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
君青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章云娘得令,也不见假装客气,本来也没她什么事,听话的拿着小锄头去旁边继续手里活儿。
她原来住处的两株兰花开花了,正好移植到这边来。
君清墨喜闻兰香,她特意搬过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对自己是真不赖,培育出来的好东西都先留给自己,搬来前院的都是用剩下的。
如今不在那边居住,方才把一些好东西往外移植。
要搁以前,她还真舍不得。
“二、二弟瞧着,精神好了些。”
君清墨不想应付,直言道:“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都是自家兄弟,只是想来看看你。”
“劳大哥记挂,既然已经见过,还请自便。”
君清墨如今只想偏安一隅,过简单的日子,权势之争、爵位之争,都与他无关。
旁人瞧不起他,贬低他,不愿见他,他也不想与任何人有交集。
就这么相安无事便罢了,互不干涉。
“后儿个,廷尉府李家的公子在府中举办诗会,你俩先时交情不错,可想去玩?”
君清墨摇摇头,“我如今出行不便,就不去了。”
“若是你想去,我来安排。”
“先时交情平淡,今后我也不会是大哥的威胁,大哥不必前来试探。”
君清墨发现自己的心境近来越发的浮躁,稍有动静,就会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世子之位本应是你的,如今摊在了我的头上,我知晓你心中有气,不想见到我。”
“可这也不是我自己求来的。”
君清墨扯起一侧唇角,似嘲讽又不似,瞟眼过去,视线里带着一丝审问。
“呵,大哥当上世子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君青玄乃青楼女子所出也就罢了,还是在安乐王娶正妻之前珠胎暗结,权贵之家最是看不上这些污浊。
如今虽然身为世子,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也没人真正看得起他。
他又迫于无奈,不得不出席各种宴会虚与委蛇,每每遭受讥讽和嘲笑。
君青玄倒是大方承认,“我的出身注定如此,除了受着,又能如何呢?”
“还能拉个垫背的不是吗?”
君清墨嘴角扯着假笑,“怎么?把我这个废人推出去,有一个比你更不堪的人吸引视线,祸水东引之下明哲保身,大哥的心思与你娘当年也不遑多让。”
闻此言,君青玄额上青筋暴起,他此生的悲惨境遇,皆是来源于他娘。可即使他娘再不堪,那也是他娘。
他捏紧双拳,深呼吸了好几口来稳定情绪,哑声道:“我本无恶意,你怎可如此说我?”
“呵,呵呵,”君清墨嘲讽地低笑出声。
“没有恶意?封世子之前怎不见你来?刚封世子后就来我跟前耀武扬威?没有恶意?大哥是觉着我腿废了,脑子也傻了不成?”
“府里人谁不知晓,我娘还是世子妃时就去世了,放心不下我,她久久不能闭眼,父王声泪俱下保证过,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个世子之位一定会传与我。”
“如今我已然认命,不过是想偏安一隅,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我?我深陷淤泥苟延残喘,你们也还不满意?怎么?用我的不如意来遮掩你们的不堪,从而获得心理安慰?”
君清墨没有歇斯底里,可那轻蔑做作的神情,抿着的唇角,无一不透露着刻薄无礼。
君青玄失望地看了看这个先时宽宥,会时时帮他解围的人,如今竟是变成了这番模样。
“你又怎知我没来看望过,直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先时在府里的日子连下人尚且不如,这受宠公子的院子岂是他能进入的。
院子里的人都是安乐王妃一手安排,唯她马首是瞻,他在府里不受任何人待见,私下里被欺负是常事,何况是被驱逐。
往往下人们怕他冲撞了主人,私做主张不让他进来。
久而久之,他也不敢擅自前来。
“我没有长进是我的事,你打扰到我是你的事。你若是真有本事,也不至于来跟我一个废人较劲。倒是我高看了你,阴沟里爬出来的,又怎么学得会光明磊落。”
“君清墨,你说话何时变得如此伤人。”君青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他一直仰望的人,曾经的温文尔雅,变成了尖酸刻薄,他眼里发热,蒙上一层白雾。
这个人,曾经是他在这个府里感受到的除老王妃外仅剩的善意,如今,却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若是没记错,你我先前交情也就一般,并未到推心置腹的程度,离淡如水也仅一步之遥。我出了事,你高兴是应当的。权势真真是让人改头换面的良药,不过,这么早就掉以轻心了吗?”
“这府里的公子可不只你一个,老三虽然不争气,在父王跟前得眼,老六即将成年,你若是想要摆谱,也等这个世子之位坐稳了再说。”
君青玄起身背对着君清墨,久久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也不平静。
他的日子不过是方才稍微好过了些,在府里不用像从前一样躲躲藏藏过日子。
如今好心前来探望,却被人如此误解。
章云娘手里拿着小锄头,偷偷抬头打量那两兄弟,一声不吭继续手里的活计。
那些争吵声,权当是背景音。
君青玄冷静了好一会儿,就在君清墨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开口了,声音里透着一股凄凉与沧桑。
“我自然是开心的。”
君清墨听懂了在说什么,却没想到那人会这么坦荡地承认。
“从小到大,世人皆欺我、辱我、诽我、贱我、笑我、轻我、恶我。”
“父母之情、手足之情、身份地位、财富人脉,我一无所有。”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稍稍有些文采,却有你处处压我一头,永无出头之日。”
“你栽了跟头,我不该高兴吗?要论悲惨,从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终于有了起色,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君青玄想到先前的凄惨岁月,拳头捏紧,忍耐和控制着音调,声音中带着不忿和愤恨。
“我也是王府的公子,活得却连个下人都不如。祖母在时,尚还能勉强度日。祖母去世那两年,年幼遭奴仆欺压,被克扣用度是常事。”
“你受宠,你金贵,你自然体会不到数九寒冬被人踢下水的滋味;体会不到发热无人照料只能硬熬的绝望;体会不到被人压在地上随意踢踹的感受;体会不到饭食里被人混入脏东西,床上被人拉屎撒尿的恶心。
仿佛我越是痛苦,他们越是痛快。如今我得势了,为何不能高兴?”
“哈哈哈哈哈哈,我为何不能高兴,现在我翻身了,我为何不能高兴?”
君青玄双手一摊,面向君清墨,看着是笑,却透着悲,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就像他的前半生。
君清墨曾经是受宠的嫡公子,他品性温良,待人和善,对那些庶子庶女也算亲厚。
在他面前,人人皆是巴结讨好,哪会将那些腌臜之事摆上台面。
他只知道这位庶兄因着生母的缘故不受父王待见,却不知他先前的日子如此悲戚。
联想到自己失宠后的遭遇,君清墨也明白刚刚说到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实际上,君青玄先前的日子怕是更凄惨。
“既如此,想必你也能理解我如今的心境。此处,便不用再来了。如今,我只求安稳。”
君清墨定在原地,闭眼掩去眼底的伤痛,若是先前他可能无法感受到君青玄的痛苦,如今,他懂了。
“就是如今,才得多来走走。”君青玄向前走近几步,脸上的忧郁收了收,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我从小受尽欺辱和打压,不过是如今才好了些。我们命运如此相似,不是缘分是什么,应当多多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君青玄如今虽有世子的名头,府里仍是听命于安乐王,他每每是说不上话的。
那些奴才们表面客客气气,背后阳奉阴违。
有这个名头,不过是表面上受到些尊敬。
前面他本想为君清墨再讨要两个小厮供使唤,被安乐王妃知晓后,骂了一顿,驳了回去。
君青玄走回人的身旁,“我原以为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父王格外厌恶与我。
直到如今,你的这番境遇,才使我真正明白,他骨子里就不是个东西。
什么骨肉亲情,他在乎的只有权势和地位。
谁能给他带来利益,谁就是他的好儿子、好闺女。若是带不来利益,他巴不得你早死。”
君清墨沉默了,他先前是真的体会过父子亲情,才越发觉着心底的悲凉。
先前多么爱怜,如今就多么冷血。安乐王夫妇的做派,实在令人心寒。
“好了,今儿我不打搅你休息了。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遣云娘来招呼一声,我尽量帮你。”
君青玄起身往外走,在门口处回身,神情悲悯,“在这里,你真以为能独善其身、安稳度日吗?”
君清墨看着人消失的背影,再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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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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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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