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溥来点？”
张莆的声音打破了桌上短暂的安静，他手里端着个二两装的分酒器，酒液清透，晃着微微的弧度，作势要往溥咛面前递。
溥咛摆摆手，语气带着点局促：“周老师，我酒量不好，就不喝了。”
说完才自知喊错了，又补了一句：“张老师。”
张莆倒不在意，在剧组待久了，大家喊他“周老师”（角色名）喊顺了嘴是常事。
他笑着把分酒器往溥咛面前又送了送：“年轻人哪有不能喝的？少喝点没事，今儿我杀青，图个开心，能喝多少喝多少。”
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熟稔，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溥咛骑虎难下，还是接过了。
她不是完全不能喝白酒，只是酒量确实差，喝点就容易晕。
可在这圈子里，饭局上的酒局往往连着人脉，张莆是前辈，又特意递了酒，她实在不好驳面子。
酒倒进小酒杯里，她跟着众人一起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灼烧感。
她还注意到卞卿禾面前也摆着酒，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喝。
她之前翻遍了网上关于卞卿禾的资料，没一条提过酒量，只知道私下里很少参加酒局。
桌上的菜多是当地特色小炒，红辣椒、青花椒撒得满盘都是，香气浓郁却偏辣口。
溥咛胃不好，又刚喝了酒，只随便夹了两筷子不辣的青菜，就放下了筷子。
可酒局上的“车轮战”躲不过，一圈人轮着敬酒，时不时就有人喊“小溥，走一个”，哪怕她每次只抿一小口，次数多了，也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开始发懵，脸颊也热了起来。
脑瓜子懵懵的。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伸手去拿自己面前的茶杯。
溥咛下意识抬手去护，指尖却直接按在了一只微凉的手背上。
那肌肤滑嫩，触感清晰，和她自己发烫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傻愣愣地仰头，撞进卞卿禾的视线里。
卞卿禾就坐在她旁边，距离比平时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借着桌上的暖光，溥咛看清了卞卿禾的脸。
她喝酒不上脸，可凑得近了，能看到眼角处晕着一层极淡的绯红，从眼尾慢慢往颧骨处散，白瓷般的皮肤衬着那点绯色，格外惹眼。
溥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下，连酒意都散了几分。
“放手。”
卞卿禾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酒后的微哑，却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是恼是淡。
溥咛这才回神，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背的凉意。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红了。
卞卿禾没再看她，抬手拿起溥咛的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
之后她既没给旁边的华毅倒，也没给对面的张莆添，仿佛刚才那举动只是随手而为，却又透着明显的特殊。
溥咛盯着那杯温水，心里甜丝丝的。
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绪，那点“被特殊对待”的窃喜藏都藏不住，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溥咛傻乐什么？”华毅眼尖，最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放下筷子打趣道，“喝了点酒就高兴成这样？”
张莆立刻接话，眼神在溥咛和卞卿禾之间转了圈，笑得意味深长：“我看啊，不是酒的事儿，卿禾倒的茶，说不定比我倒的酒还甜呢！”
桌上其他人跟着哄笑起来。
溥咛的脸瞬间更烫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根。
她嘴巴笨，平时就不爱说话，这会儿被众人打趣，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攥着茶杯，连头都不敢抬。
卞卿禾却没受影响，她抬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转向张莆，“张老师。”
话落，没等张莆回应，她仰头将杯里的酒直接滑入喉咙，动作干脆。
张莆见状，也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时还不忘调侃：“卿禾这性子，还是没变，一如既往地护短。当年拍《风起》的时候，你护着自己人，也是这架势！”
他和卞卿禾不是第一次合作，早年间两人在《风起》里有过对手戏，算是老熟人。
所以哪怕网上对卞卿禾的传闻多是“高冷”、“难接触”，他当着卞卿禾的面，也敢放开了开玩笑。
华毅立刻接话：“可不是嘛！我都嫉妒了，小溥到底哪点入了你的眼？对她的态度，比对我这导演还好！真伤心。”
他嘴巴不停，话里话外都是调侃，却没半点真的不满，反倒像是在帮着坐实 “卞卿禾护着溥咛”的说法。
卞卿禾抿着唇，没接话。
可溥咛却莫名觉得，她没生气，总之就是一种直觉，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桌上的话题还围着两人转。
顾乐依坐在对面，脸色不太好看。
她站起身，双手举着酒杯，杯沿对着卞卿禾，脸上堆着得体的笑。
“卞老师，我也敬你一杯。以前可没听说过你会主动教剧组里的新人演戏，看来是我们这些人平时不够主动，没敢打扰您。”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眼神扫过溥咛，话里藏着意有所指的试探，“不知道下次我私下去找卞老师对对戏，卞老师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已经知道那晚溥咛去找卞卿禾，没有被赶出去这事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笑声瞬间淡了些。
卞卿禾抬眼，目光落在顾乐依身上，没立刻说话。
几秒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与我对戏。”
话音落，她既没端杯喝酒，也没再抬眼多看顾乐依一眼，反而拿起筷子，夹了根溥咛之前尝过几口的青菜。
那是盘清炒时蔬，还带着点蒜蓉的香气，卞卿禾慢慢嚼着，动作从容，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点评一道菜，全然没把顾乐依僵在原地的窘迫放在眼里。
这才是卞卿禾该有的样子。
之前对众人的打趣，不过是懒得回应，如今被刻意试探，便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维持。
顾乐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她惯于在人前维持温婉模样，没当场发作，只能硬着头皮把杯里的酒仰头喝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滴，她也顾不上擦，讪讪地坐回座位，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只当卞卿禾这番话是不给面子的失礼，却没反省自己方才的刻意挑衅，只觉得丢人的是卞卿禾，不是她。
可那股憋在心里的不爽，却怎么都散不去。
“来来，大家一块走一个。”华毅看出气氛不对，赶紧端起酒杯打圆场，手里的分酒器晃着酒液。
“别愣着了，菜都快凉了，咱们喝了这杯，接着吃！”
桌上的人连忙附和，碰杯声此起彼伏，刚才的小插曲很快被掩盖过去。
只是经此一遭，没人再敢主动敬卞卿禾酒，连带着对溥咛的劝酒也停了。
饭局快结束时，不知是谁提议去KTV唱歌，还起哄让华毅请客。
华毅拍着胸脯应下来：“行啊！今晚你们有本事唱通宵，喝多少酒我都付钱，绝不心疼！”
这话又引得一阵哄笑，餐馆的老板娘也端着盘子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脸上堆着腼腆的笑：“各位老师，能不能跟我合张影啊？我是你们的粉丝，今晚这两桌我给你们免单！”
张莆笑着道：“合影没问题，免单可不行，钱得给，这是规矩。不过照片得等电影上映后才能发，现在可不能泄露消息，您多担待。”
老板娘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能合影就好！”
一行人乌泱泱地往外走，混着餐馆里飘出的最后一缕菜香。
溥咛晕乎乎地跟在后面，想找华毅的车，却没看到人影。
华毅不知被谁拉着去旁边抽烟了。
她正站在路边发愣，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脚步踉跄着，竟直接被塞进了一辆黑色保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冷调香氛扑面而来，中和了她身上的酒气与菜味。
她侧头一看，卞卿禾就坐在旁边，后背靠着座椅，眼睛微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驾驶座上坐着苏曼，正低头调试导航，副驾驶的曲影则扭头看着窗外，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橘子，空气里飘着点橘子的清甜味。
刚刚剧组的人在包间里吃饭，苏曼和曲影就在大厅点了一桌吃。
此刻突然和卞卿禾同乘一车，溥咛的头更晕了，酒意混着紧张，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像只鸵鸟。
车内的香氛还在慢慢扩散，冷冽中带着点木质的沉稳。
苏曼启动车子，导航的女声在车内轻轻响起。
曲影终于转过头，看了眼溥咛，没像平时那样翻白眼，反而递过来一个橘子：“吃点这个，解酒。”
溥咛愣了愣，连忙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指尖碰到橘子的微凉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她剥橘子时，橘瓣的汁水溅到指尖，带着清甜的香气，混着车内的冷调香氛，竟意外地和谐。
卞卿禾看着她笨拙剥橘子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车子缓缓驶离，窗外的路灯往后倒退，形成一串模糊的光影。
溥咛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橘子的清甜还在舌尖打转，车内的香氛萦绕在鼻尖，旁边的卞卿禾呼吸平稳，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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