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冬日开始，嘻嘻一直蔫蔫的，即使开春了，也没有恢复状态。
先天性的发育不全，除了尽可能的看顾着，没有丝毫办法。
也找了兽医看过，除了精心将养着，没有旁的办法。
前不久刚精神了些，她这才踏踏实实开始出门办自己的事情。
这么一个小家伙，是宠物，也是家人，养久了，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
兰芝去了江南，漱玉轩交给了柳引弟在主事。
章云娘每日会过去学着做生意。
看着那些忙忙碌碌鲜活满足的女孩子，她越来越想早日成长起来。
同时，也跟着学习为人处事和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一个看账本，里面就有很多的门道。
她做的笔记足足装满了一个小匣子。
这日，她照常准备要出门，嘻嘻一直在她的脚边打滚转圈，不让她走。
“好了，小东西，乖一点，我晚上就回来了。”
“啊呜~”
“答应了，就要乖乖的，回窝里睡觉去吧。”
她将小狗抱回狗窝，又摸了摸狗头，再次提腿往外走去。
她一走，小狗又跑了出来，哈哈也跟在一旁，看起来，也不似往日活泼。
看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她心里没来由有些发慌。
她停下脚步，小狗蹭着她的小腿，窝在她的脚背，抬头就那么望着她。
她蹲下身，将小狗揽入怀里，“嘻嘻，是不是到日子了。”
“汪唔，嗷呜。”小狗嘤咛两声，放开了她，独自走向常趴着的狗窝。
“我今天没有事情要做，我们一起在家玩好不好？”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嘻嘻，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住过的小院子吗？你想不想回去看看？对，对，还有大柳树，我第一次见你们的地方。那时，你们还很小呢。”
章云娘说着说着，嗓子哽咽酸涩，“没想到，嘻嘻这么快就老了呢。”
从养小狗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嘻嘻不是一只健康的小狗，活不到正常的寿数。
前面精神头转好，原来是假象。
她着人去通知君清墨，让下午早些回来，又叫人去接茉丫头，让下午请半天的假。
随后，她带着小狗去了大柳树那儿，小狗站在大柳树下，伸着舌头，歪头看向她。
“小狗，多少银子愿意跟我回家？”
“哦，不要银子啊，我全都要了。”
想当初，她舍不得五两银子，差点错过了。
还好，阿米娜疼她，送了来。
章云娘眨了眨眼睛，泪水有些收不住，她也好想阿米娜，如今，她送自己的小狗也要离去了。
一人两狗不顾旁人的眼光，席地而坐。
嘻嘻趴在地上，恹恹的，看起来很累了，却不舍得闭眼休息。
“嘻嘻，你先睡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到了原来住过的小院子。”
车夫要过来帮着抱小狗，章云娘摆摆手，她抱得动。
原来居住的小院子，君清墨后面有安排人经常来打扫。
一开始她是自己在经管的，后来君清墨抗议她总是往外跑，对自己还没个院子上心，这才放了俩人定期过来照看房子。
章云娘乐得轻松，也没拒绝。
这边还是跟先前一样，俩小狗回来都很兴奋。嘻嘻也打起精神，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这边是他们最开始的家，他们熟悉不已。
在这里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愉快时光。
嘻嘻在原来常卧的屋檐角下窝着，面部神情很安详，胸脯微微起伏，看起来有些乏力了。
下人们不敢耽搁，得了吩咐立马去报告君清墨了。
君清墨直接去私塾接了茉丫头，就赶来了这边的小院子。
他进来时，章云娘双手抱着膝盖，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两只小狗。
阳光斜照下来，章云娘与哈哈在阳光里，嘻嘻在阴影里。
小狗察觉到他的靠近，努力睁眼看了看他，随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章云娘将头埋在双膝里，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默默掉眼泪。
君清墨抚摩着她的脑袋，无声地安慰。
“嘻嘻，哈哈。”茉丫头奔过来，瞬间哭了出来。
她来到府上，没有同龄的玩伴，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与两只小狗一起玩耍。
“呜呜呜，姐姐，嘻嘻不动了，嘻嘻不动了，呜呜呜。”
章云娘深呼吸了两下，在裙裾上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将茉丫头揽进了怀里。
“好丫头，不哭了啊，嘻嘻老了，回天上了。”
“呜呜呜呜呜，它不会回来了，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它。”
“我们高高兴兴的，让嘻嘻没有牵挂的回天上。以后啊，你夜晚的时候仰望星空，就能看到嘻嘻朝你眨眼睛，那是它在给你打招呼。它会佑你平安喜乐。”
“我还能见到它吗？”
“会的。你抬头就能看见它。”
他们将小狗安葬在一处阳光普照的小山坡上。
微风吹过，彷佛是在与她们无声地道别。
他们去采了很多野花，给小狗做了一个鲜花冢。
君清墨看着章云娘无悲无喜的平静面容，却有些担心。
他吩咐人将茉丫头和哈哈先送了回去。
有孩子在，章云娘顾及孩子，会一只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担心将人憋坏了。
“云娘，茉丫头回去了，若是想哭，便哭出来。”
“其实，还好，从刚养它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它在时，我对得住它，它走了，我会舍不得，会伤心难过，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章云娘叹了口气，她经历了自己的死亡，也经历了原身的消灭，见过了抄家灭族，死生之事，天道无常。
凡人只有接受这一条路罢了。
“那，那你不哭，我开哭了。”
君清墨眼泪说来就来，噌一下抱住人的腰，撞进章云娘的怀里，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章云娘初时还能保持平静，尚还能说点安慰人的话。
随着语调的哽咽，得了，她也哭哭吧。
胸口闷，嗓子堵，她也好难过啊。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你方唱罢我开场，这边抽泣伴着那边抽泣。
君清墨：“嘻嘻，我好舍不得你。”
章云娘：“臭狗，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让我可怎么活啊。”哭到动情处，还锤了君清墨好几下。
君清墨：“狠心的小东西，怎么能这么快就离我们而去。”
章云娘：“你就不能再多陪我两年吗？”
......
两人在荒山头，抱着哭得忘乎所以。
半个时辰过去，章云娘抹了抹脸颊的泪水。
她嗓子干，有些疼了，率先停止了哭嚎。
“哎，松开了，我要拿水袋喝水。”
君清墨还哭得很起劲，一抽一抽，哭得鼻尖耳尖通红。
胸腔一起一伏，还在抽噎，听话地松开了章云娘。
他抹了两把脸，做了两个大的深呼吸，还是没有完全停止抽噎。
将轮椅上挂着的水袋取下来，打开盖子，先递给了章云娘。
“你嗓子不疼吗？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有点疼，你先喝。”
君清墨一直伸着手，章云娘接了过去，喝了几口清凉的白开水，嗓子舒服了很多。
君清墨这才接过水袋开始喝。
章云娘想到刚刚的场景，突然很想笑。
还好，下人们都离得很远，不知道他俩在这边这么丢脸。
“君清墨。”
“嗯？我在。”
“我们成亲吧。”章云娘抱着君清墨的脖子，跨坐在他的身上。
“好。”
君清墨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如今，是时候了。
“这次，为什么不再等等了？”
“如果，一次，可能是因为感动，两次，可能是可怜我，三次，便是我入了你的心。你深思熟虑，愿意陪我一起度过下半辈子。”
章云娘没有再说什么，她觉着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他们之间足够了解。
君清墨了解她。
她也了解君清墨。
两人在对方面前，什么丢脸的事情都做过，什么尴尬的处境都经历过。
他们不是夫妻，却甚是夫妻。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啊，呜呜呜。”耳边再次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哭声。
章云娘一脸嫌弃地侧头看去，皱着鼻子，这人忒能嚎了，垃圾玩意儿好丢人。
她好想把他扔出去。
“你又怎么了？”
“呜呜呜，我太高兴了，呜呜呜，云娘，你同意给我名分了，你同意做我的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夫了。呜呜呜，眼泪收不住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君清墨双手在脸上一阵涂抹，他这回没有演戏，是真的控制不住掉眼泪。
呜呜呜呜，这一路来，他稍不留意就得被扔开，一开始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小心思，后来不要脸地死缠烂打。
他稍微有点出错，这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旁人说跑可能是欲擒故纵，章云娘是真撒手没啊！
他忐忑了这么多年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太不容易了，他要哭个够本！
章云娘扶额，捧住哭唧唧的人，将人的嘴给堵上了。
她真的不想再听某人的嚎叫，耳朵快起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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