向哥哥，一脸威胁的模样。
只见顾墨瑜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在手中快速地翻了个花，一片虚影荒过，紫珚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架了个什么东西。
“墨瑜，不许和妹妹这样开玩笑”娘亲神色紧张，责备道。
“知道了”墨瑜答应。
紫珚一把拿过顾墨瑜手上的东西，才发现刚才架在她脖子上的是一把精巧的短匕首。匕首长约六寸，短而纤细，炳上是精美的黄铜雕花，周身套着一层白玉镶嵌的鞘，难怪刚刚她在脖子上感受到的是一阵温润。
“哇，好漂亮的匕首，顾墨瑜，刚刚偷袭我的事情，原谅你了”紫珚将匕首拿在手上细细把玩。
“本想试试你的身手，怎料你毫无防备之心，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不练功吗”墨瑜道。
“练！我有练！跟自己哥哥要有什么防备之心，谁想到你这么卑鄙搞偷袭”
看着墨瑜和紫珚你来我往地斗嘴，顾峥嵘和叶初暮感觉这个家终于热闹起来，仿若这两个孩子还没长大的时候。
叶初暮看向顾峥嵘，使了个眼色，顾峥嵘心领神会，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紫珚，爹爹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咦？什么事，爹爹”见爹爹突然正襟危坐，紫珚停下与墨瑜的打斗看向爹爹。
“京城之中最有名气的资善学堂，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资善学堂乃太子太傅一手创办，只有皇室宗亲及京城贵胄才有资格在此上学，选拔和考核的过程也颇为严格”
“嗯嗯，听说过学堂的大名，爹爹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爹爹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你便可去上学”
紫珚愣住，别说学堂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静不下心读书写字，请来家里的先生都换了一批又一批。比起读书写字，她还是更爱习武，爹爹娘亲也明白这一点，后来便不再强迫她读书了，如今怎么突然要她去学堂，还是这种全是精英学子的学堂呢？
“爹爹！我不要去学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性好动，不适合读书写字”紫珚马上反抗。
见女儿急了，娘亲帮忙解释道：
“紫珚，爹爹和娘亲从来不会强迫你读书，你也知道，这去学堂呀，可不止让你读书写字这么简单……”
“那是为什么”
“一年后你年满十八，到时候便需要考虑婚姻嫁娶之大事……这资善学堂之中，多的是名满京城的翩翩才子，趁此机会，紫珚亲自去看看是否有合眼缘之人可好？”
“娘亲，不是吧……”紫珚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不是吧不是吧，这才过了十七年，突然让她选个人嫁了，在天庭独来独往几百年的她，断不能接受自己突然成为谁的妻子这件事。
婚姻难道就是她在人间必须要历的劫？
“娘亲送的这凤尾簪，想来是一对儿的，多为女子出嫁时所穿戴”顾墨瑜在一旁补充道。
自己这个傻妹妹，定是不知道这簪子的含义，才乐呵呵地戴上了一支。
“不对呀，这长兄还未娶妻，我怎么能嫁人呢，这不合礼数”紫珚倏地扭头看向顾墨瑜，像是要把这根救命稻草狠狠地拉住。
“确实如此，这些年墨瑜多在军中，鲜少在京城来往，如今也年满二十，是时候去结识一些姑娘家了”夫人说罢，便看向了将军。
“夫人，我明白，军中无他事，我这就将墨瑜调回京城，今年以两位孩子的嫁娶之事为重”将军识趣地回答到。
顾墨瑜幽怨地望向了顾紫珚，顾紫珚不怀好意地笑笑，有这个独身的哥哥在，她应该能拖地久一些。
“但这学堂呀，紫珚还是必须得去，我已与皇后娘娘禀告过，此时不去便是你的爹爹妄言了呀！”顾峥嵘对紫珚说。
“紫珚放心，既然不是让你去读书写字的，这课业必定不会太繁重，就当帮爹爹一个忙好吗”娘亲温柔地拍拍紫珚的手。
紫珚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可心中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一顿生日宴，让紫珚的心情一下像飞天一般高兴，一下又像掉进洞里一般失落。爹爹和哥哥准备在家中午憩一小会儿再返回军营，紫珚也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间休息。
紫珚刚坐在床上一会儿，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见是墨瑜。
“进来吧”紫珚声音虚弱，显然心情低落。
“看你午饭没吃上甜点，给你送点心来了”顾墨瑜将提篮放在紫珚的桌上。
“就算是有点心，我也高兴不起来了，呜哇，我不想去学堂”紫珚无力地瘫在了桌上。
顾墨瑜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说道，“娘亲和爹爹虽然没告诉你，可这学堂，你是不得不去，这已是爹爹给你找的退路”
“啊？这是什么意思？”紫珚缓缓坐直。
“前日父皇进宫面圣，恰巧皇后娘娘也在身侧，便邀父亲喝茶一叙。虽说爹爹娘亲这些年来护着你，无需你出席各种皇亲贵胄的宴席，可将军府中有一位女儿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便问起了你的情况”
“啊？”
“皇后娘娘膝下除了早已婚配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位八皇子，年方二十。言辞之中怕是有想将你指婚给八皇子之意”
“啊……”
“皇后此举看似无心，实则是想拉拢将军府，将来太子登基，太子的同胞弟又与将军府有姻亲关系，便不怕朝局不稳，以防贼子之心”
“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父亲定是不愿你卷入这朝堂之事的，便说你近日忙着准备去学堂考学的事宜，婚姻之事待你年满十八再考虑，随口将此事推了过去。皇后娘娘虽不再多说，但这八皇子也在学堂之中。皇后娘娘怕是觉得这也是你二人的相识的好机会，总比贸然让皇上指婚要自然许多，因此便在学院为你允了一个名额，免去了你考学的一步”
“不是吧，这八皇子也在学堂里” 紫珚一个头两个大。
“为兄与你说了这些，到时候八皇子若是向你献殷勤，你也好提前躲着些不是？”
顾墨瑜向紫珚举杯，虽说是来给她心里打个底，眼里却还是颇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谢谢哥哥～～这回真是帮了我大忙”紫珚举杯回敬一杯茶。
“但这爹爹的缓兵之计，也只有一年之期，最好的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是什么”
“就是你真的在学堂找到一个心上人，这一年内赶紧成婚，便就不用面临指婚之事了”
“……”
看着紫珚无语的表情，顾墨瑜哈哈大笑。
其实他这个哥哥一向嘴硬心软，即便此刻不知道自己在这其中能做些什么，但若是妹妹不愿嫁，他也是定会全力阻止的。
“我先回军营，过不久应该就会回京了。到时候娘亲怕是也要带我处处走访、去见各家小姐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顾墨瑜也烦恼地摇了摇头。
“哥哥，你年纪确实不小了，该娶也就娶了吧”
“我这么帮着你，你就这样对我？”
“嘻嘻，我说笑的啦，你要是不愿意娶，我就演一个恶毒小姑，吓跑未来嫂嫂，怎么样，够仗义吧”
“为兄这边提前谢过”
“不客气～你快去吧，过几天见”
将顾墨瑜推出房门外后，顾紫珚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果然，面对人间的烦恼，最有效的无非就是吃饭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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