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前一天的热痛基本消退，我满意地睁眼。
看见胸前长了颗脑袋。
两眼一黑。
再一看，腰上挂了截手臂。
两眼一黑又一黑。
未待我想出脱身方案，胸前的头便抬了起来，与我对视两秒，又埋了下去，还顺带蹭两下。
我刚想把周浩拔起来，却感受到腰间手臂收紧，颈侧扑上一道吐息，我忍不住瑟缩。
这动静使得二人如梦初醒，但他们慢条斯理道早的动作显得手足无措的我很狼狈。我挣扎着起身，正风中凌乱，“咔嗒”一声，门又开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进我房间都不敲门？
现在才提出这个问题显然对现状毫无帮助，因为薛珅已经看到了我们一张床上躺三个人的乱象。我从没见过他僵成那样的笑，也没听过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小涛，原来你昨晚说同时喜欢他们两个是认真的呀？我们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那会就是在开玩笑啊。放在昨晚之前，就算让我当着李想周浩的面说，我也不会有半点不好意思。可我现在知道自己喜欢他们了，所以无法忽视来自他们的每一道目光。
人一旦问心有愧，便是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一经点出，更是魂曳如旌、心神具颤。
我演技实在不好，是个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薛珅所言非虚。所幸我不是合作的主力，合作完了我可以搬去校外住。我天赋不在科研志也不在科研，日后和他们的路能做到完全错开。
像错开尖子班那群人一样。
思及此，我索性破罐子破摔，越过旁边人下床，走到门口，把薛珅推了出去：“你走。”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声音像午夜梦回时的呓语：“既然你可以爱上两个，为什么不能是我和姜凡呢？”
我“嘭”地关上门。
那厢周浩坐在床沿，李想倚在书桌边，我绝望地背靠门板瘫倒，双手捂脸，涩声道：“对不起。”
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李想问道：“你昨晚对不起的，就是这个？”
我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带哭腔的回应。
周浩道：“我们说了，张涛，你不用对不起谁。”
李想道：“张涛，我们也喜欢你。要真论对不对得起，那也应该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猛地抬头。
李想走过来把我抱回床上：“还是大二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喜欢你。”
周浩接道：“因为我找他问怎么追你。”
李想道：“我一吃醋，就反应过来了。于是我跟周浩说‘你不该来问我，我也喜欢他。’
“于是我俩暗暗较劲，看你更喜欢谁。但你看起来哪个都不喜欢。
“有一天周浩找到我，说‘即使张涛喜欢你，甚至是别人，我也不会放手的。’我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会这么做。
“所以不管你喜欢谁，最后都能得到双份的爱。
“但这就代表，我们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主动说出口，有一个或者两个人的爱一生不能见天日。”
周浩道：“所以我和李想决定一起爱你，现在知道你也喜欢我们，这很好。”
我摇头：“这不公平。”
周浩道：“但我们不在乎，只要你能在我们身边，只要你能收到我们的爱，就够了。”
李想撩起我一绺已垂至锁骨的发：“张涛，有人议论过你的长发吗？”
留长发是为了给婷婷那样的孩子捐发，但为了省事，我素来说是自己想留。平心而论，我自觉长得不丑，留起长发也不会别扭，但免不了有人会说我娘炮。明面上都能被我听到几个，暗地里肯定更多。
“有。”
“但你可以无视，对吗？”李想问。
“嗯。”
他道：“你觉得‘捐发’这个动机没错，所以能克服异样的目光。我觉得我们爱你没错，你爱我们也没错。”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不需要考虑别人，你完全可以试着认为自己没错。”
周浩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要走的路刚好重合，是很幸运的事情。不要觉得害怕或者愧疚，张涛。”
我正慢慢平复，听李想又道：“张涛，你好像很容易被环境的声音带着走。高中时同学明里暗里觉得你不聪明，你就真的觉得自己笨；普世认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正确的，你就觉得喜欢上我们的自己有罪。
“但当你为了婷婷、为了别人时，你好像就有勇气了。
“那就当是为了你喜欢的人吧，放过自己，好吗？”
我任泪潸然，沾湿衣襟：“好。”
对不起，对不起，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我其实也无法割舍这份爱。爱情真是笔糊涂账。
在看到我和李想周浩亲密更甚从前后，姜凡的脸要冻成极地冰川，薛珅嘴角都平了。
那晚他们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我不想和他们单独相处，能避则避，一直到合作收尾。
离开当天，我主动找到薛珅，问：“其实，你不喜欢我吧。”
知道“喜欢”与“被喜欢”的感觉后，我现在能轻易分辨出这种情感存在与否。
薛珅笑道：“没有呀，我真的觉得小涛很有趣呢。”
“有趣”不是喜欢，我得到了答案，心中压力顿消，便告别走人。至于薛珅为什么掺和进来，我不感兴趣。
“不过——”他拉长声音，“姜凡是真的喜欢你哟。”
我头也没回地走了。
有缘无分，万般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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