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
“万一呢。”
“周辞，我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在排斥和厌恶自己的基因，你讨厌自己血缘意义上的亲人，也惧怕自己会因为他的基因和他变得一样。”
“但你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你之前说会在一千四百六十个轮回后依旧爱我，你愿意接受我们物种上的差异，愿意为我付出那么多，即便害怕，但还是会因为我，选择接受。”
“所以，你不会变得和他一样，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无需为自己的基因感到自卑，因为我也会讨厌我这个物种的本能。”
“而你告诉我，动物的本能可以被违背，既然这样，劣质的基因也可以。”
南琛的声音在周辞的耳边响起：“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人，所以我明白，你不会因此改变自己。”
“你在因为我，而厌恶你自己。”
“但你不是那样的，你的顾虑，你对自己的恐惧，都是因为你想好好珍惜我们的感情。”
“但这是双方的事情，就算你会因此害怕，我作为你的伴侣，我会永远义无反顾的告诉你，你是个多勇敢的人，多么完美的人。”南琛轻轻环住了周辞，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冰冷的身体贴到周辞。
“所以，请不要这么说了。”
周辞顿了顿，毫无保留的回抱住他。直到身边的寒气将他包围，周辞也紧紧的拥抱着南琛。
“谢谢你。”
“我留下来的选择，是不会有错的。”
“嗯，我的誓言也不会违背。”
南琛是这次迁徙唯一离队的鲛人。
还是因为和自己一个人类私定终身……
于是，鲛人族的首领，在意料之中的提出了和他见一面。小船驶离岸边，停在了一片寂静的海面上。
周辞异常紧张，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套路别人家孩子的黄毛少年。离开族群这毕竟是大事，周辞感觉这甚至比自己高考还紧张。
“人类，你好。”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台词？
周辞惊愕的回头，十分诧异的看了看眼前惊艳无比的美人鱼。不，准确来说是美鲛人。
她是一条雌性鲛人。外貌几乎和南琛一模一样，只不过多添上了几分独属于女性的柔和，以及慈悲。
她的发型被精心打理过，带着与她语气不符的微笑。海蓝色的尾巴支撑着她的身体，看起来与南琛的尾巴一般无二。
她什么时候上来的……
周辞结结巴巴的打招呼：“您好……”
他为表礼貌，还朝着对方深鞠一躬。
“首领，他就是我和您说过的人类。”南琛说道。
周辞：“？”
原来这位姐姐就是那个一手建立封建王朝，不对，伟大氏族的首领？！
周辞惊得说不出话。
“人类，你的姓名就是周辞？”慈祥的雌性人鱼缓缓开口，声音是说不出的空灵。
“是哪个字？”
周辞舔了舔自己发干发涩的嘴唇。
他回到：“不辞而别的辞。”鲛人像是林间的精灵，像是神话中的仙子。
让人听起来愈发感觉不真实。
“周辞，我以我族的法律认同你们的结合。”雌性鲛人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也值得与我族最优秀的青年鲛人共度余生。”
周辞：“？”
这就行了？
“那个什么……”周辞扶着自己即将爆炸的cpu，“您不问问我的情况？”
首领依旧带着平淡的笑容：“你想让我问什么。”
“比如……”
周辞哑了。他还真不知道见家长时对方会问些什么问题。
“我听他说过你。”鲛人淡淡的开口，“那时，他问我‘相不相信人类口中的一见钟情’。”
“我以为，他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或者是见到了有趣的人类。”首领说道，“很明显是后者。”
“他在族群里会和我们探讨你写的故事，会告诉我们你是个多么友善的人类。”
“我见过许多人类，甚至可能见过你的祖先。”
“但，你确实是人类中少数的善类。”
“人类都是自私的，那是你们作为动物的本能。可是他告诉我，你一直在违抗你作为人的本性。”
“所以，我认同你们。”
“谢谢你，首领。”南琛开口道。
“谢谢您！”周辞跟着感谢到。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辞甚至刚刚捋清楚前因后果。
首领因为这件事情将迁徙推延了几天，不过并不会耽误时间上的偏差。周辞对此十分抱歉，因为自己导致一个族群都停留了几天。
“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对不起？”鲛人首领面无表情的歪头，与南琛的动作如出一辙。
“虽然您这样说，但我还是想和您，以及鲛人们道歉。”周辞抱歉的说道。
“人类真奇怪。”
周辞听到鲛人首领嘀咕了一句之后，继续和他说道：“我代表族群，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今天，周辞去海上望风。鲛人首领不知从何处来，竟然凭空站在他的身后。
没错，是用腿，站着。周辞惊恐，好像他才是不会走路的人。
“我记得你们的跪拜礼已经不再流行了，而且你的姿势不太正确，所以，我想问你这是干什么。”首领疑惑道。
“抱歉……是我失礼……”周辞尴尬的解释着。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内个，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聊一聊。”周辞疑惑。
“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前被人类抓走了。我们不知去向也不知他的生死，他的母亲则没办法独自养育后代，于是在我的建议下，将他弃养。”
“我作为首领，对这件事情表示痛心。起初，我们认为他会无比的憎恶人类，会是在族群中为数不多的感情。”
“然而，他在自己的生命中虽然对人类有所偏见，但从来没有主动袭击过人类。相反，因为对于人类的了解十分稀少，他很愿意听一些人类的故事。”首领拿出了一张类似羊皮卷的古老物件，在周辞眼前摊开。
“鲛人的起源，在你的家乡。”首领指着羊皮卷上的地图，继续说道：“虽然人类的活动并不会影响我们的生存，但是人类总是会主动接近我们。”
“不得已之下，我与其他族群的首领带着族人们一起迁徙到别处去。”
“周辞，你应该听过有一句话，叫做落叶归根。”首领郑重的看着他。
“您是说，让我将南琛的父亲，带回他的家乡？”周辞犹豫着问道。
首领缓缓点头。
“他是在我统治的三百年间，第一个被人类抓走的鲛人。时过境迁，我们反制人类的手段已经不适用了。”
“因此，我想到通过制定法律，让我的族人们远离人类。”
但还是有像南琛一样的个例存在……
周辞不自觉的攥紧了手。
“如果你们可以做到这件事情，我会许给你们一个承诺。”首领说道。
周辞站在原地，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海风轻轻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夹杂着海盐的气息，他回眸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
“抱歉……首领，我并不是个勇敢的人……”周辞回绝道。
“不过，如果南琛想去，我会全力支持他的。”他牵强的笑了笑，“如果您也在我的家乡生活过，那么您应该也明白，血脉亲情是每个人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如果他的父母放弃了他，他又为什么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首领微微怔住，对他说道：“你是在怪我，让他的母亲放弃他吗？”
周辞连忙否决：“并不是，您作为一个族群的领袖，这是在您权衡利弊下能保全她生命的最优解，想来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会与您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感情从来都是双向的，哪怕是血脉亲情。”末了，周辞再度补上一句，“我对此的感触，而且可能比旁人要深，但这毕竟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并不能代表全体人类。”
首领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就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南琛不会愿意去的。”首领顿了顿，接着说道，“他的理由，和你一样。”
周辞感触颇深，不自觉的攥着垂下的衣角。
“这个世界中，知道鲛人存在的人没有几个。为数不多的人，大部分会葬身海洋。”
听起来像威胁……
“如果你有天无意间透露了这件事情，你的下场会和他们一样。”
这就是威胁吧。
“我们会誓死守护这个秘密的。”周辞坚毅的点头。
首领满意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祝你在接下来的漫长人生中，会永远快乐。”
周辞再一眨眼，甲板上就再也没有首领的身影了。
“我嘞个……这……这还是科学能解决的范畴吗……”
虽然疑惑，但他表示接受和理解。听那位首领的话，跪拜礼流行的时候，好像还没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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