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蜜蜂突然又弹入视野，慕瓷点进对话框，许倾姝问：「明晚要兼职吗？」
「嗯嗯。」
「那我晚上把纸质合同带来签字。」
「好。」
「明早还有拍摄，睡了。」
「好。」
「晚安都不说一句？」
……
慕瓷没有跟人说晚安的习惯。
看到许倾姝的问题，她脑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是抗拒。她不想做违背自己习性的事。
可许倾姝现在算得上是她的雇主，而且都这样直接地提了出来……
慕瓷正调动手指准备打字，白色气泡却抢先一步跳了出来——
「晚安，小慕同学。」
［亲亲］
慕瓷看着屏幕上循环送着飞吻的熊猫头和那句让她略显凌乱的“小慕同学”，一时间表情呆滞。
许倾姝竟然会用这种表情，竟然会……这样叫她……
女孩想起今晚咖啡厅一袭知性长裙的浓艳大明星，无法代入眼前的胖蜜蜂和熊猫头。
线上线下差异这么大让她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视线被钉在白色气泡，慕瓷心想：不回复是不是不太好？
寂静中，最后一个还在桌前的室友也熄灯上了床。
慕瓷僵坐在台灯前，视死如归地发送了一句晚安后，迅速关灯上了床，不再看手机。
黑暗的床帘里，失去视觉感官后，偏离正常频次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自动带入许倾姝声音的“晚安”在耳边不停循环，和心跳声逐渐重合。
明明还是春季，慕瓷却觉得帐中稍显闷热。
将覆过头顶的被子向下拉到胸口，慕瓷两手紧抓在被条边缘，感受着凉空气慢慢带走脸上超载的温度，心率也渐渐归于正常……
另一边，酒店浴缸里的许倾姝，看着小花头像前一句孤零零的晚安露出了个笑：“小朋友还挺高冷。”
她点进慕瓷的朋友圈，发现竟然空空如也。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慕瓷屏蔽了自己，正要发作时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竟然连背景图都是系统默认的浅灰色。
“还是个小古板？”许倾姝鼓起来的腮帮子又瘪了下去，心生纳罕，“小小年纪怎么死气沉沉的……”
她开始细数和慕瓷的每一次见面。
除了工作服之外，好像每次见，慕瓷都是一成不变的白T恤加牛仔裤，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扎成一个低马尾，并不长，是刚好能扎起来的长度。
总是背着一个深绿色的双肩包，穿着帆布鞋，素颜，齐刘海刚好过眉毛，衬得那双水灵灵的小鹿眼更加闪亮……
手肘突然碰到墙壁瓷砖，冰凉的触感将女人冻得一激灵，险些把手机扔进浴缸里。
许倾姝抓紧了手机，忽然欸了一声，“不对啊！我怎么记她记得这么清楚？！”
她们才见了五面而已诶！
“疯了疯了。”许倾姝把手机扔到一旁的架子上，整个人钻进浴缸，让温水没过锁骨，重新回到温暖安全的环境。
“我是演员！不自觉观察周边人是职业习惯，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她又往水里降了降，水面浮上几个泡泡，“对，就是这样的……”
校门内外，两个因为一纸合同绑在一起的女人，今夜在各自的床上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慕瓷去咖啡厅兼职时跟老板提了一下近期可能要离职，让她尽早开始物色下一个接替自己的员工。
一旁的同事听到觉得奇怪，等老板走后拉着慕瓷问为什么要放弃相对来说这么好的兼职。
这里离学校近，工资高，活儿还轻松，这种工作很难找的。
慕瓷就含糊其辞地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兼职，但并未透露具体工资，只说了比现在高一点点和工作内容。
“慕瓷，你可要警惕啊！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这么轻松的事情还有必要请人来做吗？而且就算要请人也应该请家政阿姨，怎么会找你一个大学生呢？”
同事说的这些怀疑慕瓷当时也都考虑过，可许倾姝的说辞又让她减轻了疑虑。
但她不可能把许倾姝的原话转述出来，毕竟许倾姝身份特殊，她有义务替她保密。
“妍妍，不用担心。我们对方都认识，是可以信赖的关系。”
“反正你可一定要留个心眼子，社会上熟人作案的案件数量可不是少数，就算认识也不能全然轻信。”徐妍义正严辞，“之前我家姝姝就演过一部律政剧，里面有个女生就是被朋友骗了，下场可惨了。”
慕瓷眸光一动，忽然想起徐妍是许倾姝的粉丝，昨天在那因为错过许倾姝痛心疾首的就是她。
慕瓷突然想到，昨天徐妍是不在，可今天……许倾姝会不会被认出来？
“好，我会注意的。”
慕瓷话音刚落下，门口的风铃被推动带起，发出清脆的铃音。
餐台的二人同时望向门口，慕瓷便见“全副武装”的许倾姝推门而入，和慕瓷对视一眼后便一言不发地去了窗边老位置。
慕瓷心领神会给她下单了一杯冰美式，身旁的徐妍突然拉着慕瓷开口道：“我去，慕瓷，那个人看着好眼熟，有点像我家姝姝诶！”
慕瓷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事实，沉默了一会说道：“嗯……像吗？”
“真的像！虽然看不见脸，但是身材真的几乎一模一样！毕竟我家姝姝那种黄金比例不是轻易能够见到的……诶？慕瓷，你给谁点的冰美式？”
“……刚才进来那个。”
“我家姝姝？！”徐妍激动万分，“这杯一定要让我去送！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家姝姝！”
“不对啊，慕瓷。”徐妍突然镇定，“刚才那个人没有过来点单啊，你怎么知道她要喝什么？”
“那是我认识的姐姐……”
“你姐姐？”徐妍突然叹了一大口气，“那还是你去送吧。”
“嗯。”慕瓷从冰桶里铲出几块冰放入咖啡。
徐妍突然又一乍，压低声音道：“慕瓷，那个不会就是让你去干家政的熟人吧？”
这都能猜中？！
慕瓷咽下口水，缓慢地点了点头。
“果然！”徐妍一副笃定模样，“慕瓷你可一定一定要小心！漂亮的女人最危险了！”
“好……我会的……”慕瓷抿紧了唇，把杯子放进托盘，“妍妍，我先去送餐了，回来再说。”
“好，去吧。”
慕瓷走出餐台朝许倾姝去，又到一半时，小心翼翼地回身，看到徐妍已经在干其他事后才放松了肩胛。
余光瞟见来人，许倾姝抬眼看向慕瓷，眉心一紧：“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做贼的表情？”
“……没什么，以后有机会再说。”慕瓷把杯子放至桌面，扯开话题问：“今天怎么包的这么严实？”
这话勾起昨晚的回忆，许倾姝语气怨念：“昨天穿成那样出来，被龙姐骂了。”
看着许倾姝自觉倒霉的模样，慕瓷露出个笑来：“你这样的大明星也会被骂吗？”
“我怎么了？什么大明星，也只是娱乐圈里的一个打工人而已，被上司骂还不是常态。”说着“蒙面人”一笑，“而且更多的还在网上呢，翻都翻不完。”
“那你今天过来没事吗？”
“没事，我跟龙姐说过了。而且——”许倾姝努努嘴，口罩被顶起一个小鼓包，“你瞧，我这不是做好了充分的防范措施吗？”
慕瓷笑意更浓，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了，正事要紧。”许倾姝从包里取出两张4A纸，“这是你要的合同，一式两份，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慕瓷顺势坐至她对面，接过合同翻看，过了两分钟，她抬起头：“没有。”
“你不是怕我骗你吗？确定不仔细看看？”
慕瓷把纸张平铺在桌面，“我昨天已经把电子版仔细看过了，刚才对比了一下，没有变动的地方。我没有异议。”
许倾姝闻言眉眼弯了弯，递给她一支笔：“你可想好了？”
“说实话，我根本看不懂。只是根据你拟定的内容在网上查了一下相关法律，没有什么不符之处。更何况，如果你真要做什么手脚，我也躲不过。”
女孩一脸严肃，语气认真。许倾姝又想起昨晚看见的，一片浅灰的朋友圈。
明明古板又认真，她为什么觉得有一点可爱？
“不过——”
许倾姝回神，等待下文。
慕瓷嘴角浅浅勾起，两个浅浅的酒窝乖巧地守在两侧：“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说完，女孩拿起笔在两份合同上签了字。
许倾姝交换着拿过合同，也在上面签下名字，写下姓氏，她忽然一顿：“为什么相信我？”
慕瓷还在签第二份，并没有抬头看她，温声说道：“因为你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许倾姝闻言轻笑一声，将剩下的名补齐。
“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我带你去家里看看。”许倾姝将其中一份合同收进包里，又抬头看她，“几点下班？”
“今天？”慕瓷眨巴眼，“我九点半下班，但是……宿舍十一点就要关门了。”
“我家有客房。”
“什么？”慕瓷瞳仁收缩。
许倾姝看着女孩的表情，低笑出声，“逗你的。我开车来的，过去只要半个小时，简单带你看看了解一下位置，看好了我再送你回学校。”
“不会错过门禁的。”
慕瓷看着许倾姝，分明她整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可她硬是看见了一副戏谑的表情。
而且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那麻烦你等我了。”
“没事。”许倾姝从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打印册，悠然摊在桌上翻开，“等你不麻烦。”
正在走动的慕瓷身形一滞，迈步回到了工作岗位。
这一晚，这个一向一丝不苟的兼职生有些心不在焉，还有些奇怪。
空闲时她总是认认真真地打理着餐台和餐具，可一旦置身忙碌状态时，却又总是不自觉走神，目光不知不觉就飘到了靠近拐角的那个窗台。
“慕瓷，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徐妍突然关心道。
被突然问及的慕瓷浑身一震，视线连忙回到前方，看着询问的徐妍回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的脸一晚上都红红的，是不是有点发烧了？”徐妍说着就要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古法测温。
“是吗？！”慕瓷看着逼近的手掌身子往后一倾，盛着脏餐盘杯具的托盘往上一举，躲过了徐妍的接触。
她往后一站：“不是的，今天穿得有点厚，空调开得又高，我有点热而已。”
“热？”徐妍看着她工作服里单薄的T恤，面露不解。
“是的，是热导致的，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慕瓷这样说着，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但还是谢谢你的关心。”慕瓷抬了抬亟待清洗的餐具，示意道：“我先进后厨了。”
慕瓷脱兔一样钻进后厨，放下托盘后，借着不锈钢反光查看自己脸的状态，对徐妍的话深感不可置信。
可对上自己的脸，好像真的红红的……
用手背贴上额心却并没有发烧该有的温度，慕瓷再次用刚才的话来说服自己：“今天穿得太厚了，咖啡厅空调又开得高，所以才会热得脸红。这是面部毛细血管受热扩张导致的正常现象。没错。”
慕瓷强装镇定的将餐具都清洗干净，在走出后厨之前又借着不锈钢的反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发现还是有点红后从水龙头接了点冷水，浸在掌心往脸上拍了拍，物理降温。
稍微好一些了。
慕瓷放心地走出后厨，眼看墙上的老式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二十。
刚才关心慕瓷身体状况的徐妍又向她开口道：“慕瓷你先走吧，待会儿我来关灯关门。”
“还有十分钟呢，我陪你一起吧。”
“没事儿，你学校比较远，你先回去吧。”徐妍笑的温和，看向窗边许倾姝的位置，“而且你姐姐还不是还在等你吗？快去吧。”
慕瓷闻言这也才抬眼看向仍在窗边等待的许倾姝，她还翻看着手中的打印册，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那我就先走啦，谢谢你每次都照顾我。”慕瓷感激地看向徐妍。
“不用谢，你总是这么客气。”徐妍忽然走近，像是要说悄悄话一般，“对了慕瓷，你待会儿记得替我告诉你姐姐一声，她真是太美了。”
“美？”慕瓷生怕自己搞错一样，扭头看了一眼许倾姝又转回脑袋，“你没搞错吧？她连眉毛都没露出来，你是怎么看出她美的？”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徐妍故作神秘，笑容灿烂，“美，是一种感觉。”
“更是一种直觉！”徐妍信誓旦旦，“我识别美女的第六感绝对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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