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中，东方狄一手撑着额角，神色不明：“叶相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能为陛下挡刀，是小女的福分。”叶昊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装傻。
“如今世道，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身手实属不易，”东方狄眯了眯眸子，“叶相有心栽培了。”
叶昊国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面上还是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微臣一介愚民，哪里懂得这些？小女自幼在村野长大，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三角猫功夫，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哼，”皇帝轻笑了一声，“叶相也舍得让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待在乡下？”
“实不相瞒，小女幼时丧母，得了心病，不愿待在京中，这才送去了乡野。”他真话假话掺半。
“如今回京，想来是心病已愈了？”
“回陛下，是。”
东方狄勾着唇角，笑得意味不明：“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想来是未有好的婚配？”
叶昊国低着头，眉头一蹙，心里直打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上不显，假装无事，顺从地回答：“是。”
“那今日，不如就由朕做主，许她一门婚事如何？”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
一旁垂着头安静听二人对话的叶羽灵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座上之人，一脸惊愕。
此举可以说是十分无礼，叶昊国眼疾手快把她的脑袋按下。
“怎么？”皇帝挑了挑眉，“是有何不满吗？”
叶昊国咬了咬牙，心说这狗皇帝果然没憋好屁，嘴上却不敢有一丝不敬：“微臣不敢。能有陛下亲自为小女赐婚，是叶家上下的福分，微臣感激不尽。”
叶羽灵难以置信地偏过头。
他只假装没看见。
“那好，”东方狄笑了下，“叶相长女上元宴护驾有功，实乃巾帼不让须眉，依朕看，与封将军堪称天作之合，便赐她为封将军之妻。叶相，你意下如何？”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叶昊国自然不敢说不，听到赐婚对象是封墨昀，他倒是松了口气，拉着叶羽灵跪下叩谢：“微臣，谢主隆恩！”
宴散，回府途中一路无言。
叶羽灵一言不发，脸上是一贯的漠然，看不出喜怒。
让丫鬟把柔云送去休息，叶昊国这才转头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这就是你骗我回来的原因吧？”她率先开口，语气有些冷漠。
叶昊国愣了一下，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你骗我说有我娘的消息，哄我参加上元宴，不就是为了让我嫁人吗？”叶羽灵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他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突然就笑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吗？”她反问。
叶昊国噎了噎，气极反笑，“我若是早有这种想法，你连京城都出不了。”说着，他眸光冷了冷，“我的权力还没大到能让一个皇帝听话，他会赐婚，说白了……”
话未尽，但意思很明白。
叶羽灵咬了咬唇，冷漠的面具有一丝皲裂：“你的意思，是怪我出手了？”
“既然婚事已定，你也别想着出去鬼混了，这几日给我待在府里学规矩，免得嫁出去后，人家说我叶家养了个野丫头。”叶昊国答非所问，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要走。
“不可能的！”她突然抬起头，眸中愤恨，“叶昊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待在京城。”
叶昊国回头，眼底也染上冰霜：“不想待在京城，那你要去哪？圣旨已经下了，你若是现在离开，就是抗旨！”
说着，他语气不免激动起来，“你若不嫁，掉脑袋的可就不止你我，而是整个叶家！”
“你有善心去救东方狄，怎么没有善心考虑过叶府？抗旨不遵，叶府上下都要陪葬！”
“可我从没想过要嫁人！”叶羽灵有些无力，“我只是……”
“够了！”叶昊国懒得听她的理由，对他来说，叶羽灵嫁人并不是坏事，“你已经自由了十年，如今正好落叶归根，别的就休要再想了。”
叶羽灵鼻尖一酸：“可我的根不在这！”
“这里是叶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说你的根不在这，那在哪？”叶昊国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冲。
“可是娘不在这。”她声音低了下去，颊边倏地落下一滴泪。
叶昊国心中一抽，再开口已是无奈：“你说你，这般执着做什么？”
她闭上眼，并不回答。
叶昊国见她这样，心一横，咬着牙说出口：“别想了，你娘早就死了。”
“什……么？”叶羽灵睁开眼，一时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死了。”叶昊国无情地重复了一遍。
叶羽灵突然就有些站不住，往后踉跄了两步，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冲上前，揪住叶昊国的衣领，神情有些癫狂：“你又在骗我对不对？明明是你说……她只是去浪迹天涯了，她很快就会回来……是你说的！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对不对！我不会信的……不会信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叶昊国扯开她的手，“从前看你年幼，不忍告诉你真相，但这不是你撒泼的理由。”
叶羽灵眼眶一酸，滚烫的泪落下，她哽咽着，手指无力地松开：“你骗我……你骗我……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
“行了，”叶昊国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真相也告诉你了，骗你回来我确实有私心，但赐婚这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就安安分分地留下来，别去想那些了。”
她抬头，通红着双眸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骗子……我再也不会信你了！”说罢，她擦着泪转身跑开了。
“诶！”叶昊国下意识想喊住她，犹豫了下又闭了嘴，只是叹了口气。
堇王府，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檐下的灯笼上潇洒写着“堇”字，旁人一看便知，这是堇王的马车。
门口候着的仆人快步迎上去，恭敬地等着王爷下车。
车帘动了动，仆人抬起手臂，正要去扶，旁边走过来一青衫公子，浅笑着挥挥手让他退下。
仆人顿了顿，了然退到一边。
东方堇掀开帘子下车，习惯性将手递给仆人，抬眸一看却不是平日那只手，他忽然笑了笑，看向手臂的主人，果然是周洛辰。
“周公子怎么也来堇王府当差了？”他走下马车，笑着打趣。
周洛辰轻轻笑着：“当然是为了一睹堇王殿下的风姿……”
“本王倒是不知京城有这么一个小迷弟？”东方堇憋着笑，抬手掩了掩嘴角。
“唉，那我可伤心了。”周洛辰假装伤心地叹息一声。
“噗，”堇王实在装不下去，开怀一笑，“好了好了，洛辰这么晚来堇王府，可不是来开玩笑的吧？”
周洛辰垂眸笑笑，“听闻宴上遇刺，我这不赶过来看看王爷有没有受伤。”
“你消息倒是灵通。”东方堇点了点他，“看看吧，本王无碍，反而看了一出好戏。”
“哦？此话怎讲？”他挑了挑眉。
“洛辰一向聪慧，不如猜猜？”东方堇笑着看他。
“哎，”周洛辰故作恼怒，“王爷可别逗我了。”
“哈哈哈哈！”东方堇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不说笑了，先进府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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