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嘛，图喜庆，红色中式棉袄准没错。”
大年三十早上，钟浅晴拿着纸和笔站在路家二楼的起居室。她一边指挥路行云将买好的礼物摆在面前，一边按名单上的内容清点核实。
“诶诶？你别瞎放，老年钙片和血氧仪也是奶奶的，放在一起。”
“哦。”路行云按指示将这三样放在一堆，然后拿起一个致密的棕色小盒子，闻了闻。“阿嚏。”
“瞎闻什么呢，都弄脏了，赶紧擦擦。”
“这鼻咽有点冲啊，隔着盒子都能闻见。我能看看吗？”
钟浅晴没空理她，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看单子。路行云打开小盒子，里面躺着一个精致的奶白色鼻烟壶，上面绘有水墨山水画。
她以前在古玩市场见过老师傅画鼻烟壶，是个熟练工，没有时间的锤炼根本无法完成。老师傅会用特制的微小勾型画笔探进壶里进行绘画，手法细腻，还不能画反了。
“这一定很贵。”路行云感叹了一句，盖好小盒子，将其和某老字号出品的丝巾及文房四宝放一起。鼻烟壶是钟浅晴送给二叔的过年礼物，后两样是送给二婶和堂哥的。
“价格还行，你别给我弄混了。”
“没有，这不都放好了。”
“三叔的礼物是男明星的签名照片。我要了两张，你把他的和奶奶的放一起吧。他还没交女朋友么？”
这怎么说呢……路行云朝钟浅晴眨眨眼。小时候是不懂事，长大后的她再也不祝福三叔抱得美人归了，因为说不好谁是美人。
“哦……也是。那他有男朋友么？”
“要不你明天问问？”
“噗。”钟浅晴笑了笑，她可不敢问，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姑一家的全在这里了，你看对不对。”
路行云面前放着一套巴尔扎克全集、一幅字和一瓶香水。“听小姑说，表妹学会化妆了，知道臭美了。”
“这不很正常，我记得你说她今年15岁？”
“对，大姑娘了。以前没注意，上次回奶奶家发现她长大了，变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是么，有多好看？”
“见到就知道了，反正我觉得挺好看。我得帮她留意着点，平时可别有小流氓堵她。”
“……”
“大眼睛、高鼻梁、长发披肩，说话特别温柔。”提到表妹，路行云一脸的笑意，完全没注意身边人的表情和语气有了变化。“一言一行知书达理的。”
“还有么？”
“脸型随我了，哈哈，不愧是我妹妹。”
“……”
“她以前可逗了。比我小六岁，家里没别的孩子，每次我去奶奶家她都缠着我。这点倒是和你一样，姐姐长姐姐短的，跟屁虫似的。”
“……”
“小时候我可喜欢抱她了，像个洋娃娃。”
“咣啷”，这是笔掉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咣啷”又一声，那是门关上的声音。
路行云还在笑嘻嘻地回忆，见钟浅晴沉默地回了卧室，心头一紧。大过年的什么情况？她赶紧追到卧室，对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宝、宝贝？”
“出去。”
“小祖宗？”
“……”好烦。
路行云愣了愣，坐到她身边。钟浅晴这是吃表妹的醋了么？不能吧……有血缘关系的醋也吃啊……她拍拍脑门，趴到她的一侧。“老家儿说，大过年的不能生气，不然一年都会生气。”
“我没生气。”
“老家儿说，大过年的不能吃醋，不然一年都会酸不溜秋的。”
“……”有点想笑。
“老家儿还说，大过年的不能老趴着，不然一年都……都直不起腰。”
“你好烦啊。”钟浅晴忍着笑意翻身看向路行云，“我……不喜欢……”
“什么？”路行云其实听清了，但她想让她再说一遍。
“我不喜欢你叫别人妹妹。”
“还有么？”
“我也不喜欢你抱她。你以前怎么不爱和我说表妹的事情？现在是不是觉得人家变好看了，才开始回忆？渣女。”
路行云见她吃飞醋的样子，心里发笑。“小祖宗，她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我们有血缘关系的。”
“不管。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在分享，可我就是不高兴。”
路行云笑着往钟浅晴身边凑了凑，吻了吻她的脸颊。“你这不高兴弄得我挺高兴。”
“什么意思？”钟浅晴摸着枕头，伺机而动。
“你爱我呀，连亲表妹的醋都吃。”
“美得你。”
“你说你这还没过门呢，和小姑子的关系就不好了，可咋整？”
“你才关系不好呢。”钟浅晴感到脸有点烫。什么过门不过门的，路行云是不知道她紧张么。
“宝贝。”路行云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说了。毕竟，未来和我走完一辈子的人是你。”
她不给钟浅晴说话的机会，俯身吻住那半开半合的唇。
的确是醋，老陈醋的味道。初闻是酸，浅尝是绵，深入是香，搅动搅动，是回味悠长的甜。
对方灵巧地回应她，路行云的内心不再平静。她轻抚她的耳朵，轻吻她的脸颊。很快，身下人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涣散，手胡乱地搭在她的肩上试图寻找安全感。
白天又如何。路行云在床头摸着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就在准备撕的时候，钟浅晴伸手制止了她。
“别，大年三十。”
“啊？”这和大年三十有什么关系？不能为爱鼓掌？
“老家儿说，大年三十不能洗澡。”
“啥？哪个老家儿说的这是。”
“我妈那个老家儿说的。”钟浅晴坐起来平复心跳，整理了一下头发。她微微喘着气，语气朴实又诚恳。“她昨天特地嘱咐我，让我别洗澡。”
路行云做了一次深呼吸，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容她缓缓。片刻后，她看着满脸绯红的钟浅晴，笑笑。“行，听你妈妈的。”
临近中午，钟浅晴和路行云将全部礼物搬到楼下放好。
“明天出门前千万别动，省的忘记放回来。”钟浅晴去姥姥家前，对着路行云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在姥姥家守夜，今晚不回路家了。明天早上，路行云会去接她。
等钟浅晴出门了，路行云也着手准备起来。她先是“轰”走了父母，让他们不要等自己，她晚点再去奶奶家。然后，她便开车出门了。
明天是大年初一，也是情人节。老规矩，她要给钟浅晴一个惊喜。
“来啦？”花店老板是个温和的女人，路行云总觉得她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花给你留好了，暖冬好保养，花期长。”
“谢谢，麻烦您等我了。来得有点晚，家里有点事耽搁了。除了这些花，还有么？”
“不够吗？”
“嗯。”路行云想着大年三十老板还在等她，心里过意不去。再者，她没养过花，明天全蔫了将功亏一篑。所以，她想多买点以防万一。“抱歉没和您提前说，但您要是有富余，我可以再买点。”
“有。初一和情人节赶一起了，进的就比去年多，稍等。”花店老板向店内深处走去，很快抱着花回来了，“要什么颜色的？”
“都要。”
“拿的了么？”
“开车了，麻烦您帮我把这些花放进车里吧。谢谢。”
“送……女朋友的？”老板一边搬花一边和善地看向路行云，“她肯定会很开心。”
“您说对一半。”
“嗯？那是？”
路行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怀里的花，抬头笑容和煦。“送给她，也是送给我，送给我们的爱情。”
冬日暖阳，花团锦簇，那张笑脸干净而烂漫。
这孩子的笑容似曾相识。老板送走路行云后，抱着双臂站在花店门口。她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陷入沉思。二月的B市没有那么寒冷，偶尔刮过的西北风也不似往年那般张牙舞爪。今年的冬天还真是温暖呢，她笑着看向空中，转身回到店里。
“妈妈。”花店深处，一个**岁的小女孩拿着件衣服走向她，“穿上，不然你要被说了。”
“好。”老板摸了摸女孩的头，“走吧，关门，咱们仨回家过节。”
……
“要幸福。”路行云回想着离开花店前老板送出的祝福，那人不仅眼熟，这话听着也耳熟。
是她们么……她的思绪飘向几年前的情人节，随即嘴角上扬。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她听见的次数却不多，尤其是关乎她和钟浅晴的。所以，只一次却足以印象深刻。
也许就是这么巧。她被这三个字感动，眼底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相信也感激，她们的爱情是被祝福的。
过年路上没车，路行云很快就到了家。她停好车，将鲜花全部抱上二楼卧室。路知远和王雪晚上会回家，花不能被他们发现。收拾完一切，她才出门去奶奶家过年。
【我又开始紧张了。】
晚上，路家老少围着电视嗑瓜子、看春晚，路行云收到了钟浅晴的消息。她想了想，十几分钟后发给对方一条视频。
“哈哈哈”，紧张的钟浅晴此时正窝在姥姥身边感受温暖。收到视频后，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声音像是小行，好像还有一个男孩子。”钟姥姥看外孙女笑得开心，难免好奇，“她交男朋友啦？都带回家啦？”
“不是，姥姥，那是她堂哥。他们给您拜年呢，您看。”
钟浅晴将手机横放，摆在姥姥面前，声音被开到最大。屏幕上是两张笑脸，一个是路行云，一个是路行云的东北堂哥。
“姥姥，过年好，小路在这儿给您拜年啦。”
“姥姥，过年好，大路在这嘎瘩给您拜年了。”
“小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路祝您长命百岁，四季平安。”
“小路。”
“大路。”
“恭祝钟姥姥一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每一天！”
“哎哟哟，这俩孩子真懂事。”钟姥姥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用手去点屏幕，想摸摸他们。“等明儿小行来，我得给她包个大红包。叫她堂哥也来，都来。”
“哈哈，姥姥，堂哥来不了。”
“为什么呀？”
“堂哥还得回东北和人家姥姥过年呢。”
“嘿哟，叫的这亲近。”说话的是钟浅晴的舅舅陈然，“我看咱家小浅是快嫁给路家当媳妇了。”
脸好烫。钟浅晴做贼心虚，脸颊泛起红晕。
“瞎说什么呢？”陈孑差点用手里的花生砸她弟弟，“都给我闺女说害羞了，她才多大。”
“不小了吧。等十月，小浅就19岁了。这搁以前，娃娃都生两个了。不合适么？小行堂哥也就比小浅大个四五岁，正好。”
堂哥？“姥姥，您快管管舅舅。”怎么要嫁给路行云堂哥了，这不乱点鸳鸯谱么。
“不许瞎说。”钟姥姥瞪了陈然一眼，“不过，我看小行堂哥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中气十足，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咱们闺女未来找对象不要求多帅，有本事，是个模样就行。”
“姥姥——您怎么也凑热闹。”钟浅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孑，“妈——”
陈孑见女儿满脸通红，笑着看向陈然。“我闺女还小，先说你儿子吧。出国就不回来了，谈女朋友没有啊？咱妈可着急抱曾孙子呢啊。”
“哈哈。”钟浅晴见舅舅神色慌张，笑出声，“对啊，表哥什么时候结婚呀？”
“嘿，我说你们母女俩……”陈然见钟姥姥也期待地看他，赶忙坐到母亲身边，“妈……我和您说……”
终于没人为难她了，钟浅晴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回复路行云。
【不紧张啦，谢谢姐姐，也替我谢谢堂哥。】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复，仍然是一条视频。
“妹妹，小路恭候您大驾啦。”
“妹子，大路敬请您光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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