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白衣加身,头戴斗笠,腰间挂着一个葫芦,背上背着包袱和一个用布包裹严实的物什。
他的神情永远淡然,表情从未变过,像是木头刻出来的人,只固定着一个淡漠,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表情。
他终日行走在荒漠戈壁,无人与他同行,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不是人不好奇他,而是浩浩沙海,过路人零星至极,只有偶尔有过路的商队车马,他们也忙着赶路,无人向他问起,他亦未曾与人言说。
而且这人行迹不定,没人能摸得清他的行踪,除了青芜。
青芜是一只成了精的蜻蜓,她最初遇见此人是在关内,那时她被一只蜘蛛精重伤,化为原形,快要死亡之际,这个男子出现了,他看出青芜并非普通蜻蜓,出手救了她。
虽没能让她立即恢复人形,还需多日的修养,但治愈了她的致命伤,让她性命无忧了。
此人颇有仙风道骨之资,想必不是仙人,也与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青芜想成仙,这个男子不失为她的机缘。
这样想着,她便偷偷跟着男子出了关。
起初青芜看着男子疏离的神情,担心他不愿与生人同行,所以一直远远跟在男子身后,尽量隐匿身形不被他察觉。
跟着跟着,青芜发现男子会特意留下吃食和水给她,原来早就发现了她,默许了她的存在。
男子探查过青芜,修为灵力低,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至于跟着他的原因,男子想了想,大概是她想找个靠山吧。
世间生灵万千,弱肉强食,若非自己本事傍身,或者有高人庇护,像她这种灵力尚且低微,修为不够的蜻蜓精,很难在这世道有立足之地。
他没有驱赶青芜,关外的日子无趣至极,有一个陪伴在身旁,好过独自一人。
青芜开始光明正大跟在他身旁,有时落在他肩头休憩,有时肆无忌惮地落在他头顶。
男子毫不在意,任由青芜撒欢。
夜幕降临,青芜与男子寻了一处巨石后生起火堆休息。
夜空漆黑如墨,点缀闪闪繁星,月亮高悬于顶,清透如薄蚕丝的月光倾泻而下,抚平戈壁滩白日燥热的气息。
男子盘坐在地上闭目休息,青芜在他肩头安眠。
一片安静祥和之下,危机悄然而至。
一条数米长的黑蛇吐着信子,扭动着身体朝男子过来。
它动作极轻,怕惊醒男子。
黑蛇还是低估的男子的警觉,男子早就发现了它的存在,随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在黑蛇直起半截身子想发动攻击时,男子倏地睁开双眼看向黑蛇。
墨黑的眼眸迸发出肃杀之气,无形的威压之力朝四周弥漫开,方圆数里内的精怪异兽皆被惊醒,到处逃窜。
睡梦中的青芜被一阵威压逼醒,她害怕极了,一下子飞离男子肩头。
她这才发现,男子身前有一条黑蛇。
她以为威压是黑蛇身上的,见男子还坐在一旁与黑蛇对视,她相信男子的实力,强忍不适,落回男子肩上。
黑蛇被男子身上的肃杀威严震慑到,找目标的时候它探查过男子,有修为和灵力,但毫无特殊之处,为什么现在他身上会有如此强悍的威压?
如此荒芜之地遇见有修为的人实属不易,黑蛇不想轻易放过到嘴的猎物。它顶着威压,朝男子扑过去。
男子轻轻抬手,指向黑蛇。
刹那间,一股恐惧感爬满黑蛇全身,它浑身的鳞片炸起,无法克制心底的恐惧,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它痛苦地蜷缩在地,半张的嘴里流出了血。
青芜惊讶不已,男子竟然什么都没做,黑蛇就已奄奄一息。
她飞落在男子膝盖,近距离观察黑蛇。
黑蛇吃力地蠕动着身体,想要逃离。不过男子并不想放过它,男子手腕轻转,黑蛇扭动了几下身体后便一动不动了。
它就这样死了。
它的眼里满是不甘与难以置信。
死去的黑蛇化作一缕烟,飘向男子。
男子闭目,等待吸收黑蛇的修为。
预想中修为入体的感觉并没有到来,男子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黑蛇的修为竟被蜻蜓吸了进去。
青芜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趴在男子的膝盖,那股烟就飘过来包绕住了她,接着一阵热流钻进了她的身体。
男子瞥了一眼青芜,复闭上眼睛,修为被她拿走便拿走吧。
黑蛇修为尚浅,于他而言,不过是大湖中落入几滴雨水,不足挂齿。对这只蜻蜓精来说,这些修为够她修炼几十年,给她吧。
青芜吸收了黑蛇的修为,顿感浑身发热,她知道,要化形了。
她忙飞离男子,刚落到地面,她就化形成了人。
青芜摸着脸,欣喜不已,急切地想向男子分享喜悦。
一抬头,对上男子审视的眼神。
青芜向他解释:“我不是坏人,我就是这几天跟着你的蜻蜓,我修炼三百年了,可以化形,不过在你救我之前,我被蜘蛛精伤了,化不了人形,现在吸收了黑蛇的修为,就又可以化形了。”
青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男子静静看着她,不言语。
她不禁疑惑,一路上从没听到此人说一句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就在她疑惑之际,男子忽地出声:“在此之前,你有没有来过关外?”
他会说话啊!青芜喜出望外。
“没有。”青芜如实回答。
遇见男子之前,青芜一直生活在关内,这是她第一次出关。
听完青芜的回答,男子不再言语,两人陷入沉默。
“我叫青芜,你呢?你叫什么?”青芜率先自我介绍,打破沉默。
男子看了她一眼,“我不记得了。”
“啊?”青芜没忍住惊讶出声。
男子继续道:“三个月前我醒来的时候就没有任何记忆,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那里。”
“哪里?”
“一座不知名的深山。我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名字,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山洞里,洞里除了几块石头,什么也没有。”
青芜的心里生出些同情。
一个人不清楚自己的过往,不明白自己的未来,是一件很痛苦,很可悲的事情。
“你来关外是寻找记忆来了吗?”
“嗯。”男子望向远方,眼里不带任何情绪,“我醒来后连续几天做了同一个梦,我梦到在玉门关外的荒漠戈壁上有一棵柳树,那棵柳树葱绿,与周围遍布黄沙碎石的环境格格不入,一人在柳树下埋了一些东西。我隐隐有感,这不单单是个梦,是曾存在过的现实,而且埋在树下的东西,与我的过去有关。所以我来了这里。”
“你看到埋东西的人脸了吗?”
“没有。”
“那你知道柳树大概在什么方位吗?”
男子摇摇头,他唯一的线索就是玉门关外,以及梦里的柳树。
青芜不免有些感叹:“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找?”
“行遍关外。”男子目光坚定。
他知道玉门关外太大,找一棵柳树堪比大海捞针,可是就算希望渺茫,他还是会找,哪怕踏遍玉门关外每一寸土地,哪怕耗费数月、数年。
柳树是他唯一的线索,唯一能知晓自己过去的线索。
他想找回记忆,不想做一个糊涂的人。
“玉门关外那么大,能找到吗?”青芜小声嘟囔。
不是她对男子没信心,而是关外实在太大了,大到他们二人置身其中,渺小同蝼蚁。
等他们行遍关外,不知会过多少年。
到时候斗转星移,时过境迁,等他们走遍关外,或许早已沧海桑田。梦中葱绿的树,也变成了枯枝,再难认出。
“找不到也得找。”一向面无表情的男子此刻的表情有了松动,微皱了下眉,露出难以明了的复杂情绪。
男子的样貌生得好看,平日不苟言笑,如同高岭之花不可攀折,而今他眉头微皱,颇有破碎之感,惹人心疼怜爱。
青芜一时间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拍着男子的后背,信誓旦旦地说道:“我陪着你,一起找。关外再大,也总有找完的一天。”
男子看向青芜,又恢复以往平静的神色,对青芜的言语不置可否。
他不强求什么,这只蜻蜓要是愿意跟着他,那就跟着,不愿意了她可以随时离开。
男子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青芜蹲在男子身侧,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称呼男子,纠结许久,她开口问道:“那个你没有名字,我没办法喊你,我该叫你什么?”
“嗯?”
“记不得原本的名字,你可以给自己起一个暂时的名字。”青芜回头看向男子,“我的名字叫青芜,就是我自己取的。”
“我想找到我的名字,在此之前,我没有名字。”男子固执地不愿给自己取名,“不过你愿意叫我什么,是你的自由,你方便喊我什么都可以。”
见男子答应,青芜喜不自胜:“那我能叫你玄昼吗?”
“嗯。”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叫你玄昼吗?”
“不。”
“你真的不好奇吗?玄昼哎,好奇特的一个名字哎。”青芜杵着下巴歪着头看男子,眼里流露出可怜巴巴的乞求神情。
“为什么?”男子很配合地问道。
“这是我很久之前听到的一个传说,传说中有一个人物叫玄昼,他曾以凡人之躯修炼为神明,以己之身抗下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灾难。不过有一天他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觉得你跟他一样是非常厉害的人,所以就叫你玄昼。”
“若是如此,这名字不好,你换个名字叫我吧。”
“我觉得很好呀,玄昼,多好听呀。”
“玄昼这个名字是有主人的,我不能占用别人的名字。”
“嗯……”青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下一个好听的名字,索性看他一身白,就叫他小白吧。
男子点头应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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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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