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凝平复神色，重新坐下。
“此事我倒是不知情，长老应当知晓。”
墨羽凤族的长老站出来拱手道：“启禀天君，沧澜域与我凤族渊城接壤，两族素有龃龉，不时发生小争执确是常有。”
竹司夷：“所以为了以绝后患，把沧澜域的妖民都赶尽杀绝了，是这样吧？”
凤族长老面色一沉：“我族只为自保，花仙首这样伶牙俐齿，将作乱妖魔主动祸害凡人一事与此事混为一谈，作为天界神官，这样为魔族人开脱，恐为不妥。”
“墨羽长老才是真的伶牙俐齿，给我扣了个这么大的罪名。”竹司夷轻笑出声：“我只是以事论事，让狐执长老先别急着给鬼将军定罪，何来开脱之说？凡事都讲个因果好坏，神官未必皆善，妖族亦非全恶。私以为这样草草下定论显得我们仙族有失公道，日后传出去让人看了笑话。”
鬼道然闲闲倚着座椅，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添了句:“确实，狐执长老方才不由分说便指认是我魔族所为，本将军也是有苦说不清。”
狐执冷笑：“证据都摆在眼前，我族死的几十人现在都躺在玉乾宫内，就是被魔气所害！”
一直静听的梨纠起身淡然道：“梨纠也认为此事尚存疑点，魔界作恶之徒叛逃到人间作乱不假，但是狐执长老所说，还有待我亲自去玉乾宫一看才能给天君和鬼将军一个交代。”
墨羽长老欲言又止，梨纠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墨羽族也不应该擅入妖族领地将沧澜妖民赶尽杀绝，此事，过在天族。”
棋雪悄悄拽了拽闻悯衣袖，压低声音：“闻悯仙君，这天后娘娘不是墨羽族人吗？梨纠圣女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闻悯倒是不意外：“圣女所修无情道，一向站理不站人。”
棋雪一听是无情道，杏眼圆睁：“吾去，尔不早曰。”她想了想，又凑近问：：“如果将来哪天我是不站理那方，闻悯仙君还会替我说话吗？”
闻悯垂眸看她，眼神带着一丝警告诉她：“我不希望真有那一日。”
“哦”棋雪低头咬了口未那吃完的果子，望着竹司夷的方向声音含糊道：“我只是说如果，有仙君在我哪敢啊。”
竹司夷接道：“正是，据我所知，还有不少神官私下与魔界作恶之徒相勾结，还请天君彻查。”
场面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是一片哗然。
天君道：“此事我已知晓，自有定夺，既然你今日在此提出了，就当给在座的各位一个警醒，若有贪图凡间香火供奉而任由作恶之徒在自己负责的一方危害百姓，若有发现，一律削去神籍，不允再飞升。”
竹司夷拱手：“天君明鉴。”她转向鬼道然道：“另，圣女所言我也极为赞同，如果狐执长老所言不虚，还请鬼将军到时也能给天族一个交代。”
鬼道然挑眉一笑：“既然仙子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梨纠看了竹司夷一眼，没有说话。
天君颔首：“那就让圣女去彻查此事，届时魔界也派出一人跟随，鬼将军意下如何？”
鬼道然道：“行。”
两桩事了，天君让竹司夷他们各自回到座上。
奚柏影在座上听了全过程，心绪由惊喜到忐忑。惊喜的是竹司夷会站出来为魔族说话，忐忑她说的要彻查神官与魔族相勾结之事。他虽不是什么余孽，却也不是什么好人，他隐瞒身份待在她身边，要是青青因为这个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他又该怎么解释。
竹司夷回到座上后奚柏影给她递了杯茶水：“青青好厉害。”
竹司夷：“奚郎何故这么说？”
奚柏影道：“这些天界神官都不敢站出来说话，青青却站出来了，可不是比他们都厉害多了。”
竹司夷意味不明笑着接过奚柏影的茶：“实事论事罢了，只是看不惯。”
“青青是因为看不惯那个狐执长老才为那鬼将军说话的吗？”
“嘘。”竹司夷轻轻竖起指尖抵在奚柏影唇侧。奚柏影噤声，长密乌睫颤动，乖顺点头。竹司夷这才把手收回，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看着殿中又复升起的歌舞。
天君从竹司夷一进殿就注意到奚柏影了，待狐执与墨羽之事落定，才将探究的目光转向竹司夷。他本是想私下过问，但见他们二人若无旁人的亲昵低语，神色微变，当即问道：“不知司夷何时又带了位小友回来。”
竹司夷道：“回天君，这便是我上次同您所说在涧水之地所遇的凡修。”
“原是他。”天君将目光转向奚柏影：“听司夷说，你在涧水除魔时表现不错，是师出哪个门派？”
奚柏影回道：“无极洲剑阁。”
萧玄道：“剑阁在人间确实算得上是名门仙家。”
天君又道：“看来资质不错，不知小友可有留在天界做神官的想法？”
奚柏影看向竹司夷，她蹙眉道：“天君若是缺少办事的神官自己多去提拔几个上来便是，不用打我的人主意。”
沉默许久的墨羽凝含笑插话：“还是第一次见夷儿带友人回来，明央只是想答谢这位小友对你的佛照，夷儿何苦来这么说。”
竹司夷再次替奚柏影回绝：“不必了。”
“这……”墨羽凝看向明央。天君当众被这般回绝，面色微沉。先前竹司夷就举荐过一个凡间医修来上天庭当医仙，他以为竹司夷将人带回来就是为了给他谋个一官半职，这奚柏影看着平平无奇，自己能飞升看着是不可能的事情。
棋雪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竖起耳朵等着竹司夷说下去。不仅是棋雪，其他神官听闻竹司夷这么说，也都大致猜到了，明央不可能看不出。
明央问：“那司夷是何打算？”
竹司夷平静道：“天君言重了，司夷只是将人带来给父君见识一下，天君一下子给我这相好安个一官半职，可别把人吓到了。”
“嘶——”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第三次哗然一片。
有神官道：“我没听错吧，竹司夷说这个凡人是她的谁？”
“相好啊？不得了。”
“这……他看着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别说天君了，换我也说什么都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没错，这竹仙首还拒绝天君对那凡人的提拔，不知道怎么想的。”
“哈哈哈哈，诸位是不是忘了她自己也就一般，找个和自己差不多修为的也不难理解吧？”
“就算是要找个差不多的，仙界这么多仙族望族，怎么找的凡修。”
“你也不看看那凡修跟竹仙首一样，长得比圣女还要美艳三分，天族望族有谁比他好看的？”
“此话不妥，怎能与圣女相较？二者之美本就不同。”
“我赞同，圣女皎月飞光确非竹仙首所能及……”
皎月飞光是众仙公认的对梨纠的概称，有这种称号的人不少，竹司夷的是闻道娇客，赤水繁空谷幽兰。
棋雪瞪了眼踩低竹司夷的神官，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
竹司夷侧身挡了下奚柏影，回道：“奚郎无意做什么神官，司夷自然也不会强求，还望天君也别为难他。此番带他回天界只是想让天君看看，天君也好早日把别的念头打消。”
天君恨铁不成钢，他确实有过给竹司夷物色一个道侣的想法，没想到竹司夷这么敏锐察觉到自己的意图，给他带回了这么个人。
天君拂袖叹息：“罢了，由你吧。”
鬼道然“啪啪”鼓掌，“我看竹司夷和这位——她的凡人相好倒是郎才女貌，好生般配。”
棋雪点点头表示赞同，既然是偶像选的，那她就不挑他缺点了。
竹司夷想说的也说完了，左右也来了这么久，也该走了。她起身向天君天后道：“那没什么事，司夷和奚郎就先行告退了。”
奚柏影跟着竹司夷起身行礼。
天君摆摆手让他们走，眼不见为净，他现在看到这两人就觉得烦。
奚柏影在殿中就说过一句话，青青说的话他都记着，各神官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直到行至殿外，奚柏影才小心翼翼问道：“青青会嫌弃我吗？”
竹司夷回眸，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如水眼眸，了然轻笑：“怎么会呢，我的相好。你我可是婚约在身，缚情之缘不可断。”
奚柏影不知道什么是缚情之缘，他只听到了竹司夷说“怎么会呢”，好看的眼睛弯了弯，“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不见君山。”
不见君山。
奚柏影给玉茗树幼苗覆上最后一捧泥土，拍了拍手心，竹司夷在一旁浇水，他就在一旁看着他的青青。
这一天是奚柏影这么久以来最幸福的一天，因为这天他见到了青青，青青还和自己共同种了一棵树。凡间都说，与心悦之人共植一木，寓意着长相厮守。
“奚郎可还有其余想做的事？”竹司夷放下水瓢问他。
奚柏影将手洗净，思忖片刻：“扶风城的玉茗花在我来时已凋落的差不多，上次说想带青青同赏，只能待来年了。”
“奚郎很期待吗？”
“只要是和青青做的事情，我都期待。”
竹司夷本想说她可以用仙术让扶风城的玉茗树再次开出满树玉茗花，听他这么说又默默消去这个念头。
“想必奚郎今日也听到不少神官的声音，我虽诓了天界众神，但奚郎也别忘了承诺我的勤加修练，不要整日沉溺杂念。”
奚柏影笑道：“可是想青青这件事，我实在难以自控。”
“这正是我要说的。接下我会暂离一段时日，唤音铃我也不会再带在身边，希望下次见到奚郎，能让我看到一些长进。”
奚柏影笑容凝固，他道：“青青是要闭关吗？”
“可以是。”
奚柏影衣袖下的手收紧，他就知道天族那群老东西乱说话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青青果然还是嫌弃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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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诞辰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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