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南湖山上异常风大。
刚做好的发型就被吹凌乱了，易昭面无表情地不断把头发薅回来。
春风计划的乡村负责人何老师从一个矮房子里出来，一路小跑到她面前：“易老师，感谢您来给孩子们上课。”
“您好。”易昭与何老师握手。
PD也走过来，简单介绍了一下今天的流程，大体就是先上课，然后劳动后做晚餐。
说完她又把易昭悄悄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易老师，待会还要来一个艺人。”
易昭没有意见，点头称好。她是免费参加的节目，也不是要靠这个综艺怎么炒作，两个人就两个人吧。
见易昭点头，PD欣喜道：“是那个影后，宋慕菁，您看能不能让……”
让影后讲一节。
听到宋慕菁，易昭表情闪过不易察觉的自嘲，她打量了PD两眼，知道对方是看最近的热搜揣测她和影后的关系。
人都不能免俗，影后确实是对这个节目的好宣传。
“您不能安排吗？我不能做主。”
宋慕菁为了自己来吗？易昭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想掺和。
“这……那没事了。”PD似乎有些失望，嘴角和眉头都抿的紧紧的，毕竟泼天的流量就这么溜走了。
还有十几分钟开录，易昭掏出手机给许鸥鲤发信息。
「易昭」：你在拍戏吗？有点事想问你。
……
「易昭」：你帮我分析分析，宋慕菁怎么这么闲。
许鸥鲤没有立马回复，多半在拍戏，易昭收好手机，开始准备讲课。
听课的小朋友陆陆续续到了教室，他们中有不少人穿着泛灰的衣服，衣服上挂着丝丝缕缕的棉球，蹬着磨损的球鞋，整整齐齐坐在教室里面。
“请同学们和我一起发出嘶的声音。”
“然后请同学们发出能嘶最小声音和最大声音，无论你们怎么做到的。”
“看，我说最简单的唱歌就是牙齿和喉咙的配合，任何人都可以唱歌。”
课程进展的很顺利，工作人员在摄影机后面挤了一排，为了不打扰学生的体验，没有安排游动的摄影师。
在课程中，她透过摇曳的窗户，看见宋慕菁和她的助理站在外面的土坝上，在等易昭下课。
学生听到下课没有里面交头接耳，而是用闪亮的大眼把她盯着。
又是一阵呼呼狂风，沙浮的满世界都是。清晨才打扫干净的房屋走廊，一眨眼仿佛半年未曾有人踏足般，沙土铺了厚厚一层。
随风来的，还有骤雨，呼啸着把门窗砸的闷响。
PD招呼外面的人快进来，工作人员都纷纷跑出去搬东西。宋慕菁卷发沾染了灰尘，勾粘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狼狈。她面沉似水，与易昭对上了视线时，才化开愠色，露出笑容。
“宋老师。”易昭点头问好。
“宋老师，您千里迢迢来真是荣幸啊。”何老师是一位中年女教师，自然也上过网，见到宋慕菁咧开的嘴都快占据半边脸的表情了。
宋慕菁的美是公认的，易昭并不意外。
小孩子爱美也是正常的，一个个瞪大的眼睛和张大的嘴毫不掩饰。
易昭突然想到，让宋慕菁来讲一堂课，也许挺好的。为梦唱歌的是免费的，为情绪而流淌的文字也是。
她记得宋慕菁语文很不错，还上过一个朗读节目。
宋慕菁对何老师轻轻颔首：“我和大家一样，看看情况，顺便……”她把目光移到了易昭脸上：“来学习学习。”
“挺好挺好，宋老师来的正好，易老师才下课，待会我们要去和学生劳动和做晚餐。”PD笑的谄媚。
“好……”宋慕菁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无数沙石翻动的稀碎声音，愈来愈响，一眨眼的功夫，黄沙漫天。
“怎么了？”房间内人都惊呼，纷纷转头看外面，有工作人员立马出去查看。
教室所处海拔较高，视野宽阔，很容易就能看到上山的必经道路发生了滑坡。
“喂喂。”外联人员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被接通。
易昭解锁手机，发现顶格的信号完全消失了，她猜测可能是光缆被泥石冲毁了。
两分钟前许鸥鲤回的消息还在，只是再发回去就是红点了。
「许鸥鲤」：我其实觉得不是她闲，是你闲傻了。
「许鸥鲤」：她对你有所图！
有所图？宋慕菁也想要自己写歌吗？易昭若有所思。
那她真是为自己上山的吗？易昭觉得自己变得自恋了，只是因为宋慕菁来看了音乐节吗？
网友的评论在她脑海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宋慕菁想卖姬了。
不！易昭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什么卖姬，自己可是百折不饶，铁骨铮铮的直女！况且宋慕菁和她？
那这个山上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一定一定是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
“宋老师怎么上来了？”易昭不放心，还是决心问一问。
宋慕菁本来也在看手机，眉头紧锁，似乎也没料到山体滑坡，一见易昭走过去就放下手机，勾起唇角：“因为盛老师。”
“我？”易昭深吸一口气。
“盛老师不是把相辅相成推了吗？”宋慕菁说。
听到宋慕菁说相辅相成，易昭气呼了出去，眼神也沉了下来：“嗯。”
她刚做好决定不久，宋慕菁就知道了消息。
“我是来劝盛老师参加的。”宋慕菁认真地说。
因为塌方，在场叽叽喳喳的，吵闹的紧。担心易昭没听清楚，宋慕菁又重复道：“你应该参加。”
“明人不说暗话。”易昭注视着宋慕菁说：“我不愿承你的情。”
“这不是承我的情，是我……”宋慕菁说。
“两位老师，不好意思。”PD浑身湿漉漉的跑进来插话，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到地上，手机也满是水渍。
PD充满歉意地说：“试了好多次，都没有信号。没办法只能等政府来抢修，我们可能要比原计划多停留一晚上了。”
易昭偷偷瞥了眼宋慕菁，她不忙，宋慕菁就不一定。
“没事。”宋慕菁浅笑道，又招呼她的助理过来：“我和小七带了点东西上来，车就在那个小坡下面，没想到会被堵在这里，应该也有用的上的。还有就是我们几个人要拜托您安顿一下了。”
PD闻言大喜，连连答应，跟着小七就下去搬东西。
“真周到。”易昭真心夸赞道。
“易老师也一样，只是我先说出来了。”宋慕菁看了眼另一个小坡，那里停着易昭的车。
易昭说：“就是些小用品。”
“很有用。”宋慕菁笑道：“而且，我告诉她们我是来考虑参与下一期的，总得佐证我的话。”
满嘴跑火车，易昭心里想。
“来都来了。”她看了眼在东张西望的学生说：“那就现在录吧，免得你多跑一趟。”
PD刚和工作人员搬完生活用品，就听到宋慕菁愿意录制，高兴地在原地蹦哒好几下，惊起一堆灰尘被其他人怒视才平静下来。
“前提是，不要把我们放在一起，分两期。”易昭说。
“啊。”PD有些呆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懂我懂。”
宋慕菁是被她蹭上的还要有什么要求！
录制很快就结束了，说是一时兴起，宋慕菁的稿子那叫一个万无一失，说的易昭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弃歌从文。
课后，宋慕菁温柔地应对每一个学生的提问，得到回答的学生都非常雀跃。
原本安排的是，待会户外劳动后再包饺子，由于天气，取消了劳动，集体在辟出来的一个教室包饺子。
在工作人员准备的间隙，一个个子不高，身形壮硕的小女孩很小步的走过来，用指尖扯了扯易昭的衣角。
“嗯？”易昭低头，看到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她，便蹲了下去和小女孩平视。
“怎么了？”易昭问。
“我的声音不好听，她们说我公鸭嗓，长的胖，没人喜欢，还别说出去唱歌了。老师，我真的不能唱歌吗？我也想像你一样。”小女孩委屈道。
易昭想了一下说：“我听着没问题啊，你知道吗？你这是女低音，稀罕着呢。”
“真的吗？”小女孩有些不相信，又怀着期待。
“当然，老师不会骗你的。你记住，他们说的是他们的观点，不是事实。被人喜欢不是什么判断标准，无论以后是否选择唱歌，你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易昭捋了捋小女孩耳边的头发说。
看着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跑开，易昭心中有些失落，她的话不过不过一星期，也许只能成为女孩一天内心支柱，因为环境会使她忘记。
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易昭叹了口气。
节目组把准备好的材料摆放好，本来想让易昭和宋慕菁展示展示包饺子怎么做，很快便发现这没有必要。
原本这节课是学生的体育课，需要易昭单独做好孩子们的量，但大风沙没办法室外活动，PD提出让孩子们直接来教室一起包饺子。
易昭问：“让同学们来帮忙？她们平时也挺辛苦的，不如让她们看会课外书吧。”她脱下已经系好的围裙，招呼助理和她拿着钥匙去她们的车里搬书。
“我和你一起。”宋慕菁立马表态。
“别别别，两位老师都别去，风沙太大了，我安排人去拿。”PD抢着堵在前面说。
“行。”易昭没有拒绝，毕竟风吹乱头发还要麻烦化妆师重新收拾。
擀饺子皮的时候，易昭在考虑相辅相成这档节目的事，没注意宋慕菁又站到了她身边，直到两人点水的手碰到一起，她才察觉。
“你……宋老师。”易昭刚要说话，宋慕菁突然提远小话筒，凑到她耳朵边，悄声说：“一直叫我宋老师，会不会显得太生疏了。”
说完对易昭眨了眨眼睛，笑着退了回去。
易昭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我……”
她要说什么来着，让宋慕菁不要靠自己太近。
镜头赫赫杵在那里，易昭顿了半晌没再说话了，只是用眼神示意宋慕菁回到原位置。
宋慕菁此时开始默默包手里的饺子了，一点也不与易昭眼神交流。
又包了一排，她发现宋慕菁悄悄在旁边盯自己的手，是想要学这个包法吗？
这种包法并不稀奇，样子像是鱼尾巴。
易昭把饺子皮摊开，在宋慕菁面前晃了晃，动作更慢的展示步骤，用手指一点点将纹路掐好。
宋慕菁先是一愣，随即有了笑意，学着易昭摇了摇饺子皮。
“嗯，学的好。”易昭忍俊不禁：“继续。”
看两人互动这么友善，PD觉得有戏，上来提议还是放点两人同框。
“不行。”易昭的笑容消失，她用手肘推了推宋慕菁，示意对方自觉一点。
宋慕菁对她做了个委屈的表情，没矫情，抱着刚刚包好的饺子挪走了。
最后，所有饺子下锅，煮好分给在座的各位时，已接近黄昏，温度低了下来，只着白日的衣服多半会冷的发抖。
何老师领宋慕菁和易昭去她家里休息，其余人分别住在其他村民家。
山上大都是烧柴火过冬，何老师包了一堆柴丢到用红转头围起来的柴灰中，又放入些新炭，然后烧了树叶用火钳塞进去。
到别人家住，总是有些拘谨的，所以三人没有聊多久，大多是关于当地学生的教育情况和生活困难，然后才引到两人身上。
何老师搓搓手，端起一个铁杯：“我以前经常在电视台看到易老师，那时候好像健谈些，很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我那时候看到喜欢的紧咧，总是追着老师的访谈看好几遍。”
“人心态总会变的。”易昭笑了笑，说：“有时候谨言慎行也是好的。”
何老师点头说是，又问了宋慕菁几个问题，就到休息时间了，工作人员识趣的回去了。
两人简单擦洗了一下，就该考虑睡觉这个大问题了。
“因为早前只说易老师会来，我这里只留了一张床来着。”何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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