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小燕和青枣走在最前面,她俩是一直负责别院厨房的。
周玉薇和芳兰则提着食盒,低头走在后面。
嫂嫂叫周玉薇打扮成了丫环,怕她胆小,还派了身边的大丫头芳兰陪她。
守门的侍卫认得小燕和青枣,但还是负责地拦住了她们,问道:“手里提的是什么?”
小燕笑道:“两位侍卫大哥,这是庄子上刚送来的甜瓜还有西平城运来的葡萄,我家大.爷特意挑的最好的,给谢大人解解暑。”
她一边说着,一边叫周玉薇和芳兰打开食盒叫两个侍卫看。
又道:“今年庄子上产的甜瓜多,我见大.奶奶还备了几篓子,一会儿大哥们也有的吃。”
两名侍卫见食盒里精致的白瓷盘子上,摆着水灵灵的甜瓜和葡萄,点了点头,放了四个人进去。
周玉薇提着食盒,紧张地低着头往前走,生怕又被赶出去。
等到了无人处,她才松了一口气。
小燕把她手中的食盒接了过去:“我替姑娘提着,等到了地方,您再亲自拿着。”
青枣也接过了芳兰手中的食盒:“芳兰姐姐,我来拿。”
别院很大,还是周家老太爷得势时建的,雕梁画栋,曲径通幽,花影扶疏,景色很美,路也很长,一直走的周玉薇脚都有些疼了,才来到了谢沉琅的住处,暮云院。
谢沉琅正在院中的紫藤架下纳凉,身后只侍立着一名小厮。
小燕叫青枣回后面厨房,自己带着周玉薇和芳兰走了过去。
周玉薇好奇地悄悄看了一眼,只见紫藤架下,那位年轻的首辅姿态放松地斜倚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果然生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好一个神仙人物。阳光透过繁盛的紫藤花,在他如玉的脸上晕出了烟霞,竟不似是真人。
只是那神情冷淡得很,身上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疏离与威压,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燕蹲身施礼:“大人。”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这是谢沉琅的规矩,不管是上茶还是摆饭,只管做事就是,不许多罗唆。
周玉薇低着头,跟芳兰一起打开食盒,将盘子放到石桌上。
按说此时三人就该退下了,但谢沉琅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更别提看到周玉薇的长相了。
芳兰急了,大.奶奶叫她跟着,就是怕三姑娘太过腼腆,不敢说话。
她悄悄扯了一下周玉薇的袖子。
周玉薇装不知道,这位谢首辅虽说生得好看,但只是斜倚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无声的威压感,她心里怵得很。
这样的男子不是她能搞得定的。
哥嫂想让她攀高枝,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她默默地向后退,芳兰看她没有动作,飞快地在她身后一伸脚。
“啊——”周玉薇脚下一绊,惊叫一声,眼看就要向后摔倒,芳兰做势去扶她,暗中却在她背后又推了一下,她又变成了向前扑,好巧不巧,正好扑倒在了谢沉琅身前。
膝盖磕到了坚硬的地上,像是要断了,两个手掌也被擦得火辣辣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周玉薇以手撑地,抬起头来时,就看到了一张俊美却冷漠的脸。
眼前的女子眼睛大大的,眼眶中盈着欲滴不滴的泪水,像水洗的葡萄一般,就那样趴在他跟前,眼神委屈而无辜。
谢沉琅心中一动,这女子长得有些眼熟,像谁?
他墨玉一般冷清的眸子扫过周玉薇的脸,想了起来,像周二姑娘,户部赵侍郎的儿媳。
前些日子,周二姑娘拦在他的马车前,声声叫着表哥,说自己被婆家欺负,求他这个表哥替她做主。
当时,街上人很多,他叫侍卫将她劝到了一旁,告诉她,自己已经被谢家除族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要是有冤屈,可以去官府递状子。
就因为这点小事儿,被京城的人传,他对赵侍郎的儿媳,昔日的表妹念念不忘,连皇帝都来问他,可要让赵临茂休妻。
他当即黑了脸,叫皇帝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
不过他也没有对外澄清,毕竟这种事总是会越描越黑,倒不如过些时日,人们渐渐就淡忘了。
他没想到的是,他特意跑到郿山郡来躲清闲,这里竟有人自以为是,投他所“好”,找了这么个替代品来。
不过,他倒是没迁怒地上这个丫环,毕竟她们这些弱女子,也是身不由已。
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对这个女子心生厌恶。她身上的味道很干净。
不像前几天那位周家三姑娘,说是给他送点心,离得老远,一股子桂花头油、脂粉味就飘了过来,让他直犯恶心。
“你是周家的丫环吗?”他冷声问。
周玉薇尴尬极了,脸由白转红,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那里敢说自己是周三姑娘,只低头,声如蚊蚋般应了一声:“是。”
芳兰刚想说话,谢沉琅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了她,那威压如山一般,唬得她也没敢开口。
谢沉琅摆了摆手,侍卫上前一步,沉声道:“还不快走!”
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地退出了暮云院,从侧门出了别院,进了周家宅子后,芳兰才埋怨道:“三姑娘怎么能说自己是丫环呢?您要是说是府上的三姑娘,谢大人肯定就想起你们小时候的交情了。”
周玉薇停下了脚步:“芳兰姐姐,我怕得很,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嫂嫂说芳兰姐行.事稳重、妥帖,姐姐刚才怎么不替我分辨一句呢?”
芳兰一口气噎在那儿,闭了嘴。
到了大哥院子,卢氏立马迎了上来,一叠声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可见着面了?谢大人想起来了吗,跟你说了些什么?”
周玉薇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先坐了下来,才说道:“见到了,他什么都没说,只问我是不是周府的丫环。”
她踌躇了一下,直视着卢氏,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嫂嫂,他根本就不认得我,我们小时候真的是青梅竹马,经常在一起玩儿的朋友吗?”
卢氏眼神暗了暗,嗔道:“这傻丫头,怎么又问这个?我们还能瞎说不成。”
芳兰插嘴道:“大.奶奶,叫奴婢看,首辅大人虽然一时没认出三姑娘,但对三姑娘还是很不一样的。”
“哦,怎么说?”卢氏来了兴致。
芳兰道:“当时三姑娘不小心摔倒了,首辅大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还问她是谁。可惜姑娘当时被首辅大人的气势吓到了,大人问她是不是丫环,她随口答了是。”
“真的吗?”卢氏觉得有戏,兴奋地两眼放光,她紧紧握住了周玉薇的手,“要是妹妹说了你是周家三姑娘,谢大人肯定就想起来了。”
没准很快就来求亲了,卢氏心想。
“不行,我得叫你哥哥去说清楚去。”卢氏说着就要往外走,周玉薇赶紧拉住了她。
“嫂嫂,您别听风就是雨的。芳兰她瞎说的。谢大人只是看我出糗,随口问了一句而已,随后他就叫人把我们赶出来了。”
卢氏停住了脚步,转念又一想,这种事,太过急切了反倒不好。
她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只要见了面,有了印象就好。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多见几次,他准会想起妹妹来的。这样,你回去好好练练琴,过两天寻机到外院的观荷亭好好弹一曲,谢首辅听到了熟悉的曲子,一准儿就认出妹妹来了。”
“嫂嫂,我……”周玉薇有些想说,她不想嫁谢沉琅,她回想起他今日看她的眼神,那神情冷得很,像是眼中有万丈寒冰一样。
可这些日子以来,兄长和嫂嫂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她能攀上谢沉琅,妻也罢,妾也罢,只要能攀上他就行。
卢氏看出了她的退缩,正色道:“咱们整个周家都指靠着你呢,你可别犯傻。难道你想嫁给府台家的王三公子做续弦?不过是弹弹琴罢了,又掉不了一块儿肉。”
“嫂嫂,我……我是庶女,对吗?”
“啊?……”周玉薇突然转移话题,卢氏一时没回过神来,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哪个婆子跟你嚼舌根子了?”
“没有,我就是……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但有时会闪过一点儿模糊的影子,我好像与兄长不是一个娘。”
“哎呀,”卢氏拉着周玉薇的手,亲热地说道,“这个……妹妹你虽不是母亲生的,但早就记到了母亲的名下,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你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哥嫂对你好不好?”
这个模糊的、可进可退的身份,是周司盛与卢氏早就商量好的。
一是以后到了京中,有人问起,就说她以前是养在庄子上的庶女,二也是不想给一个捡来的女人太高的身份,免得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果然自己只是一个庶女,哥嫂看似对她很好,但前提是自己要对他们有用。
手掌和膝盖传来一阵疼痛,周玉薇的心也跟着一阵微微地刺痛。
看来自己只能想法攀上谢沉琅,不然就只能去给一个三十多的纨绔做续弦了。
“哥嫂对我都很好,我明白了,嫂嫂。”周玉薇站起身来,对着卢氏笑了笑,“我回去会好好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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