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
谢聆星捧着那杯可乐，小口啜饮着。
这个小小的地方不歧视每一个来这里的女生，哪怕她是一个直女。
她的身边一个是只比自己大一点点但看上去却比她小，刚刚在远离家乡扎根的女孩。一个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因为家世容貌性格上过杂志，在读电影系的大学生。
在灯光下，在喧闹中，在酒精里，她们几个过往不同的女性坐在一起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小事。
比如最近看的一部烂片剧情多么离谱，比如哪家新开的甜品店值得一试，又或者只是分享一个网络上看到的段子。
谢聆星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听着，偶尔被问到才简短回应一句。
这样的氛围真好啊。谢聆星放松了许多
然而，她低估了自己这款“长发、气质冷”姬感姐姐长相的吸引力。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衬衫、看起来有点帅气的长发女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停在了他们的卡座旁，目光直接落在谢聆星身上。
“嗨，几位美女，打扰一下。”她的声音带着点爽朗的笑意，对着余涧和阿凌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谢聆星。
“这位小姐姐有点面生，第一次来吗？可以认识一下吗？”
来了！谢聆星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余涧。
余涧立刻会意，笑着说：“哎呀，不好意思啊朋友，我姐妹是直女，今天就是来陪我们坐坐的，不社交哈。”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笑容依旧：“明白明白！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玩开心啊！”
她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没有丝毫纠缠的意思。
危机解除。
阿凌在一旁偷笑，压低声音对谢聆星说：“看吧，都说了没那么可怕，大家都很友善的，被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
经过这么一遭，谢聆星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只要她态度足够明确，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她重新拿起可乐，开始真正地放松下来，稍微欣赏了一下店里的装修和不错的音乐，目光不经意扫过吧台。
……
陆漾今天心情糟透了。
白天的吃播录制频频出错，不是觉得食物摆盘不够完美，就是感觉自己面对镜头的笑容越来越假。
长期暴饮暴食带来的肠胃不适和身材焦虑，加上职业性的表演疲劳，让她很累。今天结束工作后，就特别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城里转悠，并不直接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公寓。
“深蓝”？名字听起来挺有格调，就这里吧，喝一杯，清静清静。
陆漾这样想着，便把车停在了附近。
她根本不知道，也完全没留意这是什么性质的酒吧。这些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从上个月因为宿醉严重影响了直播状态，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敢正经泡过酒吧了！
推门的那一刻就一个感觉，回家了！
后来陆漾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
几杯烈酒下肚，胃里烧灼的感觉反而让她有种奇异的解脱感。脑子轻飘飘的，那些关于流量、评论和体重的烦恼都暂时被酒精驱散。
“再来一杯。”她将空杯推给酒保。难得放纵，她不想太快清醒过来。
陆漾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扫码，听到“嘀”一声提示音，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四位数，眼睛都没眨一下，付款了。
旁边一个同样独自喝酒、打扮朴素的女生瞥见了她的消费金额，忍不住小声来了一句：“这一杯够我喝一个月奶茶了……”
陆漾听见了。她转过头，带着七分醉意三分认真，一本正经地对那位女生说：“姐妹，话不能这么说。”
她举起那杯昂贵的酒：
“你看，这杯酒，它进的是我的肚子，温暖的是我的胃，上头的是我的脑子，快乐的是我的心情！”
“这能叫消费吗？不！这叫投资！投资我的情绪价值！”
她越说越激动，扶住吧台稳住身子。
“我，陆漾，为了喝酒，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说完，她仰头豪迈地灌了一大口酒，结果喝得太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咳嗽一边还不忘强调：
“咳咳……你看……多值……连咳嗽都这么有情绪价值……”
旁边的女生默默把自己的啤酒往远处挪了挪，生怕被这位“情绪价值投资大师”的豪迈之气波及。
酒保忍着笑，递给她一张纸巾：“小姐，您慢点喝。”
陆漾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对酒保说：
“你……你们这儿……挺好。下次我还来……”
这一切都被角落卡座里的谢聆星尽收眼底。她嘴角抽了一下。
余涧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人正好看到了下一幕。
“妹妹，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哥哥我陪你聊聊？”
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短发T凑到了吧台边，一只手搭在台面上，身体故意往陆漾的方向倾斜。
陆漾醉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模糊的、笑容过于热情的脸。她虽然有点醉，但对这种过于直接的搭讪还是本能地躲开了。
“不用了，谢谢，我喜欢一个人。”
短发T却没有识趣离开。可能是觉得更有挑战性了，她反而笑着舔了舔嘴唇：
“害羞啦？看你这小模样，一个人坐着怪让人心疼的。要不要来我们桌？我们那桌热闹，正玩着游戏呢，缺个人。”
陆漾下意识问：“……什么游戏？”
“刺激的。”短发T压低声音，眼神暧昧，“比如……用嘴传纸条？输了的有惩罚。”
陆漾往后缩了缩，明显非常抗拒。
“不用……”
“相见就是缘分嘛，我保证让你今晚开开心心的。”
对方竟然还想伸手摸她的下巴。
陆漾的自我保护意识还在。她猛地偏头躲开那只手，语气已经带上了不耐烦：
“我说了不用！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你干什么！”不远处的卡座里传来一声呵斥。
谢聆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短发T被打断，不爽地看向谢聆星：“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余涧和阿凌也站了起来，站到谢聆星身边。
阿凌：“她是我们朋友！你说关不关我们事儿？”
余涧：“没听见人家说不愿意啊？搭讪也得讲究个基本法吧？还哥？你谁哥啊？都是女的你还哥上了？”
短发T被两人这么一怼，面子有些挂不住。周围已经有其他客人看了过来。
她只能瞪了她们一眼，嘴里嘟囔着“不识好歹”，灰溜溜回自己那桌去了。
谢聆星走到陆漾旁边，扫了眼她面前那杯已经见底的烈酒。
“你还好吗？一个人喝这么多，不安全。”
陆漾看着谢聆星，突然笑了：“你……你长得真好看……像……像那个……我妹妹……冷冰冰的……但你是好人……”
谢聆星：“……”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余涧在后面忍不住笑了一声，悄默默对谢聆星说：“得，星星，你这英雄救美还救出个粉丝。”
“……”
谢聆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人。说她醉了吧，她还能准确识别“好人”；说她清醒吧，她这联想能力……
“谢谢你啊……冷冰冰的好人……”
陆漾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还伸出爪子去拍谢聆星的肩膀以示友好，但因为醉得太厉害，手抬到一半就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谢聆星立刻往后躲了半步，生怕被这“醉猫”碰到。
余涧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小声说：“星星，人家夸你呢！冷冰冰的好人，这评价多好！哈哈哈。”
谢聆星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这时，陆漾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聚焦在谢聆星脸上，语气变得有点委屈：“那个……好人……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谢聆星警惕：“什么忙？”
陆漾指了指吧台上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支付界面：“我……我好像……付不了车费了……钱都用完了……”
她还打了个酒嗝，一副“我穷但我理直气壮”的样子。
三人：“……”
好好好，情绪价值投资大师把自己投资到身无分文，回不了家了？
余涧用手肘捅了捅谢聆星，憋着笑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冷冰冰的好人？”
谢聆星内心是拒绝的，但她可是个善良好市民，把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陌生女性独自留在酒吧……不太人道。
背后不远处传来几句压低的、却充满恶意的议论。是刚才那个搭讪失败的油腻短发T和她那桌朋友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在相对安静的吧台还是隐约可辨：
“切，装什么清高……”
“就是，穿成那样来这种地方，不就是想钓凯子……哦不，钓妹子吗？”
“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了？”
“啧，一看就是那种没边界感的直女，来咱们这儿找存在感吧……”
谢聆星的眉头瞬间皱紧。她可以忍受尴尬，可以无奈地照顾醉鬼，但这种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和背后诋毁，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余涧和阿凌显然也听到了，笑容僵在脸上。
阿凌脾气更冲一点，当即就要转身理论：“她们说什么呢……！”
谢聆星一把拉住了阿凌的手臂。她压下心头的火气，并没有回头去看那桌人，用不大不小足以让身后的人听见的音量说：
“没事，这种人在哪里都上不了台面。我们做该做的事就好，别让无关的人影响了心情。”
背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余涧愣了一下，低声道：“帅啊星星！杀人诛心！”
“你住哪儿？”谢聆星没回应她，只想赶紧把这只醉猫送走回家。她伸手拿过陆漾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凑近陆漾小声问。
“我住……住在一个……有屋顶的地方……”陆漾含糊地说，然后突然补充，“还有床！很大的床！”
“……”这信息可真够具体的。
她退出手机相册随便看了看，发现陆漾手机界面干净得离谱，除了相机、相册和两个视频平台APP，连个社交软件都没有，更别提打车软件了。
看来这姑娘的生活相当简单。
“我来叫吧。”余涧拿出自己贴满贴纸的手机，“地址呢？具体点的小区名或者路名？”
陆漾又开始冥思苦想：“好像……是叫……云……云顶什么的？还是云端？不对不对……是风景……风景那边独好？”
她显然是把某个品牌的广告词给混进去了。
还是阿凌机灵。她琢磨着帮帮忙，想起去翻陆漾的包或者外套，结果还真从那件被随手放在旁边的皮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旧旧的健身房会员卡，上面印着一个还算清晰的住址。
余涧凭着对这座城市的热悉，勉强定位到了一个高档公寓小区。
“好了，车叫好了，五分钟到。”余涧宣布。
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如何将一滩“醉泥”从高脚凳上弄下来，并安全运送到门口。
“来，慢点，扶着你呢。”谢聆星用了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接着架起了陆漾的一条胳膊。
陆漾几乎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挂在了她身上，脑袋耷拉在她肩头。
“好人……你身上……有可乐味……”她像只小动物似的在谢聆听颈窝处嗅了嗅，喃喃道。
“甜甜的……比酒……健康……”
余涧和阿凌本想上前帮忙，但看到谢聆星那副“莫挨老子”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憋屈表情，以及陆漾那极其不配合、东倒西歪的步伐，就在一旁笑得打鸣，只能勉强帮忙开路和扶一下快要撞到桌角的陆漾。
谢聆星全程面无表情，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当好人了！
三人连拖带拽把陆漾弄到了酒吧门口。
夜晚的凉风一吹，陆漾似乎清醒了一点点，但也更晕了。她眯着眼看着闪烁的路灯，嘟囔着：“唔……天怎么在转……？”
网约车到了。司机看着这阵仗，露出了了然又有点无奈的表情。
把陆漾塞进后座是个技术活。她像没了骨头一样，好不容易推进去，又像橡皮糖一样弹回来。最后是谢聆星和余涧合力，一个推一个拉，才成功将她安置在座椅上。
谢聆星已经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她刚想关上车门，喘口气，陆漾却突然扒住车窗，探出半个脑袋：
“冷冰冰的好人！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嗝……下次一起喝啊！我请你！”
谢聆星面无表情地伸手，把陆漾扒着车窗的手掰开，然后关上车门，对着司机报出地址：
“师傅，去云璟苑北门，到了麻烦看着她进小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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