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发来这一条消息,不用点开就能看到。
CA547。
季轻舟从国外飞回来的航班。
上一次的对话还在十几天前,他告诉安已放假想来她这边,安已只回了一个“好”字。
她像上次一样,打出来“好”,又点了删除。
她想回复些其他,让这聊天界面多一些生气,但手指悬空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只好作罢,依旧简单地回了“好”字。
很奇怪,明明写小说时能变成触手怪,下笔千言,出手成文,到了她这里,一个多的字都打不出来。
安已闭上眼睛,手在脖子上揉了揉。
窗外已是一片深蓝。
她时常这样,一写起东西来就忘了吃饭。
安已刷牙的手顿了顿,置物架上只有一只杯子。
杯口有点泡沫,已经干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他季轻舟的对话框,“要给你准备一点儿牙刷、牙膏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不用。”
安已算了算,此时的瑞典应该是下午三四点,这个点他应该在实验室。
正好有时间,安已环顾了一圈浴室,又问他,“那需要沐浴露、洗发露或者其他的卫生间的用品吗?”
“不用。”
几秒后,又收到一句,“我用你的就好。”
安已随意的点点头,又想到他看不到,嘴角牵出一丝笑,刷着牙走出来卫生间。她看看要不要再问问其他的,趁他有时间,一次性问完。
“拖鞋需要吗?”
“不用。”
还有什么,不大的一室两厅,安已转到了卧室,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们要睡在一起吗?”
这次对方沉默了很长时间,“你觉得可以的话。”
安已叼着牙刷,视线在床上和手机上来来回回。
“那需要被子吗?”
“方便的话,帮忙买一张吧。”
“什么颜色的?”
“和你一样的就好。”
既然都躺在一张床上了。
“那我们要做吗?”安已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如果要的话,是不是还要买一些小雨伞。
逛超市时看到的一些产品,好像那些东西还分什么大小、轻薄。
她不懂这些,难道还要花时间做功课?安已的眉轻微皱了皱,好像有点麻烦。
安已等了一会儿,也没收到新的消息,嘴里的泡沫滴落到手背,她收了手机去卫生间洗漱。
安已下班后,去买了被子。
她之前在这家店里买的被子已经没有了,安已转了转,想随便挑个款式,又怕到时用的人不喜欢。
不知道季轻舟对床上用品的态度是怎样的,安已是很重视的,要在床上放个她不喜欢的颜色,不喜欢的料子做被子,她估计几个月都不了好觉。
安已想问问他的意见,但这么点小事会不会打扰到他,或者他已经上飞机了。
老板娘走了过来,她看安已在这晃了好一会儿了。
“美女,你想买个什么样儿的?我给你推荐推荐。”老板娘问。
安已不知道。
老板娘便问她,“你是打算买给谁?”
“我……”安已停顿后说:“男朋友。”
她很少这么称呼他。
老板娘给安已推荐了一款黑色的被子,上面有几只小狗的图案。
安已本来没什么想法,只听了三两句就买下了,让老板娘送到她家去。
安已又买了一些她问过男人的东西,虽然他说不要,但有备无患。
到时真的缺少什么,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回到家,蒸了两个红薯吃下,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只敲了几个字就写不出来了。
安已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下班后,偶尔会满足自己的爱好写点东西,偶尔写是因为有灵感如瀑布般的时机并不多,经常都是写几个字,就写不出来了。
她有时写评论,有时写小说:不追求牟利,写完就直接放在平台上供大家阅读,有小十万的粉丝。
安已百无聊赖地打开消息列表,他已经被挤到了页面的最下角,最后一句依旧是安已发的那条。
她打开鳕鱼的窗口,跟她请了明天的假。
本来不打算去的,但这是季轻舟出国一年后第一次回国,还是来她的城市。就算尽地主之谊,也应该去接个机。
安已算好了时间,掐着点到了机场,在出口的拐角处等他。
季轻舟出来得很快,拖着一个不大的黑色行李箱。脚步稍快,从安已身旁走过。
安已张嘴想叫住他,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季博?听说博士之间都这么喊,可她又不是他的同学同事。
轻舟?会不会太亲热了?
轻舟哥哥?还是不要了,喊不出来。
男人几步路的距离,安已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十几个想法,眼看着人要走了,安已连忙喊,“师兄!”
周遭一片嘈杂,季轻舟偏偏听到了那一声轻柔的声音。他的心头微微一颤,转过身。
一年没见,她跟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看到笑着向他招手的安已。
她笑起来很浅,像是江南雨季里的花,明媚中带着潮意。
季轻舟大步来到她身边,他怕人流冲到安已,带着她退到一边。
“你怎么来了?”
“公司不太忙,有时间请假,正好就来了。”安已如实答道。
安已跟季轻舟讲话时,要微微抬起头。
她只比季轻舟的肩膀高出一个头顶。
安已的个子在女生中算是出挑的。
他以前也这么高吗,安已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
本来以前见得就不多。
都说男生发育晚,难道他这个年纪还在发育吗?
安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心情有点愉悦。
季轻舟那趟航班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不少。
安已想去拉季轻舟的胳膊,在即将触碰他衣袖的手又缩了回来,只轻轻地说了一声“走吧”。
安已走了几步,觉得季轻舟没跟上,回头时看到季轻舟依旧逆着人流站在那里,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已进了玄关,给季轻舟拿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
她坐在玄关换鞋,头顶响起季轻舟的声音,“这是给我买的?”
安已抬起头,“对啊?”
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季轻舟的下颌角。
他的脸不是属于瘦削的那种,不宽,也不显胖,下颌角带了点肉,刚刚好的程度。
跟一年前有点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
算了,本来见得不多,还是不要强求自己为久别重逢找点今时与往日的区别。
安已说:“行李箱放卧室,洗一下手,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她指了一下卫生间的方向。
季轻舟点点头,坐下来安静地换鞋。
安已走进去厨房忙活了几分钟,端出几盘冒着热气的饭菜。
安已给了他一副碗筷,盛了一点米饭。
“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还好。”
季轻舟尝了一点儿,算不上多好吃,但也是色香味俱全。
“你做的吗?很好吃。”
安已笑笑,“那你是夸错了人。”
她不会做饭,不过是因为他今天回来,才特意点了酒店的外送。
怕回来晚凉了,还一直放在微波炉里热着。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季轻舟很自觉,吃完饭打算去洗碗,被安已拦了下来。
“你才回来第一天,先去洗漱休息吧。”
末了,补了一句,“不着急,该有的都会有。”
……要是他住得足够久的话。
季轻舟看着安已走进厨房的背影,无声的轻笑了下。
——她是真的害怕他不洗碗。
安已的床不大,季轻舟躺在床的外侧。
两人之间有一臂的距离。
季轻舟躺在床的外侧,借着床头灯的光,看着自己黑色的带有小狗图案的被子。
有点幼稚,他从来不会给自己买这种样式的。
不过安已的被子是白色,和他的黑色很像情侣款。他记得当时说买个跟她一样的就好。
“这是你挑的吗?”季轻舟问。
安已侧头,明白了他是指被子。
“不是,老板娘挑的,”安已解释了一下,“我这款已经没有了。”
没有对方的声音。
安已问:“不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安已关掉床头灯,浅浅打了个哈欠,翻了身,背朝季轻舟。
她的头发很长,铺在枕间和床上,季轻舟看了很久,手指缓缓地抚上长发。
触摸到的前一秒,安已说:“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挤?”
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还好。”
其实他并不觉得挤。
又是一阵长久地沉默。
“真的?”
安已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
季轻舟领会到安已的意思。
“我去睡沙发吧。”
季轻舟想着,她只是有一点喜欢自己,也许此时连那种一点喜欢也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他抱着被子离开了卧室。
安已没阻止他,季轻舟出去后,她面朝天花板躺下,眼里没有睡意。
不是挤,是她高估自己了。
第一次和男人睡丨觉,身边躺了个人,不自在。
季轻舟走后安已过了很久才睡着。
安已又进入了那个梦。
梦境里满是海棠,巨大古老的梨树有一人披甲戴盔。
那人撑伞而立,像是在等什么人。
微风经过,茶白的油纸伞上落满了海棠。
长发高束,悬于后背,修身玉立,就像史书里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他到底是谁,她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人微微回头,霎时,一片海棠花瓣如利剑般划过少年人的脖颈!
——头颅应声落地!
鲜血瞬间喷涌,霎时染红了油纸伞!
安已猛然睁眼,从满目猩红中坠入深寂的黑暗。
她总是看不清那张脸。
她蜷缩在一角,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一般,不是害怕,而是心痛。
心痛到濒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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