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娘往旁边一站,她不想折寿。
“君公子,我已无处可去,求求你,赏我一口饭吃,我什么活都可以干,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兰芝跪在地上,死劲磕头。
用力之大,额头上很快红肿一片。
“我无法做主,你求我无用。”君清墨将轮椅往旁边一捎,也并未承情。
兰芝知晓许疏影与君清墨先前之事,她曾经还劝过小姐不要因为感情而搭上一辈子,不要因为取消了婚约而难过。
却没曾想她家小姐婚姻极其坎坷,如果能预想到那样的结局,嫁给君清墨或许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此时,她别无他法。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还身无分文,如果不想流落至烟花之地,只有死路一条。
她调整了方向,朝着君清墨不停地磕头,只想能有一个栖息的地方。
“我并非此处的主人,你求我无用。”
兰芝趴在地上,抬头不解地看向他,脸上惨白一片,明白这不过是不想留下她的措辞。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不由得看向章云娘,接着又开始磕头。额前已经磨出了血痕。
“好姐姐,求求你帮我说说情,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可以干,我不想,不想去那样的地方。同是女人,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好姐姐,可怜可怜我吧。”
章云娘避不开,只能强硬地将人拉了起来,为难地看向君清墨。
君清墨:“我也是住在你的地方,这事当然得你这个主人家拿主意。”
章云娘睁大了眼,没想到君清墨会如此说,面前的女子实在是可怜,多个人吃饭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主要是她怕有其他的麻烦。
于是问道:“我不了解她是谁,也不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我且问你,你会如何决定?”
“会留下吧,你也轻松些。”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君清墨也并非是善心泛滥。而是他与兰芝也算旧相识,相互间也无恩怨,旧主还已经仙逝,留下她,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你就留下吧。东厢还有空房,多双筷子的事情。”
“谢谢姑娘,谢谢公子,兰芝今后一定好好伺候你们。”
兰芝不停地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因为今后有了落脚之处而流,还是因为什么,明显看着放轻松了很多。
“好了,不哭了,如果不嫌弃,你先穿我的衣裳,先去沐浴更衣。今儿跟我挤一晚上,赶明儿把东厢收拾出来后,再买个床榻回来。”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兰芝铭记于心。”
“不必如此,我叫章云娘,唤我云娘便可。”
章云娘帮人准备热水,让人洗洗去睡了。
看着那憔悴的样子,同样身为女人,她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既然君清墨说可以留下,看来应是没有危险的。
夜半时分,章云娘睡着睡着,模模糊糊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那声音里满是悲伤,好似怕吵到她,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
她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去安慰,假装还在睡梦中,就这么假装了半夜。
这种时候,除非伤心之人愿意敞开心扉,否则,最好不要打扰人家情绪的释放。哭吧,男人女人,遇到过不去的坎儿,都有哭出来的权力,哭出来就都好了。
她真的好伤心啊,声声泣血,哭得章云娘也忍不住想哭了。
独在异世,她也好不容易的。
打住,打住!她赶紧在脑内停止这个危险的想法。
直到窗外透出鱼肚白的微光,那压抑哀伤的哭声才渐渐停止。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假装睡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越说不动越是想动,周边的一点点声音都会让人越来越清醒。
最后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双眼大睁,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早就起来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就在院子里打太极锻炼身体。前世保持的好习惯,只要能抽出一点时间,她都会坚持做运动。
为了防身,跟着网上的视频,还学过一些简单的拳脚。
不过那时候根本没时间真正练习,也就是练练花拳绣腿,摆摆姿势,自我安慰一下。来了这边后,空闲时间多,她又重拾了这个兴趣。
还去书铺找了一本基础武功的书,自己琢磨着练。
没过一会儿,君清墨的房间里,也传出了起床的声音。
除了腿没知觉,他的上半身是正常能动的,在章云娘的训练下,他现在可以自己穿衣、坐轮椅、如厕。
除了洗浴不方便外,其他的日常生活,他几乎可以完全自己来。
这个练习的过程很艰难,也很痛苦。每当君清墨忍不住想要放弃时,看着章云娘平静无波的眼神,他肝颤地继续坚持练习。
初时,他因为掌握不了平衡,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身旁是章云娘的鼓励,在那一声声的夸奖中,他越来越掌握到技巧,也越来越活成一个人。
他自己来到院中,章云娘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偏过视线点点头当作打招呼。
他也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锻炼身体。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很多东西都已经有了默契。
章云娘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从来不会避着君清墨。
在她眼里,君清墨就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
她的这种态度,也给了君清墨极大的自信和舒适。
“你是打算身兼数职,看家护院的活儿也干了吗?”
君清墨如今除了打太极,还加入了力量的训练,他一手提溜着一块大石头,一上一下,额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新换的石头,比以前加了重量,还在适应中。
“就说你遇上我,算是便宜你了,一个人能顶十个,这工钱嘛,现在可以算便宜一点,以后都得补回来。”
章云娘在心里流泪,你瞧瞧,曾经的牛马被压迫的多惨,多年内卷的生涯,如今没人逼着了,形成的内卷习惯,一点没落下。
每一天想着的都是如何增强职业竞争力,能够为升职加薪添砖加瓦。
“护理工,训练师,丫鬟,花匠,护卫,小厮,厨娘,跑腿,兼任心理疗愈师,我一个人全给你担上了,还没给你掉链子对吧,你瞧瞧,我这可对得起你当初赏我的那碗饭了不?”
“别人的救命之恩,都说什么来世当牛做马相报,我这够实诚了吧?我这才是正宗的报答,今生就给当上了牛马。”
“哎呀呀呀,不行不行,将来要是不挟恩图报一波,真是亏到姥姥家了。我得记下来。”
她蹭蹭跑回了书房,取回专门用来记账的小册子,拿来笔和墨,“喏,趁我现在思路清晰,赶紧给我记上。”
君清墨放下手里的举重石,一脸好笑地接过针对他的专属讨债本。
回想到那个午后,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账本存在的那一瞬间,三观震碎一地,捡都没捡起来。
那会儿,他不小心害得章云娘摔伤了膝盖,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人回屋擦药,他没注意跟了进去,闹了个大红脸被“赶了”出去。
等后面他再去慰问时,就发现了那翻开放在桌面上的小册子。
他不动声色打量,上面的文字乱七八糟,笔划粗粗细细,字体也大小不一。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上面的应该是文字,却又与官方文字不相同。
“这是什么?”
“哦,记账本。”章云娘坐在榻上,双腿朝前直伸着,不怪她不知礼数,膝盖疼得不能弯曲,坐榻上伸直腿才舒服一点。
“你识字?这字应不是郢州文吧?”
“我先前不过是个食不果腹的底层小喽啰,哪里能识什么字。”
这些难道只是随意涂画吗?看起来又与文字十分相近,莫非是外族文字?
“那这个是?”
“这鬼画符是我自己用来做记号的,防止将来将一些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给我,我给你念念。”
章云娘写的是简笔字,不过这书法吗,那是非常抽象和潦草,以至于说是鬼画符,也非常有说服力。
就她这写出来的毛笔字,除了她,估计没什么人能看懂,也不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君清墨非常好奇,这上面记录的内容是代表了些什么?竟然重要到费劲编写符号也得记录下来的程度。
“顺天十五年四月初一之前,清洗,整理,做饭,宽慰等除本职外事项,友情打包价五两。”
“顺天十五年四月初一,升职,职务含照料日常、护理花草。超出范围事务,另计。”
“顺天十五年四月初九,打造轮椅、马桶,制定恢复方案,工作中具有极强的主观能动性,项目奖金五十两。”
“顺天十五年四月十三,编,啊不,讲故事,计十钱。”
“顺天十五年,”
“等,等会儿。”从刚刚的几项内容来看,君清墨大概算是听出来了,这账本是专门写给他的啊。
“你不仅把这些东西记了下来,你还当我面前念出来?”
君清墨当即就凌乱了。面前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到底需要多厚的脸皮还有强悍的心理素质,才能面不改色,如此理所应当?
呵,倒还分得很清楚,还知道把活计内的给去掉。就她这行为,要换个主人家,被请家法打死都算是轻的。
也不对,她并非奴仆,最多赶出府去。
章云娘将册子一合,嘴角扯起笑意,“这要以后突然拿出来,确实有些伤情意。”
稍作停顿,又接着道:“这会儿假装不经意被你自己发现了,我将来要挟恩图报的时候,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挟恩图报?”君清墨声调不由变高,赶紧哆嗦着将捧着的茶杯放桌子上,不然他真担心一时不察将杯子摔地上去。
他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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