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程延序抬起双臂,再次将那个颤抖的身体紧紧揽进自己怀里,一只手用力地按在孟宁书的后脑勺,让他更深地埋在自己肩颈处。
“我不走,”他的声音低沉,清晰,一遍遍重复着,“不走。我在这儿。”
程延序话还没落透呢,孟宁书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程延序被推得往后一仰,差点没站稳,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搞不清状况。
“厕,厕所!我要上厕所!”孟宁书撂下这句话,跟逃命似的,一把撞开虚掩的房门,踩着楼梯就冲了出去。
程延序傻愣愣地杵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耳边还回荡着那震天响的脚步声。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低声爆了句:“我靠!”
他赶紧探出头,扒着门框朝楼梯间张望了几眼,竖起耳朵,直到确认那慌乱的脚步声确实是冲进了浴室,这才松了口气。
后背的钝痛感立刻鲜明起来,他反手想去揉,指尖刚碰到痛处,立刻疼得倒抽好几口冷气。
“嘶……这家伙,看着瘦得没几两肉,撞起人来可真不含糊啊……” 他一边小声嘀咕着抱怨,一边走到房间角落的落地镜前,刚撩起衣服下摆,想扭着脖子看看后背撞成啥样了。
“嘎吱,嘎吱。”
楼板又响起了脚步声。
程延序唰地把衣服扯平整,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
孟宁书这厕所上得也太快了吧?不对……这脚步声……怎么听着又轻又慢,还有点拖沓?
糟!是老太太!
程延序立刻挡在了堆着奶茶袋子的桌子前,后背的疼都顾不上了。
“还没睡呢?”老太太果然慢悠悠地探了个头进来,笑眯眯地问。
“没,还没呢奶奶,”程延序努力挤出个自然的笑,舌头差点打结,“刚……刚准备躺下。”
老太太越过他肩膀就往孟宁书床上瞅,“咦?那小子人呢?跑哪野去了?”
“上厕所去了!刚去!”程延序抢答似的,声音都拔高了一度。
老太太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那个什么可乐,喝不得,喝不得,这下好了吧?准是蹿了!”
她拍了下大腿,语气笃定。
奶奶啊,这真不关可乐的事儿……
程延序嘴上却只能无比诚恳地附和:“对,您说得对,那玩意儿确实不好,不能多喝。”
老太太慢悠悠地踱进屋,走到程延序跟前站定,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他。
程延序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不受控制地一层层往外渗,衣服都隐隐贴在了皮肤上。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审问的犯人,只要老太太再多问一句,或者再多看一秒,他绝对会扛不住,把刚才那点事儿全给捅出来。
“咦?”老太太忽然发出一声轻哼。
“啊?”程延序立马应声,尾音都在发颤。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把空调打开!”老太太视线终于从他身上移开,嘴里念叨着,几步走到孟宁书的床头柜边,抓起遥控器,按下了开关。
“这臭小子,还没入夏那会就天天嚷着热死了热死了,这三伏天倒好,反倒知道省电费了?稀奇!”
程延序僵硬地杵在原地,像个木头桩子,只能挤出两声干笑:“呵……呵呵……”
“传奇啊,”老太太转过身,抽了张纸巾,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抬手轻轻擦去他额角渗出的冷汗,“热就把空调打开,听见没?别省那三头两块的。奶奶我啊,随便上山摘几筐茶叶,都够你们吹一整个夏天的空调了,千万别省着,啊?”
“哦哦,好!好!”程延序瞬间松了口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行了行了,快回你自己屋睡觉去!”老太太开始赶人,“你俩得分开睡!那臭小子现在就是个人来疯,见着你就刹不住车。你留在这,他准能缠你一宿,还想休息?”
程延序立马把身子挺得更直,眼睛都睁大了些,“不用不用,奶奶,我白天睡得足,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不困也给我回屋待着去!”老太太眉头立马又皱了起来,“等下他回来,保不齐又要偷偷摸摸喊你喝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他自己喝得跑肚拉稀那是活该,你可不许跟着他瞎胡闹,听见没?”
她说着,还伸手虚虚地点了点程延序。
“我……”程延序还想再挣扎一下。
“嗯?”老太太眉毛一竖,指着他鼻子的手还没放下。
“好,好的。”程延序瞬间败下阵来,所有的理由都堵在了喉咙里,“我,这就回屋。”
“快快快!”老太太根本不给他磨蹭的机会,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程延序原本还打算故意磨磨蹭蹭,等孟宁书从厕所回来的。这下被老太太生拉硬拽,只能跟着她的步子往外走。
“赶紧进屋!”老太太把他拖到房门口,推开门,将他搡了进去,“都一点多了!快睡觉!”
程延序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只能老实点头:“……好。”
老太太替他带上了门,还不忘扬声叮嘱:“传奇啊,你这阳台门栓坏了,记着搬个凳子或者桌子顶住门,孟宁书那小子要是半夜跑来敲门,你可千万别给他开!听见没?”
程延序听得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提高音量应道:“知道了,奶奶!”
至于等会儿孟宁书真来了开不开门……唉,这事儿想想就让他头大。
“行了,快睡吧。”老太太的脚步声这才在门外响起,渐渐往楼梯口去了。
程延序靠在门板上,听着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才长长吁了口气。他关掉屋里的灯,却没上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在黑暗里发愣。
老太太刚才的态度……跟平常训孟宁书时没啥两样,语气也听不出什么不对劲。
不然就凭她今晚这严防死守的架势,程延序真要怀疑她是不是察觉到了点什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整个人颓然地陷进椅背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指摸向裤兜,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抽出一支烟,点燃了,但他始终没把那烟放进嘴里。
谁说烟就一定得抽了,他闻闻味儿还不行么,就算吸进去,不也就是为了这点焦油尼古丁的味儿,现在他直接闻,味儿更浓,还省了伤肺,多划算。
他盯着那支静静燃烧的烟,脑子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琢磨,任由烟雾在黑暗里缭绕,盘旋。
直到一缕青烟飘进了他的眼眶,熏得他眼睛一阵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脑子,才算彻底醒过神。
唉,睡吧睡吧。
等会儿孟宁书要是真摸过来,他就装睡,打死不睁眼。
还是得保持点儿距离,至少别整出格了。
就老老实实当个普通朋友,挺好。
他瞅着烟屁股,使劲儿把烟灰磕进垃圾桶。接着抄起桌上那个铁杯子,想都没想,把烟头摁在杯底。火星子挣扎两下,灭了。
他连烟带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干完这些,程延序又摸出张湿纸巾,借着窗户外面那点分不清是月光还是院子里的灯光,把刚才放杯子的桌面,连带底下那块地儿,来来回回抹了好几遍。
最后慢吞吞把手擦干净,换了身睡衣。
躺进被窝里,一股说不上来的累劲儿才沉沉压下来,很快,他就感觉眼皮沉得抬不动了,脑子也越来越迷糊。
孟宁书是真没料到这奶茶威力这么大,翻江倒海的。李姐该不会往里头掺泻药了吧?又捱了好一会,肚子里那股闹腾劲才总算消停了。
他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按了按电源键,屏幕黢黑,没反应。
他又不死心地猛戳了几下屏幕,这才想起来,哦,昨天给陈飞洋报备了一通之后,手机就被他关机了。
赶紧长按开机键。
标识刚亮起。
孟宁书立马把手机搁在洗手池台面上,往后撤了两步,离远点。
手机刚连上网,就跟炸了锅似的,各种软件的提示音争先恐后地往外蹦,足足响了一分多钟,才终于慢慢消停下来。
孟宁书没少为陈飞洋的终身大事操心。就冲他这吓人的占有欲,黏糊劲还贼大,哪家姑娘受得了啊?
刚消停没两秒,手机提示音又叮咚叮咚响起来了。
孟宁书直叹气,这家伙还真是个死心眼,认死理。
要是等不到他回消息,陈飞洋真能抱着手机轰炸一宿,哪怕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上班,困得跟狗似的,他也绝对干得出来。
孟宁书一把抓起手机,拉开浴室门,手指头戳着屏幕回消息,脚下不停往房间走。
张传奇这会儿在干嘛?还在屋里等着他呢,还是自己回屋睡了?他更希望是前者,他希望一打开门,张传奇就出现在他眼前。
【宇宙飞洋】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书与舟行】滚!
他现在哪有闲工夫搭理陈飞洋那些没营养的废话。刚才把张传奇一个人晾那,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多想。
待会见了面得解释解释,不过……肯定不能说是因为奶茶喝窜了,他不想让张传奇过意不去。
走到房门口,孟宁书脚步一下子顿住了,门是敞开的,里头空调冷风直往外冒,扑了他一身。
他探头往里一瞧,心口猛地一沉,空的!
张传奇没在屋里。
那股子凉气,顺着脖子钻进去,跟兜头浇了盆冰水似的,从里到外透心凉。
【宇宙飞洋】渣男,玩冷暴力的渣男。
孟宁书木着脸,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出俩字:“是的。”
回完消息,手机往兜里一揣,整个人都蔫了。
孟宁书刚蔫下去,又猛地想起什么,赶紧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手指头一划拉屏幕,嚯,都凌晨两点了!
他脑子立马转过弯了,张传奇这半个月都没怎么睡好,这会肯定熬不住,回自己屋补觉去了呗。
这么一想,他心里那点别扭劲一下全没了,立马美得冒泡。乐得他原地蹦跶了两下,砸得老楼板咚咚直响。
他赶紧缩着脖子溜回自己屋,把门栓插得死死的。
靠着门板,他忍不住嘿嘿乐出声,手指头在屏幕上戳得飞快:
【书与舟行】洋贵妃说得对,爱妃这话,可算说到朕心坎里去了。
【宇宙飞洋】滚犊子!
【书与舟行】别介啊爱妃~ 朕知错了还不行嘛?您可消消气,气坏了凤体朕心疼啊!
【宇宙飞洋】少来!有屁快放,到底摊上啥事了?瞧你这嘚瑟样。
孟宁书手里的消息,还没发出去,陈飞洋的视频请求已经弹了出来,占满了整个屏幕。
孟宁书乐了,顺手点了接通。
“喂?嘛呢?” 陈飞洋那张大脸怼在镜头前,嘴角撇得老高,语气酸溜溜的,“哟呵,孟大忙人终于有空啦?我还以为您老贵人多忘事,把我这号人物给删了呢!真是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小的两句哈!”
孟宁书这会瞅着陈飞洋那张欠揍的脸,都觉得格外顺眼,亲切得不行。
他也不吱声,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笑,由着陈飞洋在屏幕那头叭叭叭地控诉。
“嘿!孟宁书!你聋啦?说话啊!” 陈飞洋阴阳怪气表演了半天独角戏,才猛地发现不对劲,他眯起眼睛,把脸凑近镜头仔细瞅,“……不对!你丫绝对有事,笑得那么猥琐,快说!瞒着我干啥坏事了?”
孟宁书抬手使劲搓了把脸,想压住那股傻乐劲。可嘴角刚按下去,一下又咧开了,还冲着屏幕那头的陈飞洋呲出一口大白牙。
“我靠!孟宁书你丫抽风了吧?” 陈飞洋吓得眉毛都拧成一块了,一脸嫌弃地用手在镜头前面胡乱挥了挥,“你他妈到底中啥邪了?能不能正常点儿?笑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瘆得慌!”
“真……真有那么猥琐?” 孟宁书憋着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啥玩意?” 陈飞洋被他这问题整懵了,脑子完全没跟上趟。
孟宁书只好耐着性子,又问:“我问你,我这笑容,是不是,特别猥琐?”
“何止猥琐啊!”陈飞洋抓起他那宝贝老干部茶缸子,猛灌了好几大口凉白开,才顺过气,“简直跟那蹲点的痴汉一个德性,得亏我是个糙老爷们,这要是个小姑娘,早让你吓得报警了,指不定以为你憋着什么下流心思呢。”
孟宁书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一句轻飘飘的话,砸了出来:“那……男的跟男的,就不能处对象吗?”
这话一出口,孟宁书自己先懵了,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还没等他有反应。
“孟!宁!书!” 陈飞洋那嗓门,震得孟宁书耳朵发麻,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咆哮,“你他妈刚说啥玩意儿?放的什么狗屁?有种你丫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老子耳朵没聋吧?”
孟宁书吓得手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他赶紧把手机拿远,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靠近听筒的那只耳朵。
陈飞洋还在手机那头嗷嗷叫唤。
这家伙怕不是大喇叭成精了吧?一天到晚吼起来没够,嗓子眼是铁打的还是咋地?
“行了行了,冷静!冷静点行不行?” 孟宁书赶紧对着话筒喊,生怕他再吼下去把手机震碎了。
他这话音刚落,陈飞洋那边瞬间没声了。
听筒里只剩下他呼哧带喘的气息,一声重过一声,也不知是刚才那惊天动地一嗓子给吼缺氧了,还是被孟宁书那不着调的问题给吓岔气了。
这冷不丁静下来,静得孟宁书心里直发毛,刚才憋着要问啥来着?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喉咙眼发紧,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陈飞洋那头也犟上了,就是不出声,红着个脸,俩眼珠子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孟宁书。
孟宁书又使劲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口:“那什么……真不是我!是我一朋友,他吧……”
陈飞洋那边立马发出一声冷哼,“得了吧你!无中生友呢?你那几个朋友,哪个是我不认识的?你报个名出来听听?”
嘿!祖宗哎!您这破脑子,平时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不该灵光的时候倒跟开了光似的。
就不能糊涂一回吗?
孟宁书脑瓜子飞快地转,汗都快急出来了,正琢磨着怎么把话圆回来呢。
突然,陈飞洋那边又“哎!”了一声。
孟宁书后背瞬间绷得溜直,生怕这二货嘴里再蹦出什么别的话来。
“等会!”陈飞洋声音忽然放软了,带着点试探,“传奇哥?你说的那朋友,该不会是,传奇哥吧?”
孟宁书一听,眼睛都亮了。
哎哟喂,救星这不就来了吗!传奇哥,对不住了兄弟,江湖救急,再借您名号用一回。
“啊!对对对!就是他!”孟宁书立马点头。
“啥玩意?他……他喜欢男的啊?” 陈飞洋眼珠子瞪得溜圆,连声音都压低了八度,充满了不可思议。
造谣好兄弟性取向这事,太缺德了,不能干!
“不不不!不是他!”孟宁书赶紧摆手否认。
“那还能有谁?”陈飞洋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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