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
已经临近年底。
林正清的工作也进行到了尾声，向单位递交了辞呈后，交接工作也已完成。原本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却因突然的清闲而显得有些不习惯。
医院那边通知这几天就能办理入院。
晚些时候，林雨欣同妈妈一起整理着住院清单。
收拾的时候，柳晓眉轻描淡写地与她提起一件事：“王源浩和他妈妈今天来过一趟……”
她话音刚落，又补了一句：“提了一篮水果，嘴上说是来探病，其实是想悄悄塞些钱。”柳晓眉顿了顿，“不过我没收——总不能平白无故收人钱吧？”
林雨欣正低头数包装袋里头的证件，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周阿姨临走时还开了个玩笑，”柳晓眉看了她一眼，“说‘要是不好意思收钱，那就干脆让你欣欣嫁过来呗’，说完笑笑就走了。不过她也顺带问了我一句，问你自己对这事怎么想的呢？”。柳晓眉借对方的口问的委婉，可林雨欣脸色却不太好：
“妈，都什么年代了，一定要搞包办婚姻那一套吗？”
柳晓眉嘴里同她说，带着过来人劝诫的语气：“你浩哥哥有什么不好，妈也不是随便让你找一个陌生人就嫁了，你两从小就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就连考大学都能考上同一所学校，这也说明你两的缘分本就不浅。”
林雨欣耳根一阵刺痛，语气里透出一丝烦躁，“你既然觉得他好，要不然你来嫁好了。”
“你说什么呢？”柳晓眉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女儿很少这样忤逆的情况，不管大事小事，柳晓眉和林正清夫妇俩其实很少干涉她，因为她从小就不让人操心，是个极其贴心的小棉袄。学习上完全不用操心，这对大部分父母来说，基本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了。
可唯独这件事，她总是本能地抗拒。
她知道，那是大人放不下的执念，可最后该怎么选，还得看孩子们自己的心意。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碰上这件事，一个个的都叛逆的不得了。
柳晓眉原本觉得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两小孩总玩一块的，总能玩出点感情出来，原本她对此自信不已。
可如今这架势。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学校里听到过一些风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大学里，谈朋友了？”
“妈。”林雨欣打断她，眼神游移，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疲惫，“你别瞎猜好吗？，不管怎样，总之这事，你就别想了。”
看来是真的了。
柳晓眉心头火起，说起来就像连珠带炮似的：“是哪一个？你们班的班长？你说说你……爸妈不是不给你谈恋爱，可是大学的恋爱靠谱吗？你自己不打听打听，大学毕业就分手的情侣十之**，谈了有什么用？就近盯着眼前人行不行？”
林雨欣隐忍打断她，视线转移开，“人家都要出国留学了，哪有时间陪你女儿谈恋爱，我还没到那种人见人爱的地步。”
她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有种发泄的语气，可是她克制住了，又转而去说，“再说了，如今家里爸爸这情况，别人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我谈恋爱？”
柳晓眉无言以对。自然，她无法找到学校里男孩子同人家谈话，也没办法像电视剧里，同人家演的那样，半警告地同他人说：麻烦你离我女儿远点！
……
今年的春节来得格外的早，街上挂满了红灯笼，人群熙攘，很是热闹。
而与周围的热闹不同，林家一副死寂沉沉，门上空荡荡的，连幅对联也没挂，一家人全然没了心情，一心只等待着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来临。
林雨欣陪着父亲到村里那家熟悉的理发店，跟理发师说要剃个光头的时候，那人还很是惊讶。
不过仅是愣了一下，目光平静扫过父女俩，终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打开了推剪……
她坐在一边，望着理发椅上渐渐露出头皮的父亲，眼神空空的，像是看着一段生命被无声剥离的过程。
手机频频震动，班群里同样热闹非凡。
李不斐的名字在群里高频出现——满绩，SET，托福满分，下学期确定转专业的消息，像一枚枚重磅炸弹，在群里激起千层浪。
而独属于她的那份热闹，好像死寂在了某个无声的角落里。
林正清察觉女儿情绪，为了缓和气氛，故意摸着刚剃完光溜的头顶，笑着同她打趣：“妹儿，你看我这脑袋，像不像个铁卤蛋？”
她被父亲的话牵动了嘴角。
可那笑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轻得像风，藏不住眼底的沉重，掩不住心头的悲凉。
……
医院电梯口到走廊的尽头，漆黑、狭窄，一眼望不到底。
林雨欣推着轮椅，将化疗室里刚出来的林正清，给推回了病床房。
林正清说他不习惯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浑身发冷，一回到了病床房就立马跑到厕所里吐得天昏地暗，吐到最后只剩干呕。
原本就枯瘦的身躯，如今就只剩一把骨头，人也越发嶙峋。
柳晓眉每天路过祠堂都要进去祈祷一番，跪的虔诚，跪的绝望。衣服裤子上也全染上了香灰的痕迹。
一疗程结束，原本计划出院的林正清，却又因为白细胞暴跌，突然高烧39°被紧急送入急诊室，林雨欣在医院的走廊里捏着血常规的单子，手抖得像个筛子。
医生却只劝说：“这是正常的反应。”
似乎对于患者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寻常的近乎冷漠。
林雨欣却受不了父亲遭受如此之罪，“我爸爸很难受，就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排异性很严重。”医生顿了顿，补充道，“能够肝移植，或许会好一些，但是费用，请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柳晓眉同样被折磨的不像人形，话里话外不是绝望就是埋怨，“你爸他受不住化疗的，如今能帮我们家的，就只有你伯母那边了。”
林雨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当我求你了，行吗？闺女？”
说完就想跪，林雨欣给制止了。
……
林雨欣和柳晓眉一同去了个高档小区。
一江之隔，这边的规划便是宜居宜家，绿树成荫，楼宇错落。与一方老旧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到她们要上门，周海琴早早就在小区门口前候着他们，见着她们带了礼物，笑着迎上来，语气熟络又不失客套：
“咱们两家还客气啥，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这话听着亲切，却也让人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向他们登门拜年送礼，像这样去别人家上门做客，在林雨欣的记忆中，还挺少见。
柳晓眉走进小区，也忍不住夸一声：“这里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了。”
周海琴：“都是运气，当年分到的单位房，要不是林爸把房位让出，也轮不到我们。”
“有这运气也是好的。”柳晓眉点头应道，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
“说起来也要我们也要谢谢你们家，林爸要不是检出这病，还能在单位上多干几年，干到退休，造化弄人。”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柳晓眉没有接话，林雨欣也只是低头默默跟着，眼神空洞。
后续的对话渐渐没了尾声，像是被某种沉重的情绪压住了。
此次登门，王源浩其实心里有数。
周海琴和柳晓眉在厨房里忙活，林雨欣在旁边本想帮忙，被王源浩给拉到了客厅，闲聊起这几日班群里大家讨论成绩的事。
只是，王源浩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欣欣，你最近有和李不斐联系吗？”
林雨欣手上的动作停了刹那：“没有啊。”
“可是他又跟我联系，问了你最近怎么样。”
她扯出一抹苦笑，眼神有些失焦：“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王源浩沉默了，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要出国了，而我爸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奢求能留他的身边?”她顿了顿，眼神空洞，“我会同他分开的，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吗？”
他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喜欢我，是么？”她忽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源浩怔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局促，紧张，连手都不知道放在何处。
喉结滚动一下，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见她说：“我答应嫁给你了，你呢？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王源浩木讷地站着，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最后迟疑的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是吗？就算我还没那么快喜欢上你，也没关系？”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
他看着她，眼底满是心疼。
小时候的林雨欣，总是阳光明媚地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冲他挥手；如今的她，眼里却只剩疲惫与灰暗。
“王源浩，其实你也没有多喜欢我，你也只是一时兴起，突然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并没有喜欢自己，于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不是的。”王源浩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你知道吗？我无法接受的是，原本我们可以好好的，可有一天我却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你，而我，亲手，将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给搞砸了，是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林雨欣摇了摇头，“没事，其实还好。”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话语里极尽的卑微。
她摇了摇头，王源浩没有意外，不出他所料的拒绝。
他告诉自己，不能逼迫的太紧，他一直觉得，她和李不斐两人只是一段短暂的爱恋，这样的恋情不会维持太久，而他和她的关系并不同，有家人的掺杂，等到两人的新鲜度过去，她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如今，这不是已经回到他身边？
“我知道你还喜欢着他，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一直到将他忘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