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比赛完了我们好好去逛一逛杭城……”
“早就听闻杭城的宜人风景，这不得好好逛逛！”
“朱天达，你可得做我们的导游，好好带我们逛一逛！”
“成哥，这肯定包在我身上！”
全国数学竞赛排名靠前的高中生都相聚于此，口中的话题却不是比赛。这可能就像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们谈论的也可能不是学习，而是对未来的畅享。
一个戴着扁眼镜框架的寸头男生揶揄话题中心的男生：“成哥，你这回又打算拿第几名回家呀？”
被称为“成哥”的男生大大咧咧地挠挠脑袋，打趣道：“我拿第几名，不得先问问全国第一？”
“全国第一”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看着茶歇餐桌另一侧的女孩。
所有人都安静了几秒，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
柔和的灯光笼罩着身穿灯芯绒长裙的少女，大气秀丽的五官，优越挺拔的身姿，冷淡孤傲的神态，所有的一切都让少女成为这个会场隐藏的聚焦点。
裴凛今天简单地扎了个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脑后，两侧耳前各别着一枚细长的钻石发卡，闪耀着低调而耀眼的光芒。少女的视线在餐桌甜点间缓缓扫视，柔软的浅色毛衣配上卡其色的背带长裙更显沉静温柔。
只是这些温柔都带着几分疏离。
精致的拿破仑点缀着蓝莓，裴凛从收回飘散的思绪。
“喂，你就是裴家不会说话的大小姐？”
“唐魏敏，你说话太过火，小心她回家告诉爷爷，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嘻嘻哈哈的笑声在裴凛听来格外刺耳。她想，我才不是会告状的小屁孩。
唐魏敏一身小西服，看得出来是家里备受宠爱的蛮横少爷。他笑嘻嘻地把一块涂满奶油的草莓蛋糕放进裴凛的餐盘，阴阳怪气道：“听说小女孩都喜欢这个，你喜欢不？可别爱上我哦……哈哈哈……”
周围三四个小孩咯咯咯笑起来。有时候孩子的恶意是稚嫩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的后果。也许这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但裴凛想让他们知道——
“啊——你这贱人……！”
矜持的宴会突然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即使是七八岁的小孩也非常有眼力见，各个逃窜回了自己家人身边。人群逐渐向餐桌边的声源聚拢。
“你这野丫头！”唐魏敏勃然大怒，在家为所欲为的小霸王哪里受得了被女孩子糊一脸蛋糕的气，立刻丢了礼貌教养，指着小裴凛的鼻子作势要打她。
唐家哪里禁得起自家孩子这样的折腾，在裴家老爷子还是话事人的背景下，首都谁敢对裴凛出言不逊。怕不是明天就撂挑子不想在首都干了。
唐老立刻站上前制止，谁能想到这孩子见自己爷爷都维护外人，对裴凛的怨气更上一层楼：“你这有妈生没妈养的——”
「野种」。在场没有一个人想不到唐家小孩口中未吐出的两个字。但这二字硬生生被唐魏敏母亲响亮的巴掌声淹没了。
“唐魏敏！家里作威作福就算了，如今到了外面还这幅样子，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唐母痛斥完孩子，立刻在裴凛面前半跪找补：“裴小姐，唐魏敏不是故意的，请您千万不要和他过不去……”
穿着考究的一众人，包括冷脸的裴氏家人，都关注着风暴中心的小孩。
下一秒，裴凛居然笑了。
宴会不过是长辈积累和巩固人脉的方式，而天真的小孩也成了他们增进关系的工具之一。
她没觉得生气，倒是奶油蛋糕糊在唐魏敏那惊恐愤怒的脸蛋上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
无论何时想起来，裴凛都觉得乐呵。
“她笑起来……好漂亮……”咬着餐叉的男生低声感慨。
“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回眸一笑百媚生’！”
“人家对你回眸了吗？你别自恋了……”
朱天达撇了眼双眼放光痴迷样的众人，又看了看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无奈叹气：“要真来附中读书，都能把这里的人个个迷成猪头。”
朱天达肯定想不到，这样的“猪头”他也曾算一个。
“哥们，那边那个帅哥也是你们附中的？”咬着餐叉的男生听到闹哄哄的声响，顺着旁边女生放光的眼神望去。
“谁跟你哥们？”女生白了他一眼。
朱天达接过话茬：“哦，你看到的那个是周自奕，那可是蝉联了我们学校四年的真校草。”
“四年？！”
“我们之前都是文华的学生，在文华中学他就是实打实的校草了，倒也算得上颜值与实力并存。”
“哇去，你们附中还真是卧虎藏龙！”成科岚大惊，扶了扶自己的扁眼镜框。
朱天达冷笑：“要说附中的校草，我好哥们肯定是榜上有名！”
众人看向餐桌边被裴凛吸引住目光的“全国第一”：……
朱天达恨铁不成钢：……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如果是陆越炀属于帅而不自知的男生，那周自奕就是帅而自知，并且非常善于运用自己颜值优势的学生。至少在把女生迷得团团转这回事上他是个有经验的。朱天达愤愤地想。
裴凛也被女孩子们的雀跃低呼吸引，抬眼望去，清秀的短发少年出现在现场入口，身边还跟着笑吟吟的工作人员。
这算是裴凛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周自奕。少年一双深情桃花眼，眼眸秋波泛起涟漪，惹人心生怜爱之情。周自奕的长相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属于标准的帅哥，五官标致柔和，身姿挺拔俊秀，那似能将冰雪消融的笑意更是引得周围人频频惊呼。
睫毛真长。裴凛还是第一次见到男孩子有这样浓密的长睫毛，感到十分好奇。
于是她便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看，许是其他人都没有他的目光来得直接，周自奕感受到这股视线，朝她所在的地方投去友善的微笑。
朱天达立刻捕捉到这个瞬间，用手肘戳戳隔壁的好哥们：“你看人家多主动，你还得多练练啊……”
“……”陆越炀没有多余的表情，仅仅只是远远地观望着，“这样就好。”
“什么就好？”朱天达从这几个字里硬是咂摸出酸溜溜的味道，“越炀，咱们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我能不知道你喜欢她？听哥一句话，喜欢就大胆说出来，别到时候……诶，诶……你别走啊！”
“……今天的最后一道题目你解出来了吗？”陆越炀问跟上来的小尾巴。
朱天达给他递了个蛋挞：“哥们，不是我说，有时候你转移话题的技术真挺粗糙的……”
裴凛没有注意到朱天达那边的动静，她的目光从安易进入现场后就没有离开过对方。安易也像个怀春的小姑娘，在周自奕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望着他。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裴凛想不通安易为什么喜欢他，在她心里，周自奕那样的小白脸可配不上善良大方的安易。
等等，为什么是善良大方？她们不也只是才见几面吗？
这感觉真奇怪。裴凛每回看见安易，都感觉两人好似已经熟识许久，毕竟她的小习惯安易都知道，并且都非常能照顾到自己的情绪和需求，尽管她都没有表露出来。
下午结束得早，安易热情地邀请裴凛去花店坐坐。
“我妈妈说上回你走得急，这回得再请你这个小朋友上花店坐坐。”安易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两人慢慢往三桂巷子走去。
“附中离三桂巷子很近，裴同学，要是你也在附中上学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下学。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连叶子都是新抽出的嫩芽儿，三桂巷子到处都是出来溜达的爷爷奶奶，哦对了，巷子不远处有一位独居的奶奶，家里收养了许多猫咪，不知道裴同学喜不喜欢小猫，它们很柔软、很温暖，春天抱着的时候手感那是最好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招人喜欢……”
安易从一开始拉着她走，渐渐地与她并肩：“杭城的夏天也很漂亮，你喜欢绿色，夏天的杭城就是一座苍翠鲜活的城市，树上不只有茂盛的枝叶，还有叽叽喳喳的小鸟和知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知了，那小玩意儿叫起来赛小喇叭。夏天虽然热，但我们可以一起喝碗冰镇绿豆汤……”
裴凛的视线有些模糊，走着走着，少女的轮廓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朦胧的雾气遮掩了少女的身形，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二人的毛衣上微微摇晃。
年轻的女人望向裴凛，大概是注意到对方有些出神，便打趣道：“我还没说秋天和冬天呢，你就开始自己遐想啦？”
裴凛望着那张化着淡妆的姣好面容，这才察觉对方水灵明亮的双眸正紧盯自己。她有些因开小差而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张口继续话题道：“秋天和冬天呢？”
年轻的女人褪去少女的青涩，举止间却依旧带着孩童般的稚气。她跳了几步上前，张开双臂仰望斑斓的枝叶：“秋天，当然正如此刻漫步的我们所见，浪漫而美丽。阿凛，人们常说，秋天是落寞的季节。可我倒是觉得，秋天格外富有生命力，这种生命力体现在小贩的沿街叫卖里，也体现在枫叶熊熊燃烧的似火焰般的红里……”
“秋天啊，秋天啊，秋天一定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你想呀，能和喜欢的人吃完晚餐，然后沿着街道散步，温柔的风拂过摇摇欲坠的秋叶，簌簌地从我们的头顶飘落，夕阳会拉长我们的身影，直到下一个永恒的出现……”
“谁是我喜欢的人？哈哈……大数学家，你的脑回路还是这么清奇，我现在最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咯……！”
路过巷子，穿堂风向着裴凛扑面而来，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短暂的失明后，她睁开眼，少女依旧碎碎说着话，她的耳朵却像被覆了一层水雾。
她望着少女一张一合的粉唇，耳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跋山涉水而来，最终随着落叶缓慢的速度与她的口型相合。
少女似乎感受到身边人异样的眼光，顿了顿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裴同学，你怎么了？”
裴凛摇摇脑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安易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只是别过目光不再看向裴凛：“裴同学，杭城的冬天不比首都，只有无限的寒冷和潮湿，不过偶尔在家煮些热腾腾的果茶也是不错的。”
话语结束，安易问她：“裴同学，你喜欢杭城吗？”
裴凛思索了几秒，郑重其事地点点脑袋。
安易的表情微愣，大概是没想过只来访几天的裴凛会这样回答。而后她又掩饰不住地开心道：“难怪我妈妈这么喜欢你！”
喜欢我？裴凛心里不解，但架不住对方的热情，一把就被对方拉进了花店的玻璃门。
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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