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中那封密信本无温度,此时却感到烫得快把紧挨手臂那块皮/肉烫熟似的,宣仓合眼,握紧那封假路引,睁开双眼归于平静,腾地站起来拂袖往马厩快步走去。
几经风波的马厩如今被抠门的掌柜分出一个伙计出来专门看守,顺带此后各位客官的宝驹。
宣仓牵着马走到官道,风意萧萧,马尾左右撵蚊虫。
“等等。”贺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宣仓立马转身回来。
贺宜气喘吁吁,发丝有些凌乱,面色因为刚才一路小跑而来的缘故微微发红,眼神异常明亮,手中拿着一个锦盒。
宣仓心下一沉,“你后悔了?”
贺宜现在终于喘过气来,闻言望着宣仓,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我贺宜还会耍赖不成,只是有件事需要拜托你一下。”
“何事。”宣仓看着贺宜的脸,似乎是凭自己的目光把她看穿。
贺宜将手中锦盒递给宣仓,宣仓接过看着她,“你去那里必定会经过下一个镇子依云镇,这锦盒里放着三封家信,我在青要峰估计还会再耗上一些时日,家信捎回去为时已晚,那个镇子依云镇有个如意居,麻烦你代我将锦盒交给如意居老板,老板会知道怎么做。”
锦盒红绸包裹,有两印章纹,一个刻着飞鹤纹,另一个刻着如意二字。
“东西我会带到的。”宣仓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马下的贺宜,面色冰冷,“几日后若是听闻边塞生了什么事,多是因为我而起,事已至此,你与我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顾不上你,你就先逃命去吧。”
贺宜闻言,眨着眼看着宣仓,微微苦着脸,假路引交到宣仓手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但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无异于泼出来的水,覆水难收。
她睁着又大又圆的杏眼,十分认真道:“你放心,只要一有消息传来我就逃命,绝不会坐以待毙。”
“......”宣仓被这一句噎得语塞,一勒马绳,宝马嘶鸣一跃而起,“走了。”
马上的宣仓渐渐远去,他把锦盒揣在怀里,棱角有些咯人,假路引更贴近胸前的位置,想着贺宜方才微微苦着脸的样子,宣仓有些失笑,发觉自己在发笑后又冷下脸色目光继续赶路,这封假路引除了他,谁也别想拿走。
就算事发,他也会把所有事情统统揽到自己身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贺宜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同她一同来的,追根到底就只有方轻舟,方轻舟才是唯一可能会被她连累到的人,何其无辜,接下来就是要跟他坦白,但终究是万分对不起人家。
贺宜下定主意,就当她是一个人出城的吧。
这样一想,比画这件事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贺宜转身回去。
如意居,我朝最大的奇珍异宝买卖商号,各地遍布着如意居分号,任谁也没想到如意居最大的总店会在平平无奇的依云镇。
从依云镇官道进来就是如意居总店,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欲垂,残云浸染,黑鸦掠过头顶,宣仓在如意居店门前下马,如意居的伙计立马就迎上来牵住马。
谁料想,伙计不是将宣仓迎进去如意居,反而是拦在外面。
“哎呦,客官真不巧,对不住你了,咱们小店眼下就要打样了,寻宝探物你请明儿再来吧。”
宣仓偏头往如意居店内看去,店内伙计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确实不准备招待顾客了。
“非是寻宝探物。”他取出锦盒,递到伙计面前但是不松手,“在下受人之托,要将此物将给你家老板,还望通报一声。”
伙计在看到锦盒上两枚印章纹后,神情一下就变了。
伙计恭敬道:“这位公子,我家老板现下不在小店,还需要派人去禀告,我看天色已晚,公子要亲手将这物件交给我家老板,不如今夜在此地歇下一晚,我家老板明日就到,公子意下如何。”
嘴上虽说是问宣仓意见,但已经安排其他人将马匹牵去后院,看来今夜是不能离开如意居了,宣仓只得答应,“有劳。”
如意居伙计将宣仓请进如意居,先前是因为店铺打样不接待客人,现在是招待客人留宿,伙计接待宣仓逛了逛如意居。
如意居布局堪称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步都无不明晃晃写着:有钱。
宣仓注意到在这里打杂做事的伙计都是练过腿脚功夫的。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如意居分号的伙计快马加鞭到总店取物,总店专人迅速找到所需货物,收拾好货物在快马加鞭离去,下马上马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用过晚饭后,刚才招待宣仓的那位伙计送他进来一间客房休息。
伙计说道,“周公子,今日小店伙计多了,客房不多,这间客房曾是我家老板朋友曾经住过一段时间,已经收拾过了,小的便做主给你住了,还望周公子别介意。”
“不会,多谢。”宣仓摇头,心里只希望如意居老板最好明天准时到这里,锦盒能交到老板手里。
“公子不用客气,您早些歇息。”伙计离开。
宣仓同伙计说话时没怎么留心客房布置,现在才看到里面的布局,微微露出吃惊的神情,这客房说是书房也不为过,字画堆得到处都是,不影响在房中走动,可谓是乱中有序。
出于礼节,宣仓没有去翻动,屋子久不住人,倒是没有霉味,反而有股熟悉的墨香在屋内自在散步。
宣仓到了这里,紧绷的状态忽然得到松解。
床铺确实是已经收拾更换过的,宣仓看了一眼床铺,走向书案,原主人应该是位喜欢书画的人,宣仓莫名对喜欢书画的人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有名家的画作,也有原主人自己的画作,一叠原主人自己的画的草稿规规矩矩的趴在书案中央,蒙上薄薄一层灰,其他地方倒是被打扫的干净,这里有灰应该是原主人不喜欢旁人动,所以就没有清理。
宣仓原本只打算随便看看,他并不是会随意他人物品的人。
只是——
宣仓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走进书案,熟悉的特制松墨香,熟悉的笔触,熟悉的宣王八三个大字外加一只巨丑无比大乌龟,敢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宣仓不信邪的翻开下面的一张又一张,张张依旧,一笔一划透露出原作的愤恨与不满。
宣仓:“......”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某人咬牙切齿画这些名作的时候愤愤不平的模样。
这些画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
还有她和这个如意居的老板究竟是什么关系?
暮色四起,前往夜枫城依云镇的官道上,两个骑着马的人在官道上肆无忌怛的狂奔,一个貌美如花身着罗裙的牧百川,另一个长相出众一身短打,是其手下。
不多时,两人已赶到如意居,伙计训练有素的牵走马,之前招呼宣仓的伙计上前交代,“老板,人已安排在贺宜住过的那间屋子,灯火未熄,应该还未歇下,可以确定是这个人。”
牧百川点头,将披风递给他,微眯着惑人风眼抿唇,手下识相奉上珠光宝气的佩剑。
牧百川拔出冷光凛凛的宝剑,光可鉴人,往目的地煞/去。
伙计目光沉重的望着老板煞气重重的背影,妖孽终于要开煞戒了,周公子保重。
“砰——”一声巨响,宣仓抬头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亮了的一个层次,闯进来的人让他感觉整个屋子蓬荜生辉起来,堪称貌可刀人,都还有肉眼可见的煞气,毫无疑问冲他来的。
宣仓见过所有人中,从没有谁比眼前这位更漂亮的人了。
“阁下就是如意居——”宣仓站起来,离开书案。
“东西拿来。”牧百川牢牢盯着宣仓,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顺带轻蔑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他打量了个遍,最后评出了最低等的意见,啧贺宜的眼光真差,手中的宝剑扔给手下,自顾自纡尊降贵的寻了位置坐下。
宣仓闻言微微睁大了双眼,声音低沉磁性。
分明是个男人!
半天等不来东西,牧百川染了丹蔻的纤纤玉掌啪啪拍向,提醒道:“喂,东西呢?盒子呢?”
宣仓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已经确定眼前人便是如意居老板,犹豫间把锦盒掏出来便被牧百川迅速夺了过去。
宣仓好歹是个世子,就算落魄也没有几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轻视他,登时有了些火气,强行压住。
牧百川拿到锦盒,扫一眼锦盒上的印章纹,直接打开锦盒。
“你......想不到如意居老板居然是这种小人,私自打开别人的东西。”自从牧百川拿到锦盒,宣仓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动作,见他要打开就及时冲上去按住牧百川,谁知牧百川武功在他之上,丝毫也阻挠不了打开锦盒的动作。
牧百川终于分出神搭理宣仓,挑着眉睨他,“哟,刚才是谁把这件屋子的画翻了四五遍来着,叫什么名字。”
宣仓语塞,这事他也不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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