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珜独立领导的第一个大项目，他带着团队入驻恒天，用“预测崩溃”规则库对车载系统的数百万行代码进行了扫描，成功定位了十几个深层次的、由内存屏障使用不当引发的潜在竞态条件漏洞。
他们进行了一次深度技术汇报。
沈祁砚会在会议上提出非常尖锐和顾虑的问题，时珜都一一给出严谨、出色的解答。
沈祁砚微微一笑，对时珜的赏识更盛了，他站起身，绅士的伸出手：“时总，能和你合作，是恒天的幸运。”也是他的幸运。
在昨晚的发布会上，他第一次遇到，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立马确定自己心意的男人，区别于简单的下半身冲动。也可能只说明，时珜的脸很对他胃口。
他从不信一见钟情，他要在这次的合作中验证。
接了恒天这个大项目，时珜忙得脚不沾地，两周都在连轴转，连与跃代约定的为期两周一次的会议也缺席了，但星盾的核心技术人员也到场了，应该问题不大。
他已经两周没能见过池叙白，心里有微微的焦急和浮躁，但他现在当务之急必须拿出专业的技术和能力来，确保池叙白投资的公司成功得到回报。
办公室内，池叙白从参加本次会议的伊娜口中了解到时珜跟沈祁砚一起视察自动驾驶汽车的测试场地，甚至一起乘坐测试车，记录在真实路况中体验系统的表现。
他打断唐清的工作汇报，说：“把跟星盾的联合会议频率改为每周一次。”
唐清皱起了疑惑的眉头，他很想知道理由，但池叙白没再说什么，于是他的眉头又平展下来，应道：“好的，我重新再调整时间。”
路测完，时珜在整理数据，那认真且负责的样子击中了沈祁砚的心，他看了许久，让人不忍心打扰。
他揽着时珜的肩膀凑近，这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时总，这种交给助理做就好。”他空着的一只手点了另外一只手腕上的表，这样的姿势像把时珜圈住了：“现在先回去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不介意我占用你的下班时间吧？”
时珜对沈祁砚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感到有些不自然，但并未表露出来，因为这样的动作在男性朋友间很常见，不能代表什么，可他们不是朋友，是甲方和乙方。
“不介意的，沈总。”时珜说。
去的餐馆居然是池叙白上次带他去过的云庭轩，他在想，会不会遇见池叙白？但又想，那未免太过巧合了。
要是能遇见就好了。
要不是因为工作上的接触，他们完全没有理由私下见面。
两人被领到包间，等上菜期间，沟通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整合了彼此的想法，时珜很纳闷，不知为何，沈祁砚没有坐在他对面，而是坐在他旁边，讨论的时候挨得很近，手偶尔会搭到他的肩膀上，他都能闻到沈祁砚身上的香水味。
他想起好久没闻到池叙白身上的木质调了，此刻疯狂地想闻。
“时总，像你这样能沉下心来做底层技术的人不多了，有没有考虑过，在一个更大的平台上实现你的理想？恒天未来十年的技术蓝图，需要你这样的灵魂人物，我可以给你一个实验室，预算无上限。”
沈祁砚的话刚好是侍应生上菜的时间，门敞开着，时珜不经意抬头时，刚好与门外走过的池叙白对视了一眼。
池叙白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在时珜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没有任何异常，随即离开，仿佛只是路过了一个普通商业伙伴。
时珜却想，他是不是听见了？会不会造成误会？池叙白身边的人好像是某集团的老总，他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池叙白的肩，好像在同情的说：你刚合作不久的深度合作伙伴要被挖走了……
很短的时间，门已经被出去的侍应生带上。
时珜说：“沈总，非常感谢您的赏识和厚爱。您给出的条件任何技术人都会心动。但我与跃代的合作刚刚步入正轨，星盾也是我师父的心血，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抱歉。”
沈祁砚笑笑：“不急，可以好好考虑后再答复我。”
沈祁砚的胃口一直都很大，他要时珜，也要他的技术，但他绝不会强人所难。
一顿美味珍馐吃得时珜味同嚼蜡，饭后他婉拒了沈祁砚送他回去的好意，他没有回家，而是去停车场，找着迈巴赫S680和劳斯莱斯古思特的车，这是池叙白常开的两辆商务车，最终他锁定了古思特，他松了口气，又回到云庭轩门旁的花园里等池叙白出来。
半个小时后，池叙白的商务伙伴离开，池叙白要上车时看见了朝他走来，带着点落寞的小孩。
“你在等我？”他问。
“嗯。”时珜点点头。
池叙白让时珜上车，跟司机报了时珜的居住地址后按下开关，车内的智能隔板缓缓降下来，并将隔板设置为不可视。
在狭小的空间里，近距离的，时珜闻到了他魂思梦牵的味道——池叙白身上独有的。
“有事说？”池叙白气压似乎有些低。
时珜想可能是因为沈祁砚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池叙白有没有听到，只好说：“恒天想挖我过去。”
池叙白没看他，极其平淡的回应了一句：“哦？他倒很有眼光。”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评价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这样的反应让时珜确信池叙白他经过时听到了，所以他进一步解释：“但我拒绝了。星盾现在的发展离不开跃代的支持，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一些：“我觉得这里更适合我。”
这时，池叙白才缓缓转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时珜。他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似乎被他的话取悦。
你当然得拒绝了，聪明的羊羔，都知道该待在谁的领地里。
“你们关系很好？”池叙白经过包间时，最先看到的是沈祁砚放在时珜肩上的手，那么近的距离，对于商业合作伙伴来说有些超过了。
“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时珜说，他下意识的想，以后要跟沈祁砚保持好距离才行，不能引起别人的误会，特别是池叙白。
下车前，池叙白给他提了个醒：“听说沈祁砚最近在和岚风资本接触，他们明年的扩张计划很激进，你跟他们合作把握好节奏。”
池叙白的视野和人脉都是现在的时珜接触不到的，包括这种行业顶层信息，他也总能展示超越他的技术洞察力和经验，这也是时珜被他智力上所吸引的一点。
事情解释清楚了，他放下心来，其他的也暂时不关心。
时珜又一次的缺席了与跃代的联合会议，最近与恒天的进展不太顺利，有个技术关键点一直没解决。他拿起手机，想给池叙白打电话，或许“昆仑”的算法可以帮上忙。
但，池叙白会不会在觉得他是在利用跃代的资源达到目的，会不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又想，应该不至于。毕竟他确实给星盾和恒天的合作提供了很多帮助和支持。跃代肯定也希望这个项目能顺利完成。
他还是放下了手机。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内，临下班前唐清一如往常的跟池叙白确认明天的行程。
“后天的‘年度战略合作伙伴晚宴’需要邀请时总吗？”唐清不知为什么多此一问，星盾是应该邀请的，但从缺席的会议次数来看，跟恒天的合作可能会抽不开身。
池叙白没回答，只问：“星盾最近跟恒天的进展怎么样了？”
“不太顺利。”唐清大概的说了下情况。
池叙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依旧没有时珜的来电，他不会来电。
唐清离开办公室后，还是给时珜的助理伊娜致电，发出邀请，这是个非常高级别的晚宴，一般只有核心的几家合作伙伴的CEO和技术领袖参加。
然而，这个晚宴的日期，恰好与恒天科技一场至关重要的“千公里无接管”自动驾驶路测的预备会议冲突。作为技术保障负责人，时珜必须在场。
时珜亲自回电给唐清：“非常感激邀请，但当晚我们团队必须全程参与恒天科技的关键路测预备会，实在无法缺席。恳请向池总表达我们诚挚的歉意……”
唐清原话转达，池叙白听完只是轻轻的应了：“技术优先，可以理解。”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却久久不散。
时珜投入在沈祁砚身上的时间和注意力太多，池叙白对恒天项目没意见，但这种被排在别人之后的感觉，令他很不悦。
唐清想，池叙白让他调整与星盾的会议频率，只是为了增加与时珜的接触点，提供云计算资源，还有协助审核合同等等的帮助，都被包装成 “战略投资者为被投公司提供的增值服务”。
池叙白在关注时珜，像是对关键人物的监护，与沈祁砚这样的人周旋，他在设想，时珜可能会“跌倒”或者“被抢走”……
池叙白在确保时珜处于他的视野和影响范围内。
但这种脱离了他的掌控欲的行为，只会激发出他更强烈的“捕猎”本能。
下一次的联合会议，时珜出席了。因为恒天的项目暂时停滞不前，沈祁砚倒是不担心，毕竟背后还有跃代支撑着。
会议中场休息，时珜不敢再去空中露台，而是走到了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
池叙白走了进来，拿杯子。
“池总。”时珜问：“喝什么？我来吧。”
“咖啡。”
时珜将杯子接过去，放到自动咖啡机下面，等研磨。
池叙白靠在门框边，安静地看着他将咖啡粉倒在手柄，又扣到咖啡机上……
他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无论是敲代码，还是泡咖啡，只有对着他的时候，经常会走神。
“你试试用‘昆仑’里的‘归墟’算法变体来处理流数据缓存，这是我们在处理类似问题时用的方法。”
当时珜递过咖啡时，池叙白说。
时珜顿了一下，咖啡液因为他的晃动洒在池叙白的手上。
刚泡好的咖啡温度很高，池叙白被烫得微微皱眉，时珜比他紧张多了，他抓着池叙白的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冲，又马上给唐清打了电话：“你们公司有常备的烫伤药吗？有的话麻烦你拿到茶水间给我好吗？”
挂完电话，他看着池叙白手背上浮起的红印，也不敢抬头，一连串的道歉：“对不起，池总，我……”
他脑子一片混乱，他居然把池叙白的手烫伤了，还是右手，会不会影响他敲代码，或者握笔签文件，吃饭拿筷子呢？
池叙白什么话都没说，看着自责的时珜拿了纸巾，小心翼翼的帮他吸干手上的水。
唐清提着医药箱跑来，看到自家老板嘴角那抹并不明显的笑意，愣了一下，放下箱子就识趣地消失了。
时珜拧开烫伤膏药，挤了一点抹到池叙白手背，动作极轻。
“晚点我会批示，开通专属的资源通道，让技术团队优先支持处理恒天的数据。”池叙白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开口。
“那个不重要。”时珜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此刻他心里只装着眼前这片发红的皮肤。
“不重要？”池叙白的语调微微上扬。
时珜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深沉的视线里，心慌意乱：“不，不是不重要。”他又低下头，掩饰性地收拾药箱，“只是……现在你的手比较重要。”
那天之后，这件事成了时珜心里一个小小的结。
第二天，池叙白收到一个同城急送的小包裹，没有寄件人姓名，但地址是星盾科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设计极简的银色药膏，来自某个小众但以效果卓著著称的实验室品牌。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是药店小票打印的字迹：
“每日三次，镇痛消红效果更好。”
池叙白拿起那支药膏，冰凉的金属管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个人的小心翼翼。
又过了两天，池叙白的邮箱收到一封来自时珜的邮件，标题是《关于“归墟”算法变体在流处理中应用的测试报告与优化方案》。
他点开附件，里面是整整三页的技术分析。时珜不仅彻底验证了他那天随口一提的思路，还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延伸和优化，给出了详尽的性能对比数据和一套更完善的实现方案。
在邮件的最后，时珜写了一行字：
“根据您提供的方向完成了验证，收益显著。希望对您也有用。
另：请记得涂药。”
他没有再为烫伤的事道歉，而是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将对方无意中给予的灵感，打磨成一份有价值的成果，并谦逊地回赠给对方。
这是一种独属于时珜的、极致的认真与浪漫。
池叙白看着这份远超预期的“作业”，再想起那支体贴入微的药膏，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再次浮现。
他知道，这只表面镇定、内里早已慌乱的羊羔，正在用他全部的方式，笨拙而又真诚地试图“弥补”。
而这一切，池叙白都照单全收。
为什么呢？池叙白似乎已经知道，不过还需要再验证。
最后，项目完成的很顺利，恒天科技宣布，其下一代自动驾驶系统将内置“星盾-跃代联合安全认证”。
此消息一出，恒天的股价应声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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