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那时一个闷热的午后,顾宅巨大的露天游泳池水波粼粼。
顾琛在泳池中舒展着修长有力的四肢,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
顾屿坐在池边,双脚无意识地拍打着水面,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水中的哥哥。
他看着顾琛破开水面,湿漉漉的黑发向后捋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水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顾屿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一种陌生的、带着细微灼热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专注于自己溅起的水花,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发什么呆?”
顾琛游到池边,手臂撑在顾屿身侧的瓷砖上,微微仰头看着他。
距离很近,顾屿能清晰地看到哥哥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能感受到他运动后散发出的、更加浓郁的雪松信息素味道,霸道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那股属于Alpha的气息,带着天然的侵略性和吸引力,让同为Alpha的顾屿本能地感到一丝压迫,却又奇异地被深深吸引,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靠近、想要汲取更多的冲动。
“没…没什么。”
顾屿有些慌乱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哥哥游得真好。”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试图拉开一点距离,缓解那突如其来的心悸。
顾琛似乎没察觉弟弟的异样,只是随意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水珠溅了顾屿一身。
他伸手揉了揉顾屿湿漉漉的脑袋:“下来一起游?我教你新的姿势。”那动作带着习惯性的亲昵。
顾屿看着哥哥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水汽。
他犹豫了一瞬,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最终,他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当哥哥微凉有力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时,那股灼热感更清晰了,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
他被顾琛拉入水中,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了他,却无法浇灭心底悄然燃起的那簇陌生火苗。
在哥哥专注教导的怀抱里,顾屿感受着那份紧密的接触和环绕着他的、属于另一个Alpha的强势气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对哥哥的依恋,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屿的爱,此刻还包裹在孩童般纯粹的依赖里,懵懂而炽热。
而顾琛的纵容,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声地滋养着这份依赖,让它向着更深、更难以定义的方向悄然生长。
他们都没有察觉,或者,有人察觉了,却选择了默许。
随着时间的流逝。
两人都已完全分化成Alpha,顾琛的信息素强大而内敛,如巍峨雪山。
而顾屿则带着少年特有的锐利和躁动,却总是在哥哥的气息面前不自觉地收敛锋芒。
顾琛作为顾氏集团的继承人,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变得更加忙碌。
他依旧对顾屿有求必应,纵容他的靠近。
但那间卧室,顾屿已经很久没有在夜晚抱着枕头去“打扰”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能毫无顾忌地钻进哥哥怀里,但渴望靠近的心却更加灼热。
一次顾家举办的晚宴上。
顾琛作为主角之一,他身姿挺拔,举止从容,眉宇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一丝疏离的贵气。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之间,偶尔露出公式化的微笑,便足以引得周围的Omega甚至Beta们目光流连。
顾屿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果汁,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顾琛身上。
他看着一个个穿着银色长裙、容貌姣好的Omega少女,巧笑嫣然地走近顾琛,似乎相谈甚欢。
少女身上甜美的信息素味道,即使隔着距离,也隐隐飘了过来。顾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微微倾身听着对方说话。
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顾屿。
那不再是单纯的依赖或者懵懂的心悸,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酸涩和怒意的情绪,像野兽的利爪狠狠挠过他的心口。
他感到自己的信息素在体内躁动不安,想要冲出去,想要驱散那个个靠近哥哥的Omega,想要宣告自己的领地!
他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指节泛白,果汁在杯中微微晃动。
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几乎要站起来,冲过去分开那些人。
就在这时,顾琛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角落的顾屿身上。
他看到弟弟,随即就对眼前的Omega少女们礼貌地点点头,结束了谈话,迈步朝顾屿走来。
“怎么了?无聊了?”
顾琛在顾屿身边坐下,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压过了宴会厅里繁杂的味道,笼罩了顾屿。
那熟悉的气息像一剂安抚剂,奇迹般地平息了顾屿体内翻腾的暴戾和酸涩。
顾屿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声音有些闷闷的:“没有,就是有点吵。”
他下意识地往顾琛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挨着哥哥的手臂,贪婪地汲取着那让他心安也让他心乱的气息。
顾琛没有推开他,反而顺手拿走了他手中被捏得有些变形的果汁杯,换了一杯温水给他:“累了就回房间休息,不用在这里硬撑。”
顾屿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顾琛的手指。
那瞬间的接触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他心头一颤。
他抬起头,看着哥哥近在咫尺的俊朗侧脸,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
这一刻,顾屿心中那模糊的、躁动的情感终于清晰无比地破土而出,带着少年Alpha的炽热和不容置疑的独占欲。
他不要哥哥只是哥哥。
他不要哥哥对别人也那样笑。
他不要任何人靠近哥哥,分享哥哥的气息和目光。
他想…一直独占这份温暖,这份纵容,这个人。
这份认知如同惊雷在他心底炸响,带着甜蜜的眩晕和隐秘的恐慌。
他知道这不合常理,甚至惊世骇俗。
但看着顾琛沉静的、带着一丝关切的眼神,顾屿只是抿了抿唇,将那份汹涌的爱意和强烈的占有欲,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外壳之下,低声应道:“嗯,我再待一会儿,和哥哥一起。”
他悄悄地将身体又往顾琛身边贴紧了一分,仿佛这样,就能离那颗渴望的心更近一些。
时光在顾琛不动声色的纵容和顾屿日益膨胀却小心翼翼隐藏的独占欲中悄然流淌。
顾屿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下去。
他以为哥哥那独一无二的宠溺,那为他留的门缝、为他亮起的灯、默许他靠近的体温,是他专属的领地,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会把那份惊世骇俗的爱意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用尽一切演技去扮演一个“正常”的、只是格外依赖哥哥的弟弟。
只要哥哥还在身边,只要那份纵容还在,他就能靠着这偷来的温度活下去。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堡垒的基石开始无声地松动。
顾琛依旧对他有求必应,物质上从未亏待。
但顾屿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那变化细微却致命。
顾琛书房的门,不再总是虚掩着一条缝。
顾琛卧室的灯,也不再总是为他亮到深夜。
有时他站在楼下,仰望那扇熟悉的窗户,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张吞噬希望的巨口。
顾琛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短。
即使在同一个空间,顾琛也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文件、邮件、电话……那些东西占据了顾琛越来越多的心神。
他依旧会回应顾屿的话,但那份专注,那份曾经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的、带着纵容的凝视,渐渐消失了。
顾琛的怀抱……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偶尔顾屿只能借着信息素不稳或生病的由头靠近着,贪婪着那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暖。
顾屿渐渐开始恐慌。
像一只被骤然夺走暖巢的幼兽,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他开始变得异常敏感。
顾琛晚归,他会坐在客厅的黑暗里等到天亮,只为第一时间捕捉到哥哥进门时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顾琛接电话时一个不经意的温和语气,会让他如坐针毡,反复揣测电话那头是谁。
顾琛身上偶尔沾染的一丝陌生的、属于Omega的甜香信息素,会让他瞬间失控,颈后的腺体灼痛到几乎要爆开,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扑上去撕咬的冲动。
他害怕。
害怕哥哥的目光会彻底移开。
害怕哥哥的怀抱会永远对他关闭。
害怕哥哥彻底将他从身边剥离。
那份根植于骨髓的独占欲,在恐惧的浇灌下,扭曲成了更深沉的占有。
他开始留意顾琛身边出现的每一个新面孔,他像守护着最后珍宝的恶龙,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然而,命运的利刃,终究以最猝不及防、也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个初夏的午后,阳光炽烈,蝉鸣聒噪。
他看见了。
就在那棵巨大的、开满雪白槐花的老槐树下。
顾琛背对着他,身形挺拔,激烈的亲吻着他怀里的Omega。
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性Omega。
阳光跳跃在顾琛低垂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从未在顾屿面前展现过的、一种近乎沉迷的侵略性。
空气里,槐花甜腻的香气,混合着那个陌生Omega被激发出的、清甜诱人的信息素味道,还有……顾琛身上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雪松信息素!
“咚!”
一声闷响,顾屿怀中的篮球脱手,重重砸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滚向一旁茂密的冬青丛。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声。
所有的色彩褪去,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和老槐树下那刺目的一幕。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
顾屿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呼吸。
他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僵直地站在那里,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映着那纠缠的剪影,只剩下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顾琛微微俯身,低沉醇厚的声音在顾屿耳边响起。
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了梦中人,却清晰地穿透了顾屿耳中嗡嗡作响的轰鸣。
他不敢看顾琛的眼睛,更不敢看顾琛的嘴唇
但那刺眼的痕迹,像烧红的烙铁,又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想吐。
胃里翻江倒海。
他慌乱地低下头,视线无处安放,最终死死盯住地上滚落的篮球。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发出崩溃的呜咽。
顾屿像提线木偶般,被顾琛带着离开了那片槐花飘香、却埋葬了他所有幻想的地狱。
顾琛亲自把他送回了宿舍楼下。
一路无言。
顾屿始终低着头,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拒绝任何触碰。
顾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他走进宿舍楼。
当宿舍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和顾琛身影的瞬间。
顾屿一直强撑着的、名为“理智”和“弟弟”的躯壳,轰然坍塌。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撕裂般的绝望。
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倒在地。
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捏、撕扯,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死死地揪住胸口的衣服,指甲深深陷进皮肉,试图缓解那灭顶般的绞痛,却只是徒劳。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衣襟和冰冷的地板。
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如同破旧风箱般抽噎的悲鸣。
“呜……哥……”
“……为什么……”
“……不要……不要碰别人……”
“……哥……我的……是我的……”
他语无伦次地呓语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哀求。
脑海中反复闪现着槐树下那刺目的一幕:顾琛扣在Omega腰上的手,深插入发丝的手指,激烈纠缠的唇舌,还有那刺眼的齿痕……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反复捅刺着他最柔软、最不容侵犯的圣地。
那是他的神祇!
是他用整个生命去仰望、去依赖、去渴望独占的神祇!
他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信徒,拥有着神祇独一无二的垂怜。
可就在刚才,他的神祇,当着他的面,拥抱了、亲吻了另一个凡人!
那份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视若珍宝的、扭曲却炽热的爱意,那份支撑他在恐惧中活下去的独占欲,在那一刻被彻底碾碎、践踏!
信仰崩塌了。
世界灰暗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窒息。
他感觉不到自己颈后腺体的灼痛,因为心口的剧痛早已超越了生理的极限。
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痉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地板,留下道道红痕。
“哥哥……不要……不要丢下我……”
“……我听话……我再也不闹了……”
“……别不要我……”
“……求你……看看我……”
绝望的呜咽在空荡的宿舍里回荡,充满了被背叛、被抛弃的悲凉和无助。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受伤幼兽,任由绝望的潮水将他彻底吞噬。
那份属于顾屿的、扭曲而炽热的爱恋,在这一天,于绝望的泪水中,彻底凝固成了心底最深处、再也无法愈合的、带着血腥味的伤疤。
指尖传来灼痛感,顾屿猛地回神。
烟蒂已经燃尽,烫到了手指。
他甩掉烟头,看着它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挣扎着冒出最后一缕青烟,最终彻底熄灭。
河面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阳光刺破云层,洒在粼粼的水面上,碎金般跳跃。
可顾屿的心,却沉在冰冷的河底。
他明白了。
那份爱,并非凭空降临的诅咒。
它萌芽于每一次寒冷中裹紧他的大衣,生长于每一次迷茫时沉默的守护。
最终,在酒精和心跳失控的瞬间,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盘踞了他整个灵魂。
它是无数个日常点滴里,顾琛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强大、沉静所织就的网,而他,早已心甘情愿地深陷其中,无处可逃。
他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后视镜里,他最后看了一眼庄园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踩下油门,汇入了早高峰的车流。
前路茫茫,那份深埋心底、注定无望的爱恋,如同这清晨的薄雾,虽被阳光驱散,却已深深浸润了每一寸土壤,再也无法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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