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的“配合”，换来了有限的、被严密监控的“自由”。
她开始像一个真正的豪门未婚妻一样，出现在各种需要她露面的场合。和李哲言一起出席商业酒会，观看艺术展览，甚至接受了一家时尚杂志关于“新时代名媛”的专访。
在镜头前，她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李家送来的珠宝，依偎在李哲言身边，笑得温婉得体。记者夸赞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通稿发出去，又是一片溢美之词。
程建国对此十分满意。他觉得女儿终于懂事了，走上了他为她规划好的、正确的人生轨道。
只有程暖自己知道，每一场表演下来，她回到公寓卸下妆扮，看着镜中那个眼神空洞、嘴角还残留着标准笑意的自己，有多么厌恶和陌生。
李哲言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他聪明、体贴，从不过问她的过去，也从不越界。他们更像是一对扮演情侣的商业伙伴，而不是即将订婚的男女朋友。这让她稍稍好过一点，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虚假感，依旧让她窒息。
她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小心翼翼地打听林远的消息。王秘书似乎遵守了承诺，没有再刻意封锁所有信息，但能传来的，也都是些令人心碎的消息。
他失业后过得很不好。他似乎很消沉。他和妹妹大吵了一架……
每一个零碎的信息，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知道，那封信伤他至深。但她宁愿他恨她，怨她，从此忘了她，也好过知道真相，飞蛾扑火般撞得粉身碎骨。
一天，程建国带她参加一个高规格的商业论坛。论坛结束后，有一个小型的交流酒会。程暖穿着合体的香奈儿套装，跟在父亲身边，扮演着花瓶的角色。
无意间，她听到了父亲和另一个地产大亨的谈话片段。
“……西区那块地，拆迁进度得加快了。老城区，钉子户不少，尤其是那片城中村……”那个大亨喝着酒说。
程建国语气轻松：“放心，很快就能解决。一群蝼蚁，无非是想多要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搬。”
“哦？程董有什么高招？”
“简单。断水断电，噪音骚扰，那是低级手段。要找就找他们的软肋。家里有孩子的，查查学校；有病的，查查医院；有工作的……”程建国轻笑一声，压低了些声音，“总能找到让他们乖乖听话的办法。必要的时候，杀鸡儆猴，找一两家背景最干净的，往死里整，其他人自然就怕了。”
程暖站在一旁，手里的香槟杯微微颤抖，冰凉的液体几乎要洒出来。父亲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的却是足以摧毁无数个像林远家那样的普通家庭的冷酷手段。
她仿佛看到了父亲用同样的、甚至更残忍的方式对付林远。
那一刻，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父亲是认真的。他绝对做得出来。
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酒会中途，她借口透气，走到露台上。晚风吹拂着她发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恐惧。
李哲言跟了出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不舒服？”他温和地问。
程暖摇摇头，接过水杯：“谢谢。”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李哲言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其实，你不必这么勉强自己。”
程暖猛地一怔，愕然地看向他。
李哲言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我知道你心里有人。商业联姻，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但我希望，至少我们之间，可以坦诚一点。”
程暖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知道李哲言知道了多少，又是什么目的。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用担心。”李哲言转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理解和……淡淡的无奈？“我对你没有别的企图。我们各取所需，扮演好各自的角色，给家族一个交代，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给自己留一点空间，或许没那么难熬。”
程暖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或许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心甘情愿地被家族安排。他温和有礼的表象下，可能也藏着自己的无奈和挣扎。
他的“坦诚”，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划清界限和自我保护。
这一刻，程暖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涌起一种更大的悲哀。原来在这场上流社会的光鲜游戏里，每个人都是棋子，都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连李哲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例外。
“谢谢。”她最终只能低声道。谢谢他的“宽容”，也谢谢他点破了这残酷的真相——她连悲春伤秋、觉得自己是唯一受害者的资格都没有。这只是一场交易，她用爱情和自由，换取林远一家的平安。
回到宴会厅，程暖觉得更加疲惫。她看着那些谈笑风生的富商名流，看着父亲游刃有余地应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虚假而令人作呕。
论坛结束后第二天，程暖在父亲的书房外，无意中又听到了他和王秘书的对话。似乎西区那个项目中，有一户“钉子户”格外顽固，影响了整体进度。
“……那家姓什么？好像男主人早就没了，就一个病恹恹的老太太和她儿子？儿子叫什么……林……林远？”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门外的程暖，如遭雷击，瞬间血液都凝固了！
“……好像是的。董事长，需要特别‘关照’一下吗？”王秘书的声音传来。
程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父亲难道要出尔反尔？！
就在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冲进去的时候，听到父亲沉吟了一下，说道：“算了。答应过程暖不动他。换一家。找那家开小卖铺的，他家儿子好像正在考公务员？从他那里下手。”
“是。”
脚步声响起，程暖慌忙躲到走廊的拐角后。看着王秘书离开书房，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一阵后怕和虚脱感袭来。父亲……竟然真的守了一次信用。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需要她乖乖配合完成和李家的联姻。
她用自己的顺从，暂时护住了林远一家。但这护身符能有多久？一旦她失去价值，或者父亲觉得不再需要这个承诺时……
她不敢再想下去。
这场无声的战争里，她用自己换来的，只是一份脆弱的、随时可能被撕毁的停战协议。而她和林远，都是这巨大棋局上，身不由己的、渺小的棋子。
硝烟从未散去，只是暂时被压在了华丽的毯子下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