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看着蓝雨馨被周一冬搀扶着走进病房，玻璃窗映出他苍白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五岁那年跪在父亲病床前一样无助——那时他攥着沐叔叔的衣角哭喊“救救爸爸”，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蓝雨馨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指尖冰凉得像块寒铁。
“蓝雨馨！”他失控地喊出声。
她回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眼神却像看陌生人般茫然：“这个少年，你有什么事吗？”
“是我啊……”萧晴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周一冬猛地推开。他踉跄着撞在墙上，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你怎么了？我是萧晴啊！”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蓝雨馨缩在周一冬怀里，像只受惊的兔子，“我们以前认识吗？”
萧晴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他这才明白——她失忆了。那些被他刻在骨血里的过往，在她眼里不过是陌生人的呓语。沐夜幕慌忙跑过来扶住他，看见他眼底翻涌的痛楚，像看见当年那个在雨里跪了三天三夜的小男孩。
“你回来干什么？”周一冬的拳头砸在萧晴脸上，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你还嫌当年害她不够吗？蓝雨馨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萧晴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得凄厉。他当然记得——父亲病死时手里还攥着沐家给的医药费单，母亲被燕家陷害入狱后上吊身亡。更记得沐远方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替我护住晨曦……”可他终究没做到。那场车祸里，他躲在树后看着沐晨曦倒在血泊中，连那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里。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萧晴揪住周一冬的衣领，声音嘶哑，“沐晨曦的死，你脱得了干系吗？”
雨点突然砸在窗上，噼啪作响。程茜茜就是这时冲进来的，她扬手给了萧晴一记耳光，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你害死燕辰东，还敢在这胡说八道！”
“是他替你顶罪。”萧晴盯着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父母当年怎么逼死沐家夫妇，要不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程茜茜浑身发抖。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铁盒，想起母亲烧毁的那些文件，想起燕辰东临刑前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原来她一直活在谎言织成的茧里，而燕辰东用命为她挡下了所有真相。
“住手！”沐夜幕的尖叫让所有人僵住。她看着程茜茜，又看看萧晴，声音发颤：“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萧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十年前的合影。照片上周一冬搂着蓝雨馨，程茜茜靠在燕辰东肩上，而沐晨曦站在中间笑得灿烂。照片背面有行稚嫩的字迹：“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永远？”萧晴冷笑，“在你们设计让沐晨曦‘意外’死亡时，想过这个词吗？”
程茜茜突然崩溃地蹲下。她想起那天在游乐场，父母逼她往沐晨曦的饮料里加安眠药；想起燕辰东发现真相后，替她顶下所有罪名；想起行刑前他最后的耳语：“别让茜茜知道……”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沐夜幕抓起照片冲进雨里，向南风追出去时，看见她跪在泥水里，把撕碎的照片一片片捡起来。
“为什么……”她把湿透的照片贴在胸口，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萧晴站在窗边，看着蓝雨馨在病房里对着镜子发呆。她拿起梳子梳头，却突然皱眉扔掉梳子——镜中倒映出她颈后那道疤，和萧晴当年送她的银链上的刻痕一模一样。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五岁的她把沾血的链子塞给萧晴：“等我长大，要嫁给你……”
“蓝雨馨！”萧晴拍打着玻璃，声音淹没在雷鸣里。
她回头望来，眼神依旧陌生。萧晴却笑了——他看见她无名指上，戴着那枚他捡了三年废品买的银戒。原来有些东西，连失忆都夺不走。
雨幕中，程茜茜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程倩倩把伞撑在她头顶，看见姐姐手里攥着燕辰东送她的第一颗玻璃弹珠，已经磨得发烫。
“姐姐，”程倩倩轻声问，“燕辰东哥真的……”
“他是为了保护我。”程茜茜把弹珠按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就像沐晨曦当年保护沐夜幕一样。”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萧晴看着蓝雨馨被推进急救室，周一冬跪在走廊里，手里还攥着她刚才掉落的发绳。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蓝雨馨也是这样被推进手术室，而他只能抱着她留下的围巾，在门外哭到天亮。
有些真相需要用生命来交换，就像燕辰东用死亡换来了程茜茜的自由，沐晨曦用性命换来了沐夜幕的平安。萧晴摸着口袋里那张心脏捐赠同意书，轻声对空气说：“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急救室的灯亮起时，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像极了他们童年时在画纸上涂的那道。只是画纸可以重来，人生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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