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大餐并没有兑现。弗雷德并没有通过大考核。他的身份牌不见了,不知是掉在了海里还是主考场的空间里,他虽然也只是笑着调侃“有些倒霉啦,下次再来。”这些话,但是大家都为他感到遗憾。最终通过的人只有11个,莉莉也在里面。弗雷德本来还是想请大家吃晚餐的,但是樱很虚弱,列奥纳多带她去治疗了,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樱,把这个喝了吧。”列奥纳多把杯子递给樱。樱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喝完身体暖暖的,谢谢你。”樱向他面前挤出一丝微笑,“怎么了,是因为弗雷德吗?”列奥纳多察觉到樱低落的心情。“嗯……他太可惜了,明明……为了大家那么努力……时候不早了,列奥纳多你先回去吧,我感觉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樱将列奥纳多送走后关上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长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古董唐刀。樱拿起这把刀,指腹摩挲着刀背。这是她好不容易请人找来的,是用来杀奥利韦尔斯的……本来。她叹了口气,把那把刀放回盒子里,轻轻把盖子阖上。经过这次考核,她想了很多,是不是……真的该放下了?就这样好好地上学,好好地……生活下去?而且在学院里那么久,大家都很尊敬奥利韦尔斯……樱其实心中已经做决定了,她把刀放回了衣柜,又拿了件外套披上,出了门。
到伦敦时已经是凌晨了。虽然深更半夜进学校很麻烦,但是她总觉得她今晚必须要见到露娜。小酒馆居然还在营业,在夜里暖黄色的灯光显得尤为温馨。远远看到走过来的樱,露娜朝她招招手。
走进酒馆,樱在老位置坐下。露娜给她端了一杯热牛奶。“你这里明明是酒馆,却总是给我喝牛奶。”樱打趣道,“列奥纳多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受伤了,如果你来让我不要给你喝酒,对了,恭喜通过大考核!”“谢谢,”樱拿自己的杯子碰了露娜的杯子,“其实……我来这儿是有别的事想和你说的……”
“能放下就好……”露娜慈爱地摸着樱的头,樱再次在她怀中肆无忌惮地哭泣,但这次,也许……她真的释怀了。“没事的,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会过去的,会的,就像她能走出那个幻境一样,她一定可以走出来的。“那个对樱很重要的人,有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吗?”樱摇摇头,楼月给她留下了护照和银行卡,还有那座樱楼,却没有留下供她回忆的东西,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居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一起拍过。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吗?”不,不对,仔细想来,是有的。“一首歌……”至少关于那首歌的,都是她和楼月美好的回忆。“那就好好记住它吧,也记住她的声音,说不定里面蕴含着什么勇敢魔法呢,感到伤心害怕的时候可以唱出来。”也许吧,也许真的有让她不再做噩梦的魔法,其实就算只是一首普通的歌,她也一定会好好记住的,那是她珍惜的回忆。
第1次,第11次,第111次,第1111次。世界漆黑一片,看不见光。他□□地被放在那些人面前。他们笑着,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可他好疼啊,不过逐渐逐渐,连那都成了奢望,因为他再也不会哭,不会笑,甚至感觉不到痛了……
“我也会……做梦啊……”伊兹梅罗德从梦中惊醒。他伏在桌上睡着了,月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宛如油画中的人一般宁静。他站起身,身上披着的毯子滑落到了地上,是……谁?对了,是他让樱今晚来这里的。走了吗?还没走远吧。他抬起手,食指上停了一只幽蓝色的蝴蝶,轻轻一吹,它便闪烁着翅膀向门外飞去。伊兹梅罗德走向镜子,他看着镜中的人,眯起眼睛,再将嘴角抬起……他早就已经学会怎么微笑了。
樱没有和老师说上话,在附近的教室里等他醒来,可是不知为何,最近总是很嗜睡,她也睡着了。醒来时,一只蝴蝶停在了她的鼻尖,可随着她的眼睛睁开,那只蝴蝶也飞走了。樱追了上去,那只蝴蝶的翅膀闪着幽蓝色的光,将她带到了一扇很偏僻的门面前。那道门隙开一条缝,蝴蝶飞了进去,樱将门开得大了一些,也跟了进去。里面很暗,蝴蝶在什么上停住了。樱小心地避开周围的器材,往它的方向走去。那似乎是一个泡着什么的巨型玻璃容器里,为什么会停在这儿呢……樱很奇怪,于是用魔法做了一个简易小灯,举起凑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嘭———”那盏灯摔得粉碎。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捂住嘴,目眦欲裂。
那里面是秦楼月。
“黛芙今天没来学校吗?”
“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
“我等会儿去她家看看她吧。”
“好。”
天色渐渐暗了。白日里喧闹学院安静下来。奥利韦尔斯将实验室的门阖上,准备离开,可一回头却看见樱站在他面前。“你……”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被樱的刀狠狠捅穿胸口,刀身上的咒文发出莹莹的光。一下,两下,三下……樱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直到面前的人血肉模糊再无气息。
奥利韦尔斯的胸口血流不止,他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在地上,面部也因痛苦而扭曲,“嗒———嗒———”脚步声,有人要过来了,他费劲地爬起来,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樱。她确实很厉害,如果不是列奥纳多,他今天也许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他也想杀了她,可是他现在再也没有余力使用魔法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弗雷德今晚回到了姐姐斯黛拉(Stella)的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斯黛拉的熟人,并没有在意。“弗雷德先生,斯黛拉小姐让您下楼。”“好,我马上下去。”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来的人是列奥纳多,他的背上还背着浑身是血的樱。
“这是怎么回事?!”弗雷德难以置信,仅仅是下课后到现在的几个小时,怎么会变成这样。“……好,麻烦你了。”斯黛拉挂断了电话,“我联系了一位我的魔法使朋友爱德华,他稍后就到。”
列奥纳多把樱放到了床上。“这边有我们就行了,你们先出去吧。”弗雷德关上房门,“……谁干的?”“奥利韦尔斯。”列奥纳多低下头,低声回答道。弗雷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可列奥纳多的眼神依旧回避,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列奥纳多……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还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吗?”他不是不知道,大考核中,为什么偏偏是樱的生命保护装置故障,又为什么她的第五科要比别人困难那么多,为什么他们要向他隐瞒黛芙的真名……即便他是笨蛋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可他一直没问,他一直相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一直在等列奥纳多和他解释。列奥纳多沉默了许久,“她的真名叫‘樱’,是……秦楼月收养的孩子,樱想报仇,奥利韦尔斯也一直都知道……大考核的时候,他就想置樱于死地,但是没能成功。”“秦楼月……”是那天他看到的那个人吗?“不知道为什么奥利维尔斯没杀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房门被斯黛拉打开,那位魔法使到了。他检查了一下樱的状况,叹了口气。“我很抱歉,斯黛拉小姐,这是圆桌魔法使造成的伤害,我无法解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袭击了奥利韦尔斯吧?她中了相当麻烦的幻术,陷入了昏迷。”“是幻术?不是刀伤造成的昏迷?”斯黛拉问道。“她确实很厉害,她应该切切实实地伤害到了奥利韦尔斯,用一把充满诅咒的刀……不过奥利韦尔斯及时反应了过来,并对她施加了幻术……这些伤都是她自己捅的,好在没伤到要害,而且诅咒是针对奥利韦尔斯的,对她伤害并不算太大,只是他的幻术……仍在不断灼烧着她的精神,如果不及时解开的话……她会永远被折磨,无法醒来。”“没有办法了吗?”爱德华摇了摇头,“魔法非常强大……我暂时无能为力,可能要明天去学院查一下相关的书籍,她的生命暂无大碍,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明晚还会来。”
列奥纳多并没有回房。他去找了露娜。
“……列奥纳多……其实你内心已经做出选择了吧……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虽然我深知你并不无辜,可是……就此收手吧。”
没错,他绝不是无辜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回去的时候已是凌晨。他看见弗雷德一个人在门口站着,似乎是在等他,他也没睡。“又去那个酒馆了?”弗雷德问道。“嗯。”列奥纳多点点头,弗雷德没有再多说什么。“弗雷德,”他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如果……如果樱……或者是我,犯了很严重的错……你会原谅我们吗?”弗雷德愣住了,他没想到列奥纳多会问他这些,“我不知道……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不知道你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知道能不能用我的观念去批判你们,”他无意中瞥见过樱后背上的疤痕。“只是,我知道你们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比起偿命,我更希望你们能赎罪。”“弗雷德,谢谢你。”“……”他注意到了列奥纳多眼中的疲惫,到嘴边的话又不自觉咽了下去。
爱德华在自己和樱的额头上画上了相同的符文。他闭上眼,众人屏息等待,没过几分钟,爱德华身上细细密密地冒出冷汗,他猛地睁开眼睛,“不行……我只能看着,没办法干涉。”“不能像上次那样进入她的幻境之中吗……其实上次我也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弗雷德发问,“这次不一样,”爱德华眉头紧锁,“上次与其说是被困住,不如说她一开始是自己想留在里面,只要能认识到就能自己走出来,而这次……她是真的被束缚住了,即便想也不被允许,并且这个幻境,是她自己制造的,她在惩罚自己。”“她自己?不是奥利韦尔斯吗?”“不是。这种幻术的本质是进行引导,把潜意识里的想法调出来无限放大,却没有办法无中生有,所以精神力越强的人越难被影响……你的这位朋友,似乎非常痛恨自己。”“痛恨吗……”列奥纳多垂下眼,“现在需要有人从幻境中将她强行拽出来,可是奥利韦尔斯的幻术屏蔽了外界,我们根本没办法进行干涉。”“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弗雷德不甘心地捶墙。“不会的,”斯黛拉从边上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翻了起来,“魔法都是由人创造的,大家一起,一定有办法能找到漏洞。”
……
“找到了!”爱德华激动地喊出声来。众人闻声都放下手中的书凑了过去。“只要有幻境中的直接媒介,就可以无视屏蔽,进入幻境……白高兴一场,她的幻境中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我们认识的人……”爱德华一下泄了气,众人也都失望地垂下头。
“爱德华,可以……让我试试吗?”列奥纳多突然说道。
其他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爱德华和弗雷德,还有昏迷着的樱。
“爱德华,我还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设乐樱,你做了什么?
我杀了人,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可我是为了秦楼月,我为了保护她,我做什么都可以,遭报应也没关系,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受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你在说些什么啊?你在保护什么?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秦楼月已经死了,死后甚至连尊严都没有了,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是啊……她就那么蜷缩在冰冷的液体中,随时任凭他们高兴,被拿出来切割、评论,取笑她的死亡……设乐樱,你居然常常在那几十米开外和朋友说说笑笑,一天到晚幻想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你该死。
对,我确实该死。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一直觉得只要有秦楼月这个借口,就可以对杀戮麻木……我应该被诅咒,应该被永无止境地惩罚……应该……
她被滚烫的黑泥淹没。秦楼月在看着,李沐也在看着,他们都在看着,他们都说着该死。她闭上眼,要是这样能消减他们的恨意的话,她不会反抗的……就这样下去……
可是有一只手拉住了她。她听见了皮肤被灼烧的声音,虽然很费劲,但是确实把她拽出了黑泥。
“列奥……纳多……”
“不要管我了……我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闭嘴。”
“我不会说你是无辜的,是你动的手,所以我希望你至少带着对那些无辜的人的愧疚去死,而不是在这里,仅仅因为秦楼月而在这里自暴自弃!”
“不……不是的……”
“感到愧疚就去赎罪。你偿不了那么多命……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救出去,在这里死掉将会毫无意义……”
……
樱醒了。但是她忘记秦楼月,忘记了来英国之前的事,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叫樱,只记得“黛芙”这个名字。
爱德华在樱苏醒后不久也告辞了,斯黛拉让弗雷德和列奥纳多先去休息,自己会陪着樱。
“你让爱德华消除了秦楼月相关的记忆?”“只是暂时……她早晚会想起来的……这是她的弱点,不能再让人乘虚而入了。”列奥纳多大概猜到她是看到了什么才突然对奥利韦尔斯痛下杀手的……他已经做了决定,要把她送回樱楼,而他会去和奥利维尔斯做个了断,然后在某天,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之后,再带着愧疚直到死去……她犯了错,但是那是环境使然,并不是改不好,不像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回去了……至少请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樱已经睡着了。”斯黛拉看着在阳台坐着的弗雷德,说道。“你甚至都没问过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弗雷德对她笑了一下,斯黛拉把对面的椅子拉开,也坐了下来。“你永远都是那么处变不惊,斯黛拉,而我……是如此平庸。”弗雷德状似无意地说着。斯黛拉微笑着摇摇头,“不是的,你从出生起就不平凡……你有选择留在神秘侧与否的权利,有父母,有我,你我们都在你的身后,记住,弗雷德,不能身处高位还哀叹自己普通,这是一种傲慢。”“……嗯。”
弗雷德没有睡着,想了很多,干脆换了衣服小跑着去了那个地方。在拐角处,他是如此忐忑地迈出了向前的一步,可是,并没有奇迹,那个小酒馆并没有像他们描述的那般发出暖黄色的光,黑洞洞的,连门也紧闭着。只是运气不好吗?他慢慢地往回走。脸上冰冰凉凉的,是雪,他抬起头,黑夜中白色的星星点点在往下飘落,他想起了那天的海上。弗雷德闭上眼睛停下了脚步,感受小小的雪花在脸颊上融化的感觉。
明明是因为斯黛拉才主动要当自己的老师,可传出去的却是自己凭借姐姐才当上他的学生。奥利韦尔斯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就清楚,只是因为那骨子里的一点傲慢依旧让斯黛拉支持着他,列奥纳多……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都受到了伤害,自己是不是也有责任呢?
自己没有斯黛拉那么优秀,她曾是优秀的魔法使,现在又是有名的政治家,因为她可以延续家族的荣耀他才能有机会去学习魔法,可他是那样平庸,总是在边缘徘徊不前,永远无法进那家店,那场倒霉到几乎可笑的大考核……可即便所有事都在昭告着他不应该掺和那些事情,他也决定和列奥纳多和樱一起进退,绝不后悔。
雪越下越大,弗雷德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了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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