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袭，昨夜降雪绵绵至今日不停。
救援晚上才能到，花梨奈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她有些后悔刚没和伏特加把那三位威士忌的联系方式要来，现在再狂call伏特加，这家伙也学会了无视。
气死了。
她决定出门。
虽然日本很多住宅不设有门锁，但这毕竟是组织的安全屋，花梨奈不敢冒险。尤其当她打开大门，迎面而来呼啸尖锐的寒风，裹挟着冰晶铺天盖地将她一顿打。花梨奈“啪”的就关上门，薅了把脸，从卫生间拿了拖把抵在门口挡住门。
“真是受不了了，这破日子，生活啊，你为什么这样摧残我！”
花梨奈将从苏格兰那里翻出来的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带上兜帽，拉紧帽绳，这才小心翼翼走出去。
外面狂风乱舞，成团的雪块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降落，一点也没有旅游手册上宣传的诗情画意，反而像世界末日孢子危机一般可怖。明明是正午，天却暗得像傍晚，只有零星几缕惨白的光从雪缝里漏下来。
花梨奈高耸肩膀，埋着脑袋。因没能在屋子里找到伞或者雨衣，她只好头顶风雪前行，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往外头挪，生怕门被风关上自己再也进不去。
“早知道拿他裤子当围巾了。”雪花落到女生脖颈，她打了个颤，哆嗦着牙齿，“算了，牛仔裤围脖子上还是太奇怪了。”
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了一半，两侧堆得高高，与围墙贴成了滑滑梯，被压的很硬实。中间的积雪经过一上午洗礼，表面已经结了薄冰。花梨奈一脚下去只听到嘎吱嘎吱的鬼动静，就像踩在硬骨头上。
她哼哼哼的冷笑，把冰面当作波本，踩得非常卖力，一不小心就破冰埋进雪堆里。
“靠。贱波本。”她骂道，爬起来，“政府怎么不清理一下道路啊！”
显然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政府也难以作业。
大雪纷飞的寒冬，不方便出来工作的不止清洁人员，还有各位店主们。花梨奈踢着雪走了一条街，好不容易绕出也不知道是公园还是荒郊的破地走进了大路的十字路口，她伫立在那放眼一望，居然没看见一家开门的饭店。
“不是吧，不是说寒冷的冬天就要喝杯热烧酒吗？怎么居酒屋都不开门啊。要是有游客这时候来旅游你们大日本帝国的待客之道也太寒酸了吧！”
各色店铺上纷纷挂牌“暂停营业”，有提前看过天气预报的店主还加了一笔“天气原因”。
“我知道天气不好啊！”趴在玻璃上花梨奈叹气，抖了抖帽子和肩膀上已经冻得梆梆硬的雪花，“在这样天气还辛苦出来的我才是可怜...太可怜了...黑心组织毁我人生，弃暗投明遥遥无期...”
“伏特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没有开门的店面吗...”
“就算是日本首相也有需要外出吃饭的时候啊...”
“这种时候更应该抓住商机啊...”
“...好冷...”
就像沙漠里爬了一天的人忽然看见绿洲，会怀疑是不是海市蜃楼。走了两条马路的花梨奈一抬头，在转角看见家亮灯的生活超市，也忍不住揉揉眼睛。
“这开的是超市吗？”女生泪流满面，“这开的是市民的曙光啊！”
“曙光！我来啦！”
超市的暖气对比外界堪称天堂与地狱的区别，收银的女孩似乎是高中生兼职，看起来青涩甜美，笑着说欢迎光临时还能看见她的牙套。
花梨奈狼狈的滚进来，迅速脱下满是落雪的冲锋衣，抖了抖，瘫在暖气片上，看起来丝毫不愧疚于践踏了别人的衣服。
她喟叹一声，泪眼汪汪对收银小姐感谢：“能进到这里真是三生有幸，一想到世界末日还有一家开着暖气的超市在等我，死了也无所谓啊！”
“是的呢，今天的天气是很恶劣啊。”收银员说着，往边上大跨步，亮出一片白雾的关东煮电热锅，“锵锵锵！要不要来一杯热腾腾超温暖心脏融化融化的关东煮呢！”
花梨奈吸了吸鼻涕，热泪盈眶盯着关东煮：“啊...热腾腾的关东煮吗？！超温暖的关东煮吗？！Heart融化融化的关东煮吗？！我要！！真的是死了也无所谓啊！！”
“那请移步店外再离世呢~”收银员先浇了杯汤给客人，“不然会影响本店生意的。”
“一定一定，我死得远远的。”花梨奈一口喝完，幸福的喟叹。
店外风声依旧鬼哭狼嚎，玻璃门被打的嗙嗙作响，中间的缝泄出比指甲刮黑板而让人坐立难安的尖鸣。
花梨奈交还纸杯，搓了搓冻红的手，一边享受门口正对的暖气风口一边择串。
“这边结账。”收银员笑道。
“OKOK。”花梨奈摸了摸口袋。
嗯，上衣是毛衣，没有口袋。裤子...裤子的口袋怎么空空的。外套呢？等一下，这件外套不是我的...
“...”花梨奈。
“...”收银员。
“现金还是刷卡？”收银员微笑，一手落在pos机上，一手落在报警器上。
这个动作也太防备了吧。
花梨奈额头冒冷汗。
但是被警察抓走好像也不错？警察署应该也有空调吧？呸呸呸，花梨奈你在想什么啊！
“等一下。”花梨奈盯着收银员如炬的目光，决定先打个电话。
她站在门口，因为没有足够厚的脸皮只好低头盯地板，用后脑勺面对收银员。
被风声掩盖的靴子在她身侧停下，上面绑着战术带和一个配槽，槽内空荡。
花梨奈抬头，看到青年拿了包盒装的真知棒，另一手放下两个饭团一个三明治。
察觉到视线，他偏了下头，终于看了过来，神色之漫不经心仿佛撩一眼便要收回视线。
但他没收回视线。
花梨奈也没有。
“真幸运啊，亲人，家人，救世主！”她看起来要哭了。
“...？”
青年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又移向她身上那件毛衣。
她穿的是自己早上买的衣物，因为对着风口吹了许久暖气，女孩冷到发白的脸茵出红晕，此刻正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好像看到一个热水袋或者铲雪车或者银行卡。
不管什么，都很不对劲。
苏格兰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看着收银员：“多少钱。”
收银员瞧瞧他，又瞧瞧她，又瞧瞧他，道：“四千零五十日元先生，这是小票，虽然是极端天气但您采购的商品不可在店内进食噢，请移步店外，辛苦理解。”
青年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正要抽钞，夹着纸币的右手忽一顿。
关东煮的杯子重重落在台面上，女生显然是一个箭步冲来的，撞上他不带停，语速飞快道：“等等，等等，我们是一起的！一起结账！等一下！”
她指了指苏格兰身前的三明治，再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关东煮，最后笑眯眯指向苏格兰：“他，和我，一起结，他结。我还要买一点东西，稍等一下。”
苏格兰瞥了她一眼。
花梨奈怕被拒绝，两手抓住他右手臂郑重道：“你必须答应我，结了我不计较你昨天偷走我衣服的事情。”
苏格兰：“...”
收银员倒吸口冷气，目光射向眼前这位青年。
什么情况？偷衣服？偷衣贼？长这么帅还当偷衣服贼？不是，小朋友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我偷她衣服了吗？我没有吧。我是拿走的。这算偷吗？
“...”青年蹙眉，店内冷白的灯光打在他鼻翼上。
他不说话，收银员也不说话。花梨奈想去拿食物又怕他跑了，于是拽着他往后走，边走边哀求：“都怪你把我衣服拿走了，我口袋里本来有零钱的，肯定够这顿饭。”
“我只想再买一个三明治当晚餐。”
“你买的什么三明治啊？”
“你不要以为你亏了。”
“我都不计较你抢我衣服。”
“我昨天都没衣服穿。”
“我...”
“这个。”花梨奈的碎碎念被苏格兰打断，他弯腰从冰柜里拿出一枚三明治，递向嘴巴不停的女生。
花梨奈止住话，瞧了瞧没接过：“啊胡萝卜啊，我不喜欢，有别的吗？”
苏格兰放了回去，往边上让一步，言下之意你自己选。
花梨奈趴上去一个个看：“我最讨厌胡萝卜了，你怎么吃的下去呢。啊这个是厚蛋的，但我喜欢溏心蛋。咦培根吗？看着不焦啊，培根还是焦焦脆脆好吃。鸡排吗？冷冻过的鸡排太软了，就算微波炉热了也没有现炸的好吃。鳗鱼？这个还蛮不错诶，但是这么好小一块，根本吃不爽...啊啊啊好纠结啊...”
“...”苏格兰。
“喂。”女生忽转过头来。听见呼唤，青年沉默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冰柜太冰，她鼻尖有点红。
花梨奈提问：“饭团在哪里啊，我想看看饭团。”
青年指了指另一个冰柜。女生从他前面溜过去，不忘抓住他袖管一起。
“你买的哪个呀？”
“这个。”
“紫菜肉松吗？还可以啦，有点单调。我看看哦，芝士玉米...我不喜欢奶味。金枪鱼火腿？看着不错诶，会不会很腥啊。我再看看，啊玉子烧吗...这个最没意思了。”
苏格兰站在那，听女生选七选八。这家超市比便利店大些，却也没到采购商场的规模。青年站在冰柜这边望向门口，可以看见收银员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默默放空思绪，想了会儿今天上午去安全屋给接头人写的邮件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想了会儿组织刚发邮件来要求他铲除的意大利国大使艾斯维尔该怎么处理，想了会儿今年冬天真的很冷，想了会儿...
“苏格兰？苏格兰？”花梨奈扯了扯他袖子。
苏格兰看了眼她手心。
“...”怎么还是那个胡萝卜三明治啊！
女生推着他往前走，猫眼笑的时候会眯成一条缝：“走吧结账谢谢你啦。哦对了，你有伞吗，我没有伞，但我有防水的冲锋衣，我可以借给你我们一起披着的。”
“冲锋衣？”青年重复了一边，将小票与零钱一道放入钱夹，收入口袋。他抬起头，正巧花梨奈捡起暖气片上那件湿衣服，抖了抖水。
她郁闷道：“都怪雪太大了。”
苏格兰沉默的看这件熟悉的外套。
花梨奈疑惑的瞧瞧他，瞧瞧衣服，眨了两下眼，补充道：“鹅，就这一件...我就只拿了...等等！你拿了我三件衣服！我拿两件也还好吧！”
苏格兰回忆那件毛衣和长裤：“三件？”
花梨奈帮他找出重点：“还有我的内衣。”
“...”苏格兰/窃听的收银员。
果然是偷衣贼！还是偷内衣的！
收银员内心发出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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