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我觉得你们肯定搞错了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
他试图从自己的记忆中翻找证据,向面前的人论证自己何其平凡,但……
常生歌。
记忆中除了这个名字格外鲜明之外,剩下的部分全都含混模糊。
他有家人吗?似乎是;他生活和平吗?可能是;他是还在念书?是找到了工作?家人的信息?自己的年龄?朋友的名字?所有曾经听过的地名?亦或者是爱吃的食物,偏好的口味……
脑子里似乎还能记得一些常识和概念性质的东西,记得那种平和生活带来的温柔感触,这些残余的部分让他能够判断自己是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可细一想却只剩下全然的空白。
他甚至不记得来到这里的前一天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了。
“我是,我是……”
房间遵循了原本主人的意志,被装饰得华丽繁复,擦拭得闪闪发亮的海浪形状的墙饰映照出数不清的怪异面容。
每一朵银色的浪花都照出了——垂着灰色长发,瞳色浅淡而又眉目深邃的脸。
由阴沉灰色调构成的人,生来就带着忧郁的味道,和显露出呆傻神情的灵魂没有半分相似。
就算根本不记得,这也绝不是他的脸!
降世的魂灵失去了言语,呆坐在无数脸庞的对面,惶恐的仆人静默站在原地没有出声,金袍的牧师更没有照顾他情绪的意思。
“您的伟力并非虚妄。”
他冷漠而笃定地抛下结论。
“王所驾驭的力量也会被您指使,您如预言那般,能够号令万众鎏金,是我们驱逐漆黑的希望。”
诺文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呆坐的勇者行礼。
“请不必过分忧虑,鎏金教派每一个人都会站在您的身后。”
“我先去通报您醒来的消息。”
他这么说着,将身上的厚重金袍甩出飞扬的弧度,随即大步离开房间,留下仅剩的两人。
如往常将自己当成架子装饰,站在角落的仆从静默着,眼珠一点一点转动着,最终落到了房间中心的人身上。
被记忆和样貌动摇心神的人无法察觉死盯住自己的视线,也无法意识到这个人放缓了所有举动,脚步、呼吸,抽出凶器的动作……
房间内厚重的长毛地毯吸掉了所有的声音,亚麻色头发的人也抱持着十万分谨慎,除了一点。
大受打击的人仍然看着银色浪花装饰所印照出来的景象,自然看见了一点点挤进浪末的阴影,和锋刃耀眼的反光。
在疾风刺下之时,常生歌下意识向左侧弯腰,用力蹿出去的同时勾倒椅子,拦住想要跟过来的人。
可这只是阻拦一时,那位仆从半点犹豫也无,迅速绕过了椅子,再度挥动手中的匕首。
常生歌试图继续向前逃跑,可勾椅子的脚一时被卡住,拖慢了动作,等到抽出脚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他挥舞的刀尖割断了少许头发,径直刺进后颈。
死亡迫近的瞬间,另一种东西支配了身体,像是某个千锤百炼的战士重回人间一样,身体自发地以一种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方式贴近地面,避免了脖颈被贯穿的下场,同时腰部带着双腿反卷成圆弧,从仆从的后方将他踹了出去。
毫不留情的人撑地跳起来,三两步追上摔倒的仆人,一脚踢开匕首的同时踩住了他的手腕,以半跪的姿势抵住了仆人脆弱的脊骨,右手则按住了他的后颈。
常生歌在腕骨断裂的声响中回神,脚下力气一减,险些让危险的人脱离出去,吓得他连忙增加力气,用力按住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仍想挣脱控制去抓住匕首的人。
没等他多喘两口气,看上去年岁并不大的少年人立刻面目狰狞地吼叫起来。
“鎏金的狗!你不得好死!伟大的黑潮会杀掉你们!杀掉你们所有人!”
他激动得像是血管马上就会迸裂一般,不停喊着‘杀掉’,于是激烈的声音终于招来了身着铁甲的宫廷护卫。
令常生歌茫然失措不知该怎么是好的人,对于这些高大的铁甲来说却像是稀松平常一般。
他们小声嘀咕着‘又一个’‘黑潮会’‘康拜特公爵献上的奴隶’,稀松平常地抽出腰间的铁剑,对准了绝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少年,对准了他的首级。
有人来到了常生歌的身旁,在铁甲的碰撞声中对他说请交给我们,在他让开之后,更加用力地跪在了少年身上,沉重的铁甲直接将疯狂挣扎的少年压到昏死过去。
常生歌看着这一切,下意识想说什么,可后颈的湿润血迹扼住了他的咽喉。
无人在意他抬起又放下的手。
持剑的人将剑刃举高,而跪在少年身上的铁甲平静地卷起少年身上的粗糙衣服,形成麻袋似地结构,让昂贵的地毯和注定要喷涌出的低贱鲜血分隔开。
卷曲的衣物露出干瘦的身躯,遮住了那张稚嫩非常的面庞。
等,等一下……
常生歌其实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些铁甲是如此冷淡,毫无动摇。
难道亏还没有吃够吗?你救了他两次,他还是要杀你。
似乎有人这么说着,但……剑刃挥下去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常生歌已经撞开挥剑的铁甲,令落下的剑刃撕裂地毯,嵌入木板。
与铁块碰撞的脑袋嗡嗡作响,却好像突然清醒了许多。
小心翼翼的友好态度对这些人是没有用的。
“那位王说这个人随我处置。”
他全力绷住脸上的表情,不动不摇地看向那些仿佛完全没有人类情绪的铁甲。
不要怕,不要怕……他,他的身份很特别……
“我还想和他再玩玩,你们给我绳子就好。”
他听见冰冷的铁甲下面传来低低的哄笑声,铁片脑袋们转动脖子,与周围的同僚们对视,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一致,于是压住少年的护卫就此起身,笑声最明显的护卫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了一卷沾满污斑的暗色绳子,随手丢在地毯上。
“抱歉了,大人。”
“我们会守在附近,提醒别人不要过来打扰您的兴致。”
那些铁甲们这么说着,如来时那样,在铁片的撞击声中退了出去,甚至关上了厚重的房门,隔绝了房间内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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