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娘刚苏醒,视线朦朦胧胧。
她想伸手揉揉眼睛,这才意识到双手被什么东西制住了。
闭眼又睁眼,闭眼又睁眼,这么眨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了清明。
入眼之处,富丽堂皇。
双手被两个穿着锦衣的妇人紧紧钳制住。
这里是何处?
跪对着的地方,被薄纱遮挡,隐约可以看见一抹靓丽的身影侧卧在内侧的睡榻上。
叮咚。
不用说,章云娘心里门清儿了。
见她清醒了,刚刚禁锢着她的两个婆子,也松开了钳制。得亏这俩妇人一直拉着她,不然早滚地上趴着去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先打个招呼总没错吧?
动了动发麻的双手,端正地跪在地上,脑海里回想着为数不多看电视学到的不伦不类的规矩,拜俯行礼,“草民见过公主,公主吉祥,福寿永康。”
君令月摇晃着苏绣团扇,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眉眼之间起了一丝不耐,看起来像是被突然的声响扰醒,“大胆,哪儿来的贱民,竟敢打搅本宫休息。来人,掌嘴。”
不是吧?玩这么大的吗?
一点狡辩的机会都不给吗?
两个婆子一人从身后将章云娘制住,一人挽着衣袖,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妇人抡圆了胳膊,带着掌风抡了过来。
啊啊啊啊,躲不躲,躲不躲。
章云娘有些拳脚在身上,要应付这俩婆子倒不是什么难事,应付后的场面没法应付,咬咬牙,不想忍也得忍。
“啪”的一声巨响,章云娘脸歪向了一边。
她瞪着眼睛,眨了眨,对面的婆子一脸不耐烦,紧接着,另一个巴掌也甩了过来。
“啊,啊,饶命啊,公主饶命。小的再也不敢犯上了,求公主饶我一条贱命,求公主开恩。啊,啊。”
一声脆响接着一声脆响,章云娘脸偏向这边,又偏向那边。
每转动一次,都伴随着一声“啪”的响亮音效。
整座宫殿里,充斥着她声嘶力竭的告饶声。
“啊,公主人比花娇,啊,就算是惩罚,啊,草民也甘之如饴。”
“额啊,此生能见到公主这样的美人儿,哈啊,是草民三生的荣幸。啊,公主的责罚,都是对草民的恩泽。”
“世上,呃啊,怎么会有公主这般完美的人,哈啊,公主,你就是草民的神。”
翠竹姑姑满脸愕然,手上动作却是不停,还没见过这般口无遮拦之徒。
君令月似乎很满意,轻纱后传来一阵阵悦耳的轻笑声。张嘴叼住丫鬟喂过来的果子,玉齿轻咬,清甜的汁水溢满了整个口腔。
玉手轻轻掀开帘子,当即大怒,哼了一声,“翠竹姑姑?没吃饭吗?还有胡言乱语的力气,换板子来。”
“啊,公主,饶命啊,咳咳,草民知错了,草民真的知错了。咳咳咳,求求公主饶了我。”
章云娘挣开钳制住她的墨菊姑姑,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那一副怕死惜命的做派,看起来,真令人动容。
“咳咳,公主啊,你就是那云间的月,山间的松,涧下的泉,林间的鹿,咳咳咳,您心胸宽广、肚里撑船,咳咳,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公主开恩啊。”
翠竹和墨菊姑姑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她们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还在等什么?两位姑姑莫非也想尝尝板子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不多时,廷杖便被人抬了进来。
章云娘抽抽嗒嗒,看了看两位姑姑,还有行刑的人,一边呜呜呜呜哭个不停,一边自发的趴上了长凳上。
“呜呜呜,公主,你打我我也爱你,呜呜呜,公主饶命啊,呜呜呜,公主,草民受不住了啊。”
“聒噪,给本宫狠狠地打。”
“啊,公主救命啊,呃啊,公主,啊!”
一声声惨叫响彻整座大苑,声声泣血,木杖每落下一次,便伴随着一声巨响,随后便是痛嚎。
“什么时候哑了,什么时候停。本宫倒是要看看你有多能叫唤。”
“哈啊,公主,草民哑了,哑了,您高抬贵手,就饶了小的吧。”
章云娘噎着嗓子,从喉管憋出话来。
“还这么精神,都没吃饭吗?给本宫重重地打。”
兰芝离开漱玉轩,心里忐忑,只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心里就是不踏实。
可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状况。
行进中的马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姑娘,前面有两辆马车撞在了一处,两家似乎吵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可能疏散不了人群。”
“倒退至祥福路,从宽窄巷绕路。”兰芝知道就算心急也没用,只得压下烦躁的情绪。
她不应该小题大做,诚如蓝乞儿所说,章云娘可能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所以提前离开了。
这一惊一乍的,算怎么回事。
就这么自我安慰下,还是坐如针扎。
紧赶慢赶,到府里时,已经是快到日落时分了。
今日,君清墨难得散职早,这会儿也刚到了府门口,正打算问问总管,章云娘今日做了什么,人在何处。
关于树清朝中奸细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今日,他特意早日回来,想着还能与章云娘一起用晚膳。
自从任职以来,他忙于公务,已经很久没有与她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兰芝的马车,他有些讶异,她怎么也回来这么早?
本来想二人世界,这人怎么总是来捣乱。
三个人的关系,看来还是太拥挤,是时候给她找个婆家了。
他在这想些有的没的,兰芝脚步匆匆走了过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径直绕过他,直奔管家。
“刘伯,云娘回来了吗?”
“章姑娘说去慈安寺上香,尚未归府。看时辰,想必在回府的路上了。”
刘伯现在也不知道这府里的主子到底要怎么排号。
名义上,君清墨是实打实的主子,可这主子府中事宜全然不顾,这章姑娘看起来是个岌岌无名的小丫鬟,却又不受任何人管似的,待遇似个主子。
这兰姑娘是个能干的,操持着漱玉轩的事务,不论是才情还是能力与君清墨都十分相配,他本以为二人可能有好事,可这二人相处并不亲昵,整日里还都挂念着章姑娘。
每次回府,这个问了那个问。
一套答案,总需要回答两遍。
哦,这章姑娘是个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偶尔兴致来了问一问兰姑娘。
倒是很少主动关心君清墨这个主子的行踪,每日里想做什么做什么,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章云娘到底是个什么职务,在府中算个什么身份。
反正,供着就行,多的不要管。
初时,刘伯还不清楚这些道道,每每被问起章云娘行踪,都是一问三不知。人也不明着责备他,就让他去找人。天菩萨,这偌大的京城,漫无目的的,他要去哪里寻人。
慢慢琢磨出来,每每章云娘出门,他就让门房硬着头皮问问是做什么去,好在章姑娘脾气好,问了都据实以告,并且,傍晚准时会归府。
不然,一问三不知的次数多了,他这管家生涯怕是也要到头了。
想当初,还真有识不清身份仗着端茶递水在君清墨面前混了个大丫鬟名头的人,竟然前去招惹章云娘。
看着章云娘一个小小的丫头,在主子院里想进就进,想走就走,自认为其目中无主,将人给拦在了院外。
章云娘被拦住了,也没什么不悦,还觉着那丫鬟说的挺有道理,规规矩矩等着人进去通报。
初识时,君清墨正遭难,人手严重不足,哪还记得什么规矩。
后来搬去小院,那巴掌大个地方,也没必要讲究什么排场。
现在人跻身权贵行列,自然是要树立规矩。这么大座府邸,没有规矩怎么成方圆。
章云娘先前随意惯了,初时确实基于长久相处形成的习惯没有想到这些地方上来,被人指出来,还特诚心感谢那丫鬟的一番好意。
作为职场上的老人,她确实该以身作则。
章云娘不知道的是,一个时辰后,那丫鬟就被撵出府去了。
名义上是伺候时分神,茶水毁了重要的公文。
管家回想整件事情后,哪能不清楚是为什么。一再叮嘱下面的人,要本分。
再之后,就没人敢在明面上使什么心眼。
但章云娘记在了心上。
每每有事前去,还真等着通传。
那些下人哪敢让人等,客客气气给迎进去,还通传什么通传,再通传下去,她们饭碗都不保了。
章云娘这人吧,是个嫌麻烦的主儿,一嫌麻烦,主动去寻君清墨的次数那是少了又少。
可把君清墨怄得够呛。
装了好一阵可怜,还装病了好一段日子,话里话外都是旁人如何照顾不周,如何不用心,这才重新获得了关注。
“什么?还未回府?”兰芝失声惊呼。
“怎么回事?”君清墨沉下神色,紧紧攥着的双拳被衣袖遮挡住。
“午时过后,云娘去了漱玉轩,根据往常的习惯,她玩累了,会去寻我小憩,等我一起归府。今日,她来寻我的途中,不知发生了何事,直接离开了漱玉轩。她的反常举动,我不放心,遂赶了回来。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到底去了哪里?”
兰芝言简意赅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不见人,她的心中忐忑越甚,“阿米娜要回塞外,会不会去她那儿了。”
“不会有事的,云娘在京中未与人结怨,你着人去先前的住处,还有阿米娜的酒肆看看,我出去一趟。”
君清墨安慰着兰芝,同时,也是安慰着自己。
不再浪费时间,他直接奔向皇宫,与其自己着人慢慢找,不如请旨调动巡查卫更迅速。
他不能接受任何一点意外发生。
他会疯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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