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抖了一下，刚想发问，却瞧见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凝固在了空气之中。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宋煦阳突然闭上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现在明明是夏天，呼出的气息，为何会凝固成蒸汽？
还有，影的怀抱，真的好冷……
冷得让宋煦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抱着他的，真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冰冷的雕塑、虚幻的梦影吗？
“学长，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真的……好可爱。”
影轻笑一声，与他耳厮鬓摩，唇轻轻擦过宋煦阳的发梢，耳尖，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凝成一团浆糊。
可爱……
现在的宋煦阳，一听到这个词，心里便直犯恶心，就算说他可爱的人是影，也没有任何例外。
而且，影……离他太近了，虽然影是他的男朋友。
何况，宋煦阳心中一直有个心结，他被文医生莫名强迫，心中对和人的亲密接触有一种厌恶与抵触。
他并不是什么“贞洁烈男”，可他无法接受自己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和别人媾和。
他该告诉影吗？
伴侣之间，是要坦诚相待的，可宋煦阳很怕，怕影指责他，甚至像白昼那样侮辱他，骂他“婊子”。
白昼那样骂他，他可以无所谓，可影是他亲密的爱人，他无法忍受爱人的霸凌。
可若是不告诉影，他能过得去心里这关吗？
宋煦阳一直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他多愁善感，每每多想的时候，都会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拔之中。
“学长，你不专心。”
影闭上眼睛，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他的鼻尖，仿佛可以闻到宋煦阳青紫分明的血管中，汩汩流动的、充满了生机的活血。
“影，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一番纠结之下，宋煦阳面色煞白，最终还是决定将一切诉说。
“别急。”
影以一种温和却强制的力度抚摩他的头皮，一寸一寸往下，又如猫般好奇地拨弄着他的头发，玩儿似的缠绕着。
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学长，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是看，但影却依旧牢牢地将宋煦阳按在怀中，双手却如蛇般，顺着宋煦阳脖颈往下钻去。
冰冷的肌肤，粗糙、怪异，就像一块块刻意露出的鳞片，刮得宋煦阳的皮肤生疼。
他忍不住低低地哀叫一声，“影，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到我了。”
更多的，宋煦阳却不敢再想。
他生性乖巧，遇到事情，也如鸵鸟一样，若非巨大的变故，是绝不肯将头从柔软的肚皮下伸出来的。
像是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很奇怪，宋煦阳又挽尊道：“影，你是带了手套吗？”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影手上的皮肤，为什么这么硬。
“是的呢。”影语气含了一丝莫名的可惜，他解释道，“学长，你知道的，知道你来了之后，我当即放下手中的雕塑，连手套都舍不得脱，马不停蹄从工作室回来，就是为了早点看见学长。”
宋煦阳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他相信了他的解释。
他想让影将手套脱下来，又恍然觉得，影戴了手套，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隔着手套，影不会触摸到他被别人弄脏的肌肤。
“影，你辛苦了。”
宋煦阳将头埋在影的怀中，影的衣服倒是很软，就像水流，滑滑的，还凉爽，舒服得很。
“学长，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宋煦阳揪住影的衣服，忽然间改变了主意，“我失业了。”他闷闷不乐道。
“真的吗？”影的语气中有止不住的欣喜，随意又发觉太过，收敛了情绪，“学长，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之前在电话里告诉我，你要辞职，我还以为你在同我开玩笑。”
宋煦阳闷闷不乐，“我很少开玩笑。”他一直都是一个无趣的人。
“呵……”
影笑了，他似乎很喜欢宋煦阳对他耍小性子的模样
“学长，你别怕，失业又怎么样，我养你。”
“我哪里要你养。”宋煦阳嗔他一眼，“我有存款，够我用个一年半载了，在存款耗尽之前，我一定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这话说来，宋煦阳自己心底也没底，可影却毫无条件信他，“学长，我相信你。”
两人之间你侬我侬，倒是没有先前那般生疏了，小情侣乍一见面，心里话多得说都说不完，最后，宋煦阳说累了，便依偎在影的怀抱中酣然入睡。
“学长……”
迷迷糊糊的，他好似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一个狡诈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学长，我要亲你了。”
第二天醒来，影已经离开了，给他留了一个指条。
纸条上写着：学长，我晚上回来，饭已经做好了，你醒来后热一热，不要吃凉的哦。
影这么体贴，还给他做了早饭？
宋煦阳心底甜滋滋的，心中的不安瞬间被抚平。
桌上赫然有一个精致的盘，揭开盖子，里面摆着精致的早点，一块牛排，一个煎蛋，两个精致的肉包子，以及七八个不知名字的、已经洗净了的水果。
宋煦阳眼睛一亮，影的手艺格外的不错。
他热了早饭，开始品尝起来。
牛排七分熟，煎蛋香味扑鼻，肉包子外焦里嫩，水果更是又甜又多汁。
此外，所有的食物，都夹杂着一股诱人的清甜味。
那股甜仿佛渗入了灵魂之中，就算宋煦阳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将盘中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神清气爽，好似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般。
透过窗外，他看到了他的邻居，之前那面色苍白的女性，今天的她，气色似乎不错。
“早。”宋煦阳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早。”女人微微，旋即报以微笑。
“我叫宋煦阳。”
“我叫……小娟。”
小娟是个体弱多病的女人，在幼时，其父母生意上的仇家给她投了毒。
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可小娟的身体却元气大损，至此一蹶不振，鲜少外出，父母死后，她便一直在这个别墅之中。
“别说是人，就算是神，也有疏忽的时候。这是我命中的劫难，我不恨我的父母，我唯一恨的，是我自己不小心，酿成了大错。”
小娟眼中布满了阴翳。
“你呢，有没有什么独属于你的故事？”
宋煦阳摇头，“我的人生很平淡。”
和影网恋，几乎是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肯定有的。”小娟目光之中充满了怀念，“你再想想，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宋煦阳失笑，“小娟，你看走眼了，我是一个无趣的人。”
所以，有时候，他并不知道，影到底喜欢上了他的什么。
夜晚，一天的劳碌之后，影回到了家。
他还是戴着那个鸭舌帽，只是，宋煦阳注意到，他鬓角偶尔散落的银丝，变成了黑色。
“影，你去染发了？”
影一顿，艳红的唇角如花绽开，“并没有，学长，我天生少年白，一直都有些自卑，我不想你看见我的头发，就去染了黑色。”
“影，你不用这样。”宋煦阳目光沉着，掷地有声，“我并不介意你的发色，不关你是白色还是黑发，我喜欢的，仅仅是你而已。”
若是男友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时常去染发的话，对他的身体不好。
“学长……”
影似乎很激动，他月色下模糊的脸，散发出柔和的荧光，将他衬得神秘又朦胧。
“影。”
宋煦阳眨了眨眼睛，他想看看，他的男朋友究竟长什么样子。
可当他生出这种想法时，别墅的灯瞬间暗淡下来，月色如昨晚一般疯狂逃窜，一切归于暗处。
“跳闸了？”
“是跳闸了。”影语带歉意，“学长，这别墅修了很久，并未住人，年久失修，你别怕，我去修一修。”
“别去了。”
宋煦阳抓住影的胳膊，肌肤触到了影湿润的衣服，影是工作上太累了，胳膊上都是汗？
不知为何，宋煦阳下意识抓着人的手，轻嗅影身上的味道。
并不是酸臭的汗味，而是一股夹杂着水汽、腻人的芬芳。
“影，你身上喷了香水？”
“被学长发现了。”影调皮一笑，“学长，我才工作完，身上都是味道，我怕你嫌弃我。”
宋煦阳：“……”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推着影去了浴室，“影，这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出去买工具，灯我来修。”
“好。”
浴室中传来水流哗啦落下的声音，宋煦阳端坐在主卧的凳子上，离浴室只有几步之遥。
四周静谧无声，电路损坏，漆黑无光，只有暗色的月色，在宋煦阳身上披上一层孤独的纱。
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听觉也变得格外敏感。
浴室中流下的水，下落的声音直直当当，好似中途并没有任何障碍物，一泻千里。
影呢，影在浴室吗？
宋煦阳紧张地捏紧了手心，偷偷瞧着浴室，却发现浴室玻璃根本看不透，眨眼之间，有淡淡的重影充斥眼球。
他万分不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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