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墨端起碗,抿了抿嘴唇,大口的吃了起来。
等到吃完饭,他将碗放进食盒里,双手往怀里一揣,靠着柜子也睡了。
从前他尊礼守规矩,待人温和大度,往往觉着被冒犯,也故作不计较。
如今,这种无所顾忌唱反调的感觉,让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章云娘睡醒后过来,从窗外往里一看,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呵,有骨气,只是这骨气没用对地方。
那人还在睡,睡着的样子倒是挺乖巧的。
坏心眼的一推,那人就依着力道摔翻在地,她立马站起身,走远了几步。
君清墨迷蒙地睁开眼,甩甩头,以为是没靠稳才摔了。
又爬起来坐好,一个姿势待久了,身上是有些僵硬。
“醒了?那就干活吧。”
“我就不收拾,你又能如何?”
这人呐,事啊,就是麻烦,还是花花草草好啊,没有反骨。
又想到新弄出来的苗木造型失败,长得歪七扭八,好像反骨也不少。
章云娘在他面前蹲下身,两人视线平齐,颇有压迫感。
“我能如何?第一,你晚上也就别吃饭了,第二,你这腿已经废了,你要是在地上再多躺几天,再犯上风湿,有你遭罪的时候。”
“冷了,我不知道爬回床上去吗?”
“爬?怎么?这地板很暖和?我走这么久,怎不见得有人爬回去了?”
“那是我不想弄脏床榻。”君清墨死鸭子嘴硬,他不想狼狈地爬行,那跟牲畜有什么区别?
“被子、床单脏了也爬着去洗?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目前这样式的,那点微弱的自尊还是收收。别在我面前倔,你倔不过我的,我这人心狠,不要和我比耐心。”
说完,翘着腿坐回了椅子上,别的不干,就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的人看,看你遭不遭得住这种盯视。
这会儿碰上硬茬,君清墨拗不过去了。他不想再变回以前那脏污的样子,那边的人还目不转睛一直盯着他瞧,他瞪视回去又瞪不过。
在原地磨蹭磨蹭,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爬着去捡地上破碎的碗碟,那边的视线还如影随形。
“你能不能不要再看着我了。”
“不能。爬着走很丢人吗?这么怕看?再者说,这不是你自找的吗?一开始你不摔碗筷,你会这么狼狈的在这里爬行着清理?年轻人,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先想想后果。”
君清墨气得想吐血,狼狈地将地上的残羹冷菜捡到盒子里,又将倒地的凳子都扶了起来,桌子比较沉,他没有推动。
他转头看了看那边的人,在椅子上没规没矩地坐着,抖着腿,说当监工就当监工,一点不带搭把手的。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力气使不出来,桌子实在是扶不起来。
不指望有人来帮他,在原地坐着沉思,顺带着歇一歇,他也没力气了。
他有力气使不出来,因为没有着力点,那如果将桌子推到了墙角,扶起一角后,将凳子卡在中间,这样就不会因为力气不够而扶起来又摔下去了。
有了法子,那就开干,试了两次,桌子终于被扶了起来,他脸上也有了笑意。
“我扶起来了。”
“嗯,扶起来了。”章云娘睁了睁眼睛,动了动眉头,脸上也带了些笑意,“不许偷懒,地上的污渍也要擦干净。”
“你不能帮帮我吗?”看着人都笑了,他又开始讲条件。
“不能。”非常有原则。
君清墨肩膀垮了下去,认命地又爬着去擦洗地上的脏污。
除了去外面换干净的清水进来,清理的事情,章云娘愣是一点不插手。
直到地上最后一点污渍擦洗完毕,君清墨非常上道地将凳子也擦洗了一遍,他想爬到凳子上将桌子也擦洗干净,一个用力不均,凳子倒了,他也摔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边坐着的人,岿然不动。咬咬牙,将凳子立起来后,又重新爬,直到把桌子也擦洗干净,他乏力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看向那边的人。
“我清理完了。”
章云娘站起来,拍拍手,“等着,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你宁愿这么麻烦,也不愿一开始搭把手吗?”他在地上爬行,身上的衣服上全是拖行的水渍。
“老娘乐意。不给你个教训,下次还发疯摔东西。”
放不下尊严,心里太高傲,别人说点什么,稍微刺激一下,心里防线就会崩塌。
她这么做,就是想让君清墨放下心里的芥蒂,你好面子,我就把你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几脚。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太要脸,太有自尊,今后稍微再遇到点挫折,又会被打为原型。
她帮着人清理干净,将人扶到床上去歇息,刚沾床没一小会儿,就传来了熟睡的声音。
君清墨这一天累得够呛,疲累下也容不得他再伤春悲秋。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黑,看着应是深夜。
手上有些紧绷绷的,微微有些刺痛。
原来那人看到了他不小心弄出来的伤口,还给他上好了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床头柜上的蜡烛已燃过半,旁边用碟子放着几个饼,还有一壶泡好的茶,还有一块湿着的手巾。
他撑坐起来,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白天体力消耗过大,又没有吃晚饭,饿意非常的强。
拿过毛巾擦了擦手,取过一个饼吃了起来。
馅饼已经凉了,他却感觉很好吃,三两口一个饼吃完,又拿了一个,壶里的茶也凉了,他却觉得非常的甘甜。
不知道为何,他很想哭,一边吃着饼,一边流着泪。
他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任凭他满腹文墨,一时也无法形容,只能通过流泪来发泄这股鼻酸的情绪。
等到吃完了馅饼,他擦干净了手,看着屋子里昏黄的烛光,他又开始大笑了起来。
他躺回床上,抑制不住的狂笑,一边笑一边流泪,还停不下来。
直到脸上疼到麻木,疼到僵硬,他才停了下来。
伸手推开窗户,外面的天空上,布满了星星,他目不转睛地看向夜空,眼睛里的亮光明明灭灭。
夜深时分,吹过的风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他伸出手去触摸风吹过的感觉,心里是前所未有过的畅快。
感觉天空很遥远,伸手触摸,又感觉近在咫尺,此刻的他,感受到了一种解脱后的快感,内心里涌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别人面前爬行的耻辱感,与好好活着、束手无策的乏力感相比,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躺回床上,看着外面寂静的院子和星空,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这种心里上失了束缚的感觉,让他很轻松。
一大早上,君清墨被从床上揪起来的时候,他做好的心理建设又有崩溃的迹象。
看着外面才微露鱼肚白,他想发火。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也只是想想。
经过昨天一遭,他承认他没胆,不仅不敢发火,连一点不乐意都没敢表现出来。
摇了摇成浆糊的脑子,他靠坐了起来。
“喏,给你,自己擦擦脸,清醒清醒。”
等人洗漱完毕,章云娘在衣柜里找了件宽松版的外套帮人穿上,叠好被褥,也没将人扶到轮椅上。
短时间内,她也没想好具体要练些什么,她想着可以教人家打打太极。
她脱了鞋子,与君清墨相对而坐。
以前无意间见过一支轮椅太极队在公园里练习太极,那些患者身上透出来的生命力感染了她,后来兴趣来了也学习了一些。
因着刚开始锻炼,需要循序渐进,她比划了几个简单一些的动作,让人跟着她练。
看着那挥舞的几下,君清墨不由得疑惑,“这么简单?管用吗?”
“可不要小看了这些动作,太极讲究意气合一,神气相合,能够调和气血、疏通经络,改善身体内部的循环。”
君清墨坐在床上,学着样子比划着,张牙舞爪的样子,跟醉汉打拳有的一拼,就这还好意思在那里嫌动作太简单。
“不标准,重来,重来。两肩放松,动作要舒展柔和,你太僵了,也不连贯,不对不对,看我,这样,再练。”
她本是一本严肃的在教,但是对面人肢体僵硬的手势,她真的憋得很辛苦。
“眼神向前平视,头颈正直,就像头上顶着一个物件一样,松肩、沉肘、含胸、拔背。”
“嗯,有了点样子了,继续。”好吧,天才就是天才,身为普通人的她,很是嫉妒啊。
“这些动作,是不是还有配合的腿部动作。”
“有的,不过你练这些就够了,也不用多想。”
“可以示范给我看看吗?”
“可以。”
章云娘下了床榻,正了正身板,开始演示了一遍。
动作行云流水,连贯协调。君清墨眼里湿意闪过,随后抿了抿唇角,接着练习新学的动作。
一个在床上练,一个在下面练。
“今后每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练,等练习完了,就用早膳。”
“好。”
章云娘示范的动作不停,一边问着关心的问题。
“下一届科举,是什么时候开始?”
君清墨沉默了一瞬,“科举每三年举行一次,最近的一次是后年春闱。”
“公子自己觉得若是参加,才学如何?”
“若不是上一届科举前夕摔伤了腿,三甲不敢说,榜上定有吾名。”声音里透着不甘与气馁,叹一声世事无常。
看来这次的投资还是有希望能赢,股债双绿的她,希望别再打水漂了。
章云娘点了点头,哎,这年头,想找个轻松点的养老工作不容易啊。
“从今往后,还是按照我先前说的,吃完早膳,你去书房看书备考,下午看你心情,不做强制要求,有意见吗?”
“没有。”敢有意见吗?他敢有意见吗?他敢吗?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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