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前头好像有人。”其中一位士兵在看到被大雪埋没半截的裴容时,忽然停下对一旁的崔锦和说道。
崔锦和在外从不让身旁人称呼自己为殿下,一个是他不愿被知晓动向,另一个则是容易被他人盯上行踪。他早已经看惯了那帮人伪装成弱小的民众出现在他的面前,以此威胁他的性命。
所以,此刻就算身旁人那么说,崔锦和也不愿停下来多看那雪堆中的人一眼,唯恐是谁布下的卧底。
只是,崔锦和心中总觉其有异样,尤其是在自己将视线看向那处之事,顿感不妙。
莫非那人,是崔锦和相熟之人?
不,不应该。与崔锦和有关的人都已经被崔澈杀光了,他这条贱命留下来也不过是被崔澈拿来做最后的铺垫。
浑浑噩噩数月下来,崔锦和还是没能够找到接近崔澈的手端。分明前些日子他已经将最后一味道药剂加入崔澈的寝宫当中,却偶然间发觉最关键的那味药剂不翼而飞。
从那之后,崔锦和再未近过崔澈之身。甚至崔锦和培养多年的死士,也没有一个活着完成任务回来,皆命丧异地。
崔锦和心灰意冷,就算此刻再救起故人,恐怕也只是花钱养着无用之人。
轿子忽然停下,崔锦和从轿中下来。知晓若自己不去救下这人的话,恐怕好些日子都不能有个安宁觉。
他们总是这样慷他人之慨。
不过好在崔锦和也是那种人,自己过的不好,却还能将身上为数不多的物品拿出交付给路边的乞丐。不去过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当是自己施舍给他们的礼物。
这般好事做尽的善人,却得不到一个善终。
这也是崔锦和身旁人经常谈论的话题。
崔锦和就站在路旁,雪花落在他的披肩上,身旁随从适时上前打着伞,一切如常。
身旁人还在苦口婆心劝说着崔锦和:“少爷,那人实在是可怜。您好人做到底,就救救他吧。就当是积善行德了。说不准,这人日后还对您有所帮助呢。”
当时,崔锦和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中。可日后不久,他回想起再遇到裴容那天时的场景,只是感慨当时好在自己心软,不然恩人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人世间,他的母亲日后定然会托梦谴责他。
崔锦和远远望去,打量着不断飘落盖在那人身上的雪花。
最终,崔锦和还是长叹了口气松了口让他们去救。
他朝身旁人挥了挥手,语气中满是无奈:“罢了,救起吧,无非是多一副碗筷的区别。虽然不必当初,但是我还是供得起一张嘴、几餐饭的。就像……”
崔锦和说这话的时候,顿了又顿,像是在思考用怎样的词汇才合适、或是能够正常表述出他此刻所想。
罢了,也许他上辈子作恶多端,此生才在何事上都未一帆风顺过。有时崔锦和真想迷信些,唯恐是自己好事做得还不够导致的。
他又长吁一口气,白雾做成团,伴随着催紧和的声音在空气中消散开来:“就像……我当时救下你们的时候那样对待好了。莫要苛刻他的吃食,若是不够,从我那扣除便好,其余的等日后他身子康复了,再朝他索要这些日的开销。”
到底是心软下来。经历过种种斗争后,崔锦和究竟是保留着原先那副好心肠。或是因为那救命恩人的缘故,从那时其,崔锦和不再是只知斗争、夺权的机器。
时间过去太久,崔锦和也只是记得那位恩人姓裴,具体的长相和声音也忘记的差不多了。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记性都不如年轻时那般。
待身旁人将厚重的雪扒开瞧见躺在雪中的为一位女子时,崔锦和也有些惊讶。
身旁一眼尖的立刻就认出此人正是前些日被满门抄斩的裴家之女,具体名什就不得而知。
不过,崔锦和也认出了女人腰间别着的玉佩,那时当时他被恩人救下后,交付给他的信物。
虽不知道恩人之名,可崔锦和向来是知恩图报的,这会儿竟派身后跟随的女官上前将女人搬上轿子,自己驾马驰骋离开。
思路纷乱。
崔锦和已许久未见貌美之人。
上次见时,还是重见天日时。恩人便是落落大方的美人,可眼下看去,这人并不像恩人那般,倒像是传闻中那不讨喜的庶女。
可,庶女又怎能拿到他的玉佩呢?
崔锦和想不明白,索性就烧炭火,坐在一旁等着女人苏醒。
女人应当是奔波数日,整张脸都瘦脱了相。虽如此,可身上衣着同那姣好的面容,皆不同于寻常百姓。
可她那双手却极为粗糙,倒像是常常做重活一般,像极了传闻中那擅长医药的嫡女。
莫非,眼前这人才是裴家嫡女?
崔锦和纠结万分时,那女人眼睫微动,悠悠转醒。
“裴姑娘,休息可好?”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崔锦和是心虚的。
这种破败的环境,换做是谁都吃不饱、睡不好罢;可,那裴姑娘竟不像传闻中那般嫌贫爱富,而是毕恭毕敬向他道谢。
崔锦和已许久未受此礼,尤其是在新帝即位后,他在宫中地位,甚不如一条误闯进宫中的野狗野猫那般。
那女人警惕防备着他,好在崔锦和开始就叫人将她身上防身的武器搜刮出来,不然此刻他怕是没那么多脑袋掉的。
就算小命不保,崔锦和也要装出一副大局在手的模样来唬住眼前这女人。
听身旁人说,她应该是裴家的嫡女裴容,而非是传闻中的庶女裴阿青。
又有人听说这裴容,常年在外,拜一女医为师。在医药方面极有天赋,甚至人传人其为女华佗转世,经过她手的疾病,就没有不康复的。
哪怕是病入膏肓之人,她都能想尽办法发将那人生命延长数日,连所谓回光返照的时间也能拉长些许。
“裴容。”崔锦和长叹一口气,“我知晓你,裴家嫡女,满门抄斩,主仆三十七人无一幸免。”
崔锦和说这话的时候,强忍着将他那兄长撕碎的念头,迫使自己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谈论些许无关紧要之事那般。
他知道,裴容同裴家关系并非表面看上去维护的那么好,其中定然有她无法亲口言语之事。
“可,你何时被排除那三十七人外?”
裴容明显一愣,后又做出那副假惺惺地模样,虚张声势说着要为父亲、为裴家人报仇。
可是,崔锦和却明显瞧见了她微微上钩的唇角。
既然如此,眼前之人恐怕是他此时最合适的卧底人选:要容貌有容貌、要出身他可以伪造、要清白有清白,甚至还极其擅长医术。
那么,他就可以将杀崔澈一事嫁祸给裴容,还能够轻而易举拿回本属于他的皇位。
这场斗争中,崔锦和也总算是看到了些许希望。
“裴容,你可愿入宫为妃,为父、为裴家报仇雪恨否?”
循循渐进,崔锦和那极为蛊惑的声音带动裴容的思绪。而他并不知道,裴容此刻也在谋划着如何才能将那人杀死,为她那冤死的两位丫鬟报仇。
“我知,崔公子不过是缺一位女死士来完成最后的一步。可崔公子是否设想过,倘若我不愿做如此下作之事而拒绝呢?”
“你不会。”崔锦和说这话非常笃定,就像已然听见裴容的答案。
“哈,的确。”
裴容没有理由拒绝送上门的好事,她在这世间本就再无其他念想。
又一次梦醒,裴容只当是脑袋坏掉,三番五次提醒着她,崔锦和究竟在何等情况救下她,同时还给了她一条能够复仇的道路。
愁苦万分,裴容只想再见崔锦和一面。
远方,崔锦和此时正与本部同一将士商讨接下来应从何处攻打,才能收复那座几十年来未拿回的土地。
崔锦和指着地图上一块,说道:“这处,难攻易防,不如从此为突破口,带千人从后绕过,包抄敌军营地。”
“可陛下,若从此处过的话,那须提前一日布兵埋伏。俺们营地的粮早已不足支撑下去,恐怕陛下此提议有声无息。”说这话的人,是崔锦和微服私访时,从狼窝里救出来的一名孤儿,年龄尚小,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却意外的善战,从未打过败仗。
崔锦和摇摇头:“寡人不善实战,阅览千万兵书也只能从片面上分析。还是宋将军说说究竟怎样才能突破重围,一举拿下敌方首级。”
宋将军年轻有为,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敢想敢做。此刻听闻崔锦和如此谦虚,也对新帝有所改观,不做保留将自己所知万物皆交付于崔锦和。
二人彻夜未眠,商讨出最终的突围策略后,便派信使回城报前方军粮不足,欲让粮仓那块调拨部分于前线。
可他们不知的是,管理粮仓的官员早就被崔澈残党收买,其中的粮食于深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运输至地方阵营。
而这事,恰被留在宫中的裴容知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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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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