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久违的道歉，宋煦阳心里好受了很多，虽然，道歉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问题。
可他也知道，白昼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因此，他肯定是被恶鬼控制了。
哪里有什么“恶鬼病毒”，那东西，分明就是一只活生生的恶鬼，梦中的情景，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从梦中带出来的恶鬼雕塑，便是证据。
两人正式结为了同盟。
“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不是逃避，而是要去面对。”
面对，说来好听，实操起来极难。
半月无恙，宋煦阳根本不想主动面对它。
看出宋煦阳的犹豫，白昼沉静低语，“你是想赌病毒的‘良心’？”
“我知道了。”
他尝试过和恶鬼沟通，可它却无法沟通，或许，称呼恶鬼为病毒，也没什么错。
它在梦里模拟出的真实场景，只是从海马体中截取出来的片段而已，恶鬼在梦中随机扮演着最主要的角色之一，它根本就没有思维这种东西。
“你能为我做什么？”
宋煦阳也不是傻子，不能只他一个人冲锋陷阵，全力付出，白昼在背后占尽便宜。
“我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
宋煦阳亲自将猫关在了笼子里，白昼说了，这一周，会有人专门来饲养它。
“小黑，你别怕。”他温柔地摸了摸猫头，“我很快接你回来。”
“喵？喵！”
看着主人离去，小黑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亮出尖锐似刃的爪子，猛地朝笼子划去，却被一股特殊的力量阻拦。
这笼子是白昼喊人特制的，上面有流传下来的古代符文，据说是由古代最著名的道士所画。
随着时间的流逝，符文力量减弱，对恶鬼造不成多少伤害，但对恶鬼的化身有较大的影响。
“时间是，七日。”
白昼点了安魂香，看着宋煦阳安然入睡，将门大开，隔间内，短暂恢复了意识的文清炼，缓缓走了出来。
“他睡着了？”
“是的。”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唯有聚集三家的力量，才能进入梦中，与恶鬼有一拼之力。
文清炼没有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下面的人，开始不安分了。”
他们作为三大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拥有无法理解的力量，有人猜测，他们的力量，与恶鬼一脉同源。
因此，三位尊贵的继承人，本身也是不干净的东西。
否则，为何他们出生之后，眉间都有一点不详的痣，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家族的族人对他们又敬又怕，不少人在暗地里联合起来，甚至想要造反。
有人还散布谣言，若是将三位继承人杀死，说不定会让恶鬼离开不夜城，还世界一片清静。
“他们，不足为患。”白昼冷笑一声，很显然，他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们开始吧，将恶鬼杀死，被它囚禁的灵魂，都会回到其原本的身体上。”
这样一来，他的姐姐便有救了。
文清炼眉头微蹙，“你就没有探究过，我们的来源么？还是，你真的这么相信，你手下的人，不会背叛你。”
“这些都不重要。”白昼心里有执念。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想看看，属于祂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文清炼眼中闪现些许对未知力量的狂热。
宋煦阳床周围，摆着古老的祭坛。
阴木香案，烛火摇曳，几炷上好的檀香缓慢燃烧，青烟袅袅，一种苦涩的沉木香，将静室晕染。
两人分别躺在了宋煦阳两边，挨得极近，一人握住他的一只手，皆眼睛紧闭。
很快，在袅袅青烟之中，三个同频的呼吸声均匀响起。
烛火摇曳，映出三人苍白冰冷的俊脸，就像三具同时下葬的死尸。
“阿尽。”宋煦阳握着竹马的手，朝着人撒娇，“后面的故事呢，你上回还没说完呢？”
“你真的要听吗？”
“……我，我要听。”
胸口微微发热，似乎昭示着某种不详的意味，但宋煦阳一意孤行，非要竹马讲述上次未完的故事。
不知为何，他一听到这个故事，心便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般。
沈尽声音沉着，娓娓道来。
原来，那恶鬼经历了人世间的背叛、构陷、恶意……总多负面情绪，变得狡诈不堪，再不肯轻信于人。
虽然幺子救了他，可它疑心病极重，根本不肯相信他。
“向我证明。”恶鬼唇角勾出一个恶劣的笑来，“听说，你很受当今皇上的宠？”
幺子摇头，“当今圣上，乃圣明之君，天下大福，你若是想让我对圣上不利，绝无可能。”
在读了圣贤书之后，幺子性格迂腐，以皇权为天，一心维护圣上。
恶鬼瞧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勉强，唇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你这个有眼不识珠的大瞎子。”
幺子入朝为官，深得皇帝信任，在朝堂之中，却举步维艰。
恶鬼瞧他劳累的模样，心中难受，忍不住骂道：“那皇帝老儿是利用你，让你与朝廷文官为敌，你若是继续下去，少说也要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说罢，恶鬼又讥讽两声，“你若是被五马分尸，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殊不知，恶鬼是刀子嘴豆腐心，它如今只剩下幺子一个信徒，不知为何，它也不想发展其他信徒。
若是幺子死去，它也会消散在天地之中。
“一日为臣子，终生奉君。”幺子神色淡淡，看着恶鬼被他的话气得跳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两人之间拌嘴来，拌嘴去，感情深厚了许多，恶鬼不忍幺子被欺辱，便暗地里下手，将他的对手铲除。
如此一来，幺子在朝堂之上，越发游刃有余，成为了皇帝的心腹。
一个白手套，一个黑手套，皇朝发展蒸蒸日上，直至某日，皇帝病故，由十四岁的太子继位。
太子一上位，便对幺子这个昔日宠臣打压得极狠。
恶鬼抓住幺子的手，神色忧虑，“那新帝昏庸不堪，并无帝王之姿，反而有短命之相，假以时日，王朝覆灭在即，你何不告老还乡，与我一起去过那神仙日子。”
幺子摇头，“帝年幼，尚不知朝廷险恶，易轻信他人，我若是离开，这偌大的王朝，便会被那群贪心的鬣狗们分食殆尽。”
见他冥顽不灵，恶鬼扼腕惊叹，“你这呆子，真是败给你了。”
在唯一信徒的滋养下，恶鬼身上的鬼气越发淡薄，若非外人不可触碰，看起来和真正的人没有什么差别。
“你好像，变得更加凝实了？”幺子摸着恶鬼的手，竟奇异地感受到了一抹柔和的温度。
恶鬼愣在原地，瞧着自己柔软的身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鬼，怎的突然就修成了人？”恶鬼瞪他，故作凶狠地锤他一拳，“都是你误我。”
胸口不疼，幺子抓着鬼的手，迎着他娇嗔的眼神，忍不住朝他的额间轻吻。
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吻，和人的触感，也没多少差别了。
“你若是修成了人，我便娶你为妻。”
妻？
恶鬼混迹人世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语无伦次，当场拒绝，“你这木头人，谁要做你的妻子了？”
话虽如此，幺子却亲眼看着，一抹红晕爬上了恶鬼苍白的脸颊，将他衬得清隽无双。
“自然是你。”幺子含笑，眉宇闪过一抹柔情。
可好景不长，在新帝的授意之下，幺子便成为了一个残害百姓、大奸大恶之人，人人得而诛杀。
后来，奸臣上书，称幺子与恶鬼勾结，残害朝廷官员，意图谋取帝位，圣颜大怒，立刻下令，将他捉拿归案。
幺子下狱，受尽了折磨，恶鬼三番四次劝说，幺子却不肯与恶鬼离去。
“圣上明鉴，他定会知道我是冤枉的，你且速速离去，莫要被人看见。”
然而，世上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
不少人发现了恶鬼的身影，见此，它主动现身，说幺子所为，皆由他蛊惑，请求新帝放他一马。
新帝龙颜大怒，让朝廷的道士前来，收了恶鬼，将它游街之后，送上了断头台。
道士抚须，啧啧称奇，“一只恶鬼，竟快要修成人身，当真是天下奇事。可惜，生不逢时，搅进了皇家恩怨，死不足惜。”
恶鬼面色冷淡，心中悲凉，却并不后悔。
它死之后，幺子便能活，这是新帝的承诺。
然而，恶鬼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恶鬼被斩首后，没了气息，尸体不散，新帝遂将头颅送给牢狱之中的幺子。
“你与恶鬼勾结，乱我皇朝，罪不可赦，我要诛你九族。”
于是，幺子出生的村庄、甚至邻村之人，都被捕获，斩首示众，血溅青天。
幺子看着这人间炼狱，流下一滴血泪，他捧着恶鬼的头颅，颤抖地亲了那张冰冷的唇。
“我后悔了。”
……
宋煦阳捂住胸口，在故事说完之后，他的心疼得厉害，“所以，你就是故事中那只恶鬼？”
他完全不敢想象，恶鬼被斩了头颅，死而复生之后，看到这悲惨的一切，心到底会有多痛。
“不。”“沈尽”笑了，笑得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好看，“你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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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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